“孩子,記著,當你的欲望大於能力的時候就會產生恐懼,但這並非壞事;反之,當你的能力大於欲望的時候就會產生自得,而這卻是壞事。”楊老太爺看著即將出遠門求學的外孫語重心長地說道。
可等江萊蕪再想更深一步詢問時,老太爺卻仿佛睡著了一般地閉上了雙眼,殊不知,這一支十八歲射出的箭將會在若乾年後正中他的眉心,而那一刻,他所敬愛的外爺卻再也見不到了。
江父江母千叮嚀萬囑咐江萊蕪赴渝前一定要親自去拜訪他外爺,這既是禮數,也是老人家的迫切關心,於是江萊蕪一大早就帶了些禮物一個人來到渡口乘船去河西拜訪外爺去了,這禮物裡有江父走遍九州整理的評劇集和江母縫製了一個冬天的幾身布衣布鞋,楊老太爺平日裡愛聽戲,不喜歡穿錦衣。
花費了兩個時辰,江萊蕪好不容易到了楊府,誰料寒暄完就聊了一會兒外爺就不理會他了,他也是鬱悶中。終於是看到二舅來了,趕緊攀著他聊了起來,一聽他要去大渝學宮讀書,便起了勁,一家夥把去渝都城走哪裡近和那邊的衣食起居,最後甚至扯到了渝國女子,不經意間便到飯點了。
在飯桌上,楊老太爺也隻是讓他多吃菜,問他盤纏夠不夠之類的話,開頭那種莫名其妙的話就像是畫外音一樣,沒有再出現過。這倒也正常,外爺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雖說是耕讀傳家吧,重點也都落在了“耕”上,他從小到大都沒在外爺家見過一本書,隻見過很多地契,後來七歲那年好不容易見到一本順回家還差點被江父給打一頓,原來那是楊家的族譜,後來還是外奶極力攔著自己才免了一頓揍。
就這樣,嘮了一中午家長裡短,這次拜訪就算結束了,臨走時外爺極力攔著,非讓拿上一百兩銀子當盤纏才給走,一直嚷嚷著“窮家富路”,等到回到聽雨軒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娘,外爺年輕的時候到底是乾啥的啊?上過大學堂嗎?”江萊蕪回到家後圍著江母問個不停,“倒也沒有上過什麼學,我就聽你外奶說你外爺就讀了一年私塾,隻認得那些賬本和一些宛丘的地名,至於乾啥,就一直是種地的唄,無外乎種的多了一些罷了,怎麼了,問這乾啥?今天去河西發生什麼事了麼?”江母不解地回應。
“沒啥事,就是突然想起來了,對了娘,臨走的時候外爺非要給我一百兩銀子當盤纏,攔都攔不住,最後實在推脫不了才收下的。”江萊蕪拿出腰間纏的銀袋,“給你就拿著唄,那又不是什麼旁人,那可是你外爺。”
江萊蕪又陪母親閒聊了一會兒就回東廂房去了,想到自己今天在淯水河上吹風的感悟,洋洋灑灑地在紙上寫下一串字:
“我站在今天設想過去又幻想未來,過去和未來在今天隨意交叉,因而過去和未來都刮著現在的風。”
夏天已經過半,再有一個月他便要踏上去往渝州的路了,時間倒也真是挺快——
“哥,哥,你睡了沒?”江澤蕪敲著東廂房的門,呼喚著江萊蕪。
“睡了。”江萊蕪不耐煩地回應,“你快起來,彆睡了,我這有你的信。”江澤蕪一聽有人回他,敲門的聲音更急促了。
“哎呀,你煩不煩啊,不就一封信嗎?至於嗎?”江萊蕪披了一件衣服,踩著布鞋就開了門,“誰寫的?要不是什麼天王老子看我不揍你。”
“不知道,信上就寫了送聽雨軒,江萊蕪親啟。”江澤蕪倒也冤枉,這信是白天來的,那會兒他哥不在家,後來就擱置忘了,剛快睡覺的時候才突然想起來,他也不是真關心他哥看沒看到這封信,隻是害怕回頭被發現他沒及時送信被數落的更慘。
江萊蕪納者悶,不緊不慢地打開了信,隻看了下落款,便趕緊推著江澤蕪出去,一副要關門睡覺的樣子,“寫的啥呀哥,你推我乾啥,該不會是情書吧?”江澤蕪抗拒著不想這麼輕易就被趕出去,江萊蕪倒也不搭理他,隻消一會兒,便是關上了門,留江澤蕪一個人在屋外徘徊了好久才心有不甘地回屋。
隻見信中寫道:
風吹半夏,萊蕪兄近來可好,我已順利返還雲深不知處,聽聞即將遠赴渝都求學,祝學業有成,勿念!
祈雲
這人倒也無聊,就這麼點事還用得著寫封信讓我親啟,心中是這樣想,可江萊蕪還是小心翼翼的將信給收好,並費儘力氣想要找到一絲關於寄信的地址的信息,卻是什麼也沒發現,心中不免失望,這麼神秘的嗎?真是沒意思。
同一時刻的蓮花塢,一不知名府邸中
“小雲,這次去中原那麼久,吃住還習慣嗎?”隻見一雍貴婦人在十分認真地在給一名妙齡女子鋪床,要是江萊蕪在這的話,一定能認出來,這女子正是前不久剛從聽雨軒離開的祈雲。
“吃住倒也習慣,在那住著還挺有意思的,尤其是那對兄弟倆,不像蓮花塢的男子那麼壓抑。”祈雲坐在梳妝台前,像是在說一件再為平常不過的事情。
“是嗎?我還以為你在那受了委屈,在信中不好意思訴苦呢。”婦人鋪好了床,坐到了祈雲對麵,“但我還是要說,下次一定不要亂跑了,這次碰到雲夢澤百年難得一遇的瘟疫,要不是你爹恰好在宛丘有故交,你一個女孩子家可怎麼辦啊?”
“好好好,娘我知道了,您都說了,這是百年都難得一遇的瘟疫,誰知道下一次在哪呢?”此刻的祈雲有著江萊蕪從來沒見到過的頑趣,惹得人不願意對她說一點稍重的話。
“那那兄弟倆是怎麼回事啊?沒聽你在信中提啊?”婦人突然有了好奇心,盯著祈雲看。
“好了好了,我要休息了,我都趕了好幾天的路了,我實在是熬不住了。”祈雲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把婦人往屋外推,“你這孩子。”終於是送走了母親,關上了門。
坐到床上,祈雲撫摸著這熟悉又陌生的被褥,卻又懷念起了在淯陽集的日子,至於她為何要回來,一個是許久未回家怕家裡人掛念,另一個則是得知千禧帝近日要來蓮花塢體察民情,作為蓮花塢祈家的獨女,她倒是不得不見一下那個傳說中的千禧帝,顯然,祈雲是不知道她前腳剛出了淯陽集,千禧帝後腳就到了的事情。
《列國誌·先秦》記載:
雲夢澤,今荊州之地,先秦時期,為古楚國所治,其治所為郢都,今蓮花塢,那裡有座碧雲山,是一座常年不散的“山”狀的雲,故中原人稱其“雲深不知處”,其王裔奉火神祝融為先祖,祈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