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到我這個年紀,會無比清晰地感知到命運的存在。
我自知自己絕大多數情緒都是自我預設好的程序,我要刪就刪了,偏偏這一次,格式化那麼多次,卻好像有個更高權限的所在,一遍遍把我粉碎的記憶再調回來。人身在輪回,無明渺小,一次次被回調的記憶傷害。
命運留下一張卷子,不答完,便要一直重做。
我想殺了這狗屁係統管理員。
還是疼痛,不知道如何延緩,生理性心痛,掐過指尖,盯著黑暗某處。
我慢慢地,發覺自己的選擇與命運已經出現了錯位,而命運竭儘全力甚至也攔不住我。
要怎樣才能破局?
我慢慢地想清楚,其實三年前樓和我初次見麵,他就是當我是可以賣的,隻要威逼利誘,他或許在名利場上見過太多的女生,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財務危機,最後下海。
但他沒想到我能硬轉碼殺進國內頂級大廠。他眼裡隻有逼良為娼那一套,自然送不合適的禮物,說不合適的話,我覺得匪夷所思,他覺得天經地義,他不過是找個性玩具加代孕,沒有我他也可以找裴雞代替,□□和子宮有什麼稀奇,買得起,都買得起。甚至買了裴雞,還要大張旗鼓在我麵前作秀,生怕錯過我爭風吃醋的場麵。
直到我忍無可忍罵他召妓。
他甚至還能覺得我不點頭是因為錢不夠多,轉頭就給彆的富二拉上了皮條,哈,什麼黑心爛肺。
我錯就錯在把他想得太好看得太高,一廂情願以為都是靠能力吃飯他怎會如此下作。可是怎麼不會?他不過就是個鑲金邊的公廁,但凡自己能掙錢,誰耐煩屎裡淘金?
是我瞎,我認。以後再不會了。
公廁,看都不看。
拜完山遇上大雨,走了一下午山路回家,困倦,但是無法入睡,神經像是被燒灼一樣疼痛。
後來給自己定了兩個目標,一是儘早脫離打工,賺錢的主導權完全抓到自己手裡,二是洗離岸資產這事追查到底,死亦不退。
我自知這麼選前途無亮,但仍做了這個決定。我一人的前途,壞了,我還可以靠自己補。可千千萬萬天下寒士的前途,壞了,誰能去補?寒士再無出頭之日,國家又如何能複興?
我如何能因為資本短暫的吹捧,就忘記千千萬萬個貧窮家庭早已被擠占得全無活路?捧出來的“女俠”“大女主”,不過是被當成洗錢的工具,這些錢出了國,那多少家庭是不是就要像曲婉婷媽媽害的那些下崗工人一樣,一生困苦?
我做不到視而不見,我內心一腔戾氣,我要一個窮人也能有尊嚴地活著的世界。
我知道我力量有限,或許我熄滅了也看不到這一天,但我還是要試,人生總有些東西,不能講價,必須捍衛。
我還是相信有同誌站在我這邊,我還是相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還是相信,就算資本如何針對,廟堂執牛耳的,不是資本。
翻舊詞,此時心情類似,轉寫如下。
萬古焉留?廢朱樓、缺金甌——
日突月走,玲瓏扣、南生豆,換了誰有?
逆水舟、一燈清晏、幾停東鷗;
涼炎秋、天霜巨手、吹渡到西州!
飄零亦久,黃粱熟否?
人間半場在候,行者各有淵藪,
容我、暫回首。
*策馬高丘,江湖夜、少年遊!
不知愁、畫壁爭紅袖,
不平事、拔劍嘯北鬥,
謂我何求?一生憑心、不必王侯!
散發掛冠、蓑衣青牛,
賞儘鬆山煙霞、蓬萊仙洲。*
辭故人某,老渡口、綠楊柳。
狂言未收,說我誌自有山河酬,
十年風驟,吹世情如紙肝膽皺,
水調歌頭,將熱血彈薄、溫這碗酒——
不興堯、不亡紂、萬類芻狗,
浮沉光穹背後,步步剔骨還肉,
一路、不回首。
行帆掠影,大荒月、赴江流。
遠人愁、提筆覺詞瘦,
胸中事、醒夜試吳鉤,
謂我何憂?恨海淵仇、風惡波陡。
煌煌大構、豢民成獸、
赫赫上謀、不過竊國者侯!
誰將驚電偷,刃指天極漏,一剖——
傾飛雲不周、入九幽、乾坤倒投、
洪荒宙、一洗庸塵舊、
無垠焰起,鍛無儘星宿。
中心望月,素魄冷、千歲流。
心上秋、提筆枯鋒透,
天下事、劍成滄浪柔,
謂我何求?斬儘濁蜃、再開清晝。
泱泱廣國、安民無咎、
孜孜下謀、樂業同疇。
*再登高丘,江山此夜、誰同遊?
昨日愁、風雲入我袖,
舊年事、成敗銘星鬥,
謂我何憂?澗中白雲、而今安有?
散發獨去、蓑衣青牛,
重頭曆鬆山煙霞、蓬萊仙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