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誤會
我收回看向窗外的視線,“周琪南,我想回趟學校。”他問:“這麼晚了,要去乾什麼?”
我心如止水,說:“資料落辦公室了。”
“好。”
周琪南是爸介紹給我的相親對象,有車有房,有風度有涵養,事事優秀,家中獨子。他覺得我不錯,可以考慮發展為結婚對象。
男人就是這樣,你越不喜歡他,他就越想要征服你。於是我也儘量表現的不討厭他,喜歡他就算了。他給我送各種禮物,給我承諾,保證永遠隻對我一個人好。可是這個世界上連永遠也沒有。
我拿走了桌子上的辭職信,密封口還和原先一樣。心裡暗自鬆了口氣,淩月肯定還沒看到。
周琪南把我送到公寓,和我道了晚安才走。
爸打電話給我:“小清啊,南南是個挺好的孩子,你多考慮考慮吧。你要是能和他結婚,我就放心了。”
“你媽臨終前就希望你能成家。”
我隨意應付幾句,就掛了電話。
我不知道怎麼形容我媽,她以前總說我學習再好也沒用,最後都是要嫁人生孩子,做彆家的人。後來姑姑來家裡說:“你們兄妹誰考的好,我就把誰送到A市中學。”
我感受到A市中學向我招手,於是我更加勤奮努力,
為什麼結婚才能讓他們放心?在有些人看來,女人生來就是為了嫁人生子。
我看著牆上的全家福,思緒好像被拉回了好多年前。
媽是前幾年不在的,她去世的時候,我難過,但又沒那麼難過。
媽在世的時候沒關心過我,爸和媽的眼裡隻有家裡的付樺。付樺是我的弟弟,是家裡的寶貝。
那時候媽剛生下弟弟幾個月,我喜歡弟弟,就抱著他,結果平地摔了一跤。我緊緊護住弟弟,可膝蓋磨破了皮,暗紅的一點血印在我淡藍色的褲子。媽把我的衣服扒光,她像麵目猙獰的妖魔般吼我:“滾出去外麵,弟弟不哭了你才可以進來。”
我□□著小小的身軀站在雨裡,哭的像沒有媽媽的小鳥,渾身羽毛被雨水無情打濕。爸隻是坐在客廳看電視,仿佛聽不見我的叫喊。
弟弟一直哭到雨停,我終於可以進門穿衣服了,隻覺得冷的生疼。後來我感冒發燒,爸扔來一包過期的感冒衝劑,還好命大,沒死。
我兒時還曾一臉天真的問媽,“為什麼媽一定要生弟弟,沒有弟弟會怎麼樣?”媽用一記清脆又響亮的巴掌回答了我的問題,我捂著被打得辣疼的小臉哭,沒人理,後來就不在家哭了。
因為媽和爸很想要兒子,所以他們商量給我改名,順弟。過了好幾年也沒生弟弟,換來的是周圍同學的嘲笑。
我被同學嘲笑,欺負。我聽過所有難聽的謠言,謾罵。
我想過自殺,可準備自殺那天淩月就轉到和我一班。晚上下晚自習,我拿出日記本想寫幾句遺言,【希望我下輩子是山是樹是花,不是付清。致我自己】
我站在教學樓天台,十二個樓層,肯定能摔死我了。班上那五個同學不依不饒的對著我罵,他們帶頭的男同學做了個叫停的姿勢,說:“付清,你有本事就往下跳啊,還瞪著我們乾嘛?”
我閉眼,感受最後一次風輕撫過我的臉。啊---“不敢了,不敢了,我們再也不敢欺負她了。”淩月把他們的帶頭人踩在地上,一臉拽樣。“帶著他們滾。”
淩月向我走近,她伸手給我,我把自己遞給她。我紅了眼,她立馬把我摟進懷裡,結結巴巴的說:“謝......謝你。”
她拿紙給我擦淚,“付清,以後我保護你。”
“你知道我的名字?”
“你可是年級第一。”
“哦,那......你怎麼會來這兒?”
“路過。”
她像拯救我的天神,降臨在我陰暗的世界。淩月真好。
弟弟八歲那年,出了一場車禍。媽怪我在馬路上沒拉好弟弟,她質問我說:“你是不是想讓你弟弟死啊,付清?”
“我沒有,是弟弟自己鬆開我的。”
我情緒抑製不住的爆發,淚水早已模糊我看向他們的視線,:“為什麼弟弟想吃巧克力糖就買?為什麼學習進步隻獎勵弟弟,不獎勵我?為什麼犯錯的不是我,責怪的總是我?”
哎,這些都是小事。你是姐姐,不應該計較那麼多,即使弟弟犯了很多小錯誤,你也不該記恨他,害弟弟現在還昏迷不醒。”爸一臉淡漠的說。
我跑出隻容得下他們一家三口的病房,胡亂的四處遊蕩,像找不到歸宿的鬼魂,飄到了昏暗的小巷。
淩月背著她淺棕色的雙肩包出現在我眼前,她一把抱住我問:“付清,你怎麼了?又是誰欺負你了嗎?”
我哭著用力抱住她,想把整個身體嵌入她的懷裡,“我沒推弟弟,不是我的錯。”
她好像猜到我是為什麼傷心,她輕輕拍著我的背,小心安撫我。“我知道,付清,不是你的錯,不怪你。”我的氣息漸漸平複。
“巧克力糖,我......想要巧克力糖。”我一邊吸鼻涕一邊嘟嘟囔囔的小聲說。
她從書包拿紙幫我擦乾眼淚鼻涕,修長白皙的手指把我的心擦化。
“我腿哭麻了,你背我。”
她看著我好笑的問:“同學,你用腿哭的啊。”
“對啊,走不了了。”我絲毫不講理的答她的話,瞬間滿臉得意。
“好,我帶你去買。”
我背著她的書包,她背著我。
我們倆的影子被畫在地上,像一幅恩愛情侶的素描。模糊且不可言說,我輕輕貼在她的後背感受我想感受的一切。
那次班主任讓媽來學校處理我的事,我說想改名字,媽也想給我一巴掌。她立馬說:“阿姨,我可以讓家裡把付樺送進市裡最好的小學。”
媽放下她如千斤重的手,她好像猜到最後會這樣。原來媽讓我請她幫弟弟,我一口拒絕。
淩月堅定不移,一臉陰鬱暗沉,她說:“前提是,必須改名。”她知道我討厭這個名字,一直叫我付清。
我不記得什麼時候我和她越來越近,我隻知道我離不開她,我想她時時刻刻在我身邊,寸步不離。
我不明白為什麼會對她有那樣的情感,她經常對我說:“我們會是一輩子的好朋友。”我不想當什麼好朋友,她不知道。
我躺上床,困意襲來,閉眼,睡覺。
清晨是被周琪南的電話吵醒,他說:“我在樓下等你,送你去學校。”我洗漱完畢,背了包就下樓。
他遞了一束打著粉色蝴蝶結的鬱金香給我,“喜歡嗎?”我不接花,按下車窗透氣。
他識相的收起那束鬱金香,一路上找各種話題,說什麼我堵什麼。
“小清,周末有空一起看電影嗎?”
“沒空,不看電影。”
“那你想吃什麼,我做好給你送到你公寓。”
“不餓。”
“有朋友給我推薦了款手鏈,挺適合你的。”
“不戴手鏈。”
“我表姐的美容院推了新的皮膚保養項目,要我陪你去嗎?”
我扭頭看他,“你是覺得我皮膚不好?”
周琪南慌的忙搖頭說:“沒有,我覺得你素顏皮膚狀態也很好。而且也特彆漂......亮,化不化基本沒什麼區彆。”
“那這麼說我根本不用去。”
我走進學校大門。看見淩月和一個金發女人擁抱,金發女人親了她的臉頰。她們相談甚歡,陽光灑在他們身上,卻灼痛我的神經。這麼看,她們倆還挺般配的。
無名指,戒指,擁吻的女人,還能是什麼。
我走在凹凸不平的鵝卵石路上,漫不經心。
枝葉的露珠沾濕我的裙擺,我若無其事。
被烏雲遮住的光,我無動於衷。
我什麼也沒想,走進教室給同學上課。不過這節課,我被學生提醒講錯了幾個知識點,不小心摔壞了水杯,又差點滑倒在地要給學生來一段華爾茲。沒什麼大不了。
淩月有喜歡的人了,那又怎麼樣呢。
我攥著水杯的殘渣走出教室,手心像觸碰帶刺的玫瑰,如毒蠍蟄過般逐漸侵蝕我的掌心。
鮮紅的血細細流過我的脈搏,沾濕我純白的衣袖,我不疼。
隔天,淩月趁沒人在辦公室時,在付清位置放了一個新的防摔水杯,擦傷口的抗炎藥膏。
......
新的水杯和藥膏被我安置在了垃圾桶,周琪南這個人真是......事事巨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