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煜原本泄洪的嘴忽然被堵上一樣,他愣了兩秒,看看我,又看看我身後躺倒在地的涮筆筒。
我已經沒有心情去管黏在身上的衣服有多難受了,心裡惦記的全是錢。
抱著最後一點渺茫的希望,我開口問祁煜:“你剛剛說,這顏料洗不掉,是真的嗎?”
隻見祁煜舉了舉自己的袖口,一臉篤定道:“對,粘上就彆想洗掉了。”
說完,他又補了一刀。
“像你這樣的禮服就更沒希望了。”
我幾乎暈厥。
好了,半年白乾了。
我仰麵,發出一連串的笑聲。
祁煜見狀,被嚇了一下。
“獵人小姐,你……還好嗎?”
我止住笑聲,衝他咧了咧嘴:“我很好,不用擔心。”
我看到祁煜乾咽了一口唾沫。
“你等一下。”
他手忙腳亂地繞過一地狼藉,從沙發上翻出自己的手機。
“喂,唐知理,麻煩你給我送幾套女生衣服,從裡到外,要M碼的,快!”
“現在?”唐知理的聲音有些不情願,“不是,大哥,我是你經紀人,不是你管家,我沒空啊!”
“沒空也要送,十萬火急!”
“不是,我正忙我的終身大事呢。啊!要黃了!”
“我的也是終身大事,還是全身的呢,就這樣,你快一點。”
祁煜扔掉電話,再次跌跌撞撞跑回我麵前。
他揉了揉頭發,滿臉愧疚道:“你要不要先去洗個澡,待會兒我讓人送衣服過來。”
我搖搖頭,雖然心裡不痛快,但依舊記得來這裡的目的。貿然在“嫌疑人”家洗澡,與羊入虎口有什麼區彆。
站在原地,我隨即正色。
“祁煜先生,我還有問題要問你,請你配合。”
——
沙發上被他收拾出一片空餘,他邀請我坐下,並端來一杯咖啡。
看著這沙發應該很貴,臟了很難清洗。不過沙發靠背上已經有了不知何年何月的顏料。我便沒在乎,提著濕了的禮服便坐了上去。
“看你剛才一臉嚴肅,嚇了我一跳。說吧,要問什麼,我對你絕對實話實說。”
這是我第一次參加追捕晶核販子的任務,也是第一次審視“犯人”,所以祁煜這麼一說,我倒不知道從何問起了。
思索片刻,決定先從家常聊起。
“祁煜先生平時都做些什麼呢?”
祁煜抿了一口咖啡:“叫我祁煜就好了,先生這樣的稱呼你不覺得很生分嗎?我平日裡半年時間畫畫,半年時間采風,單調又豐富。嗯,這個形容確實是最貼切的。”
“采風的時間應該很有趣吧。”我說。
“對啊,到處溜達,收集些做顏料的材料,搜集靈感。陸地上就是有趣,生活真豐富,說不定,還能碰見什麼有意思的人。對了,你見過大海嗎?我是說潛下水去看大海,如果你感興趣的話,我可以帶你去看一看。”
這兩個問題,都尋常無比,是為了接下來的詢問做鋪墊。因此,祁煜答完之後,我便忘記了。
我相信黃賭毒不分家,想起陶桃先前對祁煜的評價——藝術家就是風流——我便旁敲側擊地試圖掏出他的私人生活。
“那祁煜先……那你平日裡除了畫畫和采風就沒什麼彆的事情了嗎。沒有什麼朋友,或者彆的娛樂方式豐富生活麼?”
“朋友。”我看見祁煜的眉頭微微蹙了一下,他往後一仰,長腿一曲一直的隨意擺放著,“我沒什麼朋友,也不喜歡有人來打擾我的生活。”
這次的回答出乎意料地簡短,祁煜的表情有一絲不悅。我差點被他的表情迷惑,竟然有些不忍問下去。
“好吧,不過,像祁煜先生這樣年輕有為,又帥氣多金的人,應該有不少小姑娘追求吧。”
“追求?!”祁煜忽然揚起聲調,瞪圓了眼睛看我幾秒,隨後身下一鬆,重重地靠會沙發上,“是啊是啊,我這樣的肯定有很多人追求,每天收到的情書數都數不完呢!真不知你倒底是獵人,還是娛樂八卦記者,對彆人的私生活這麼感興趣!”
我被他這一通無名火吵得腦子發懵,看他的表情,似乎氣得不輕。
能有這個反應,我篤定他不是什麼pc人士。
可是,因為一個讚揚型的問題而發脾氣確實古怪,或許這就是藝術家的小性子,是我這種常人所無法理解的。
為表歉意,我朝他的方向挪了挪屁股,拉進距離的話,接下來的交談會順利些。
“你生氣啦,好吧好吧,是我誤會了。看來是我多心了,向你道歉。”
祁煜雙手抱胸,指尖在手臂上一點一點。嘴巴因為鬱悶而微微嘟起,皮膚白皙且薄的緣故,透出點血色,粉粉嫩嫩的。
“道歉有什麼用,我的清白都被你毀了。”
“嗯?”我大腦宕機一秒,飛速的將剛才的問題過了一遍,確信自己並沒有說什麼出格的話。
一口黑鍋從天而降,把我蓋了個嚴實。
“可是我......我好像並沒有把你怎麼樣吧。算了,那你怎麼樣才能消氣呢。”
祁煜鴉羽般長睫下的眼珠轉動,好像在憋什麼壞水。須臾,他放下抱在胸前的雙臂,撐著沙發看我。
“那你親我一下好了,這樣我就不生氣了。”
“什麼!”此言一出,我立刻掀翻了身上的黑鍋。
好哇好哇,看來之前是我被迷惑了,藝術家果然是風流之人,竟然貪圖本小姐的美色!這祁煜果然不是什麼善類,我一定要彙報總部,派遣間諜到他家,查個底朝天不可!
“祁煜!”我一下子從沙發上跳了起來,“你說是我毀你清白還不算完,竟然還要給我下套啊!你彆以為我是什麼貪戀男色的人啊,我告訴你,我一身清正之風,絕對不會被你這樣的人迷惑的!”
祁煜也一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不是不是,這都什麼啊,我就是開個玩笑。對不起,我給你道歉,是我出言不遜,我不該對女孩說這種沒心沒肺的話,你彆生氣了好不好。”
我還沒消氣,正要再說些什麼,手環忽然震動兩下。
舉起一看,竟然是波動異常的警告!這附近有流浪體。
環顧四周,祁煜那副剛做完的畫上泛起異樣的紫光來。
“小心,有流浪體。”
我下意識的向前站了一步,準備將人護在身後,卻被祁煜伸手一檔。
我抬眼看他:“怎麼,還要妨礙我打流浪體是不是。”
祁煜無奈扶額,雙手變出兩柄彎刃來:“這隻是個傀儡而已,我一個人足以將其消滅。獵人小姐穿得不方便,就不勞煩您了。”
“那怎麼能行,消滅流浪體是我的職責。”
祁煜轉身將我和流浪體隔開:“保護也是獵人的職責,那你就保護好我這房子裡的寶貝好了。”
說罷,祁煜舉起彎刃便向那兩隻從畫中出現的傀儡砍去。
為了不破壞祁煜房間裡各種價值連城的寶貝,我放棄使用手槍,用Evol團了幾個水球,穩穩踩著恨天高衝了過去。
八個回合之後,我替祁煜擋下幾次襲擊,順手消滅了一個傀儡,轉身去幫助他。
祁煜畢竟不是專業的深空獵人,雖然打鬥技術不錯,卻不能準確找到流浪體的弱點,無法一擊斃命。
隻需要一刀切斷流浪體的頭,它們就再無作惡的可能。
就在祁煜一刀紮進傀儡胸口時,我看準時機,將水球變幻成一把水忍,一刀切斷了傀儡的頭。
那頭在地上滾了幾滾之後,隨著身體一起變成鉛灰色的煙,消失在空氣中。
我翻身落地,這次很幸運,什麼也沒有踩到。
沾沾自喜之下,一抬眼,卻發現擺放著各式畫畫工具的櫃子頂端有什麼東西搖搖欲墜。仔細一看,是那日祁煜撈起來的小紅魚。
我心下一驚,急忙用Evol丟過去接住,手指再一勾,那條小紅魚和裝滿水的桶就一並飛到了我手中。
還好,沒有傷到這個寶貝。
“你還挺寶貝這條小紅魚的。”
祁煜走過來,我將小水桶還給他:“你的房間裡沒什麼寶貝損壞,彆想再汙蔑我。”
“汙蔑?”祁煜低下頭輕笑一聲,“好了,還生氣呢。今天是我不對,下不為例。”
沒有下次了。我心裡暗想。
“這樣吧,看你這麼喜歡這條小紅魚,我給你變個魔術怎麼樣。”
“什麼魔術?你又想搞什麼鬼。”
祁煜放下水桶,順勢握住了我的手腕。
我心中警鈴大震,如果他接下來要做什麼傷害我的事情,我就給他一炮。
但祁煜隻是將我的手心朝上,他另一隻手使用Evol,紅色火焰般的光芒在他之間流轉。
我手心一燙,以祁煜要做什麼,正準備給他一拳時,我的手心裡忽然跳出來一條小紅魚。
這與那條焰尾魚無異,周身散發著微微紅光,跳出後在空中轉上一圈,又落回我的掌心。
我有些驚訝,用Evol表演魔術確實不是什麼難事,但又這樣奇思妙想的還是第一次見。
完事後,祁煜握住我的手腕沒有鬆,隻是眼睛定定的看著那裡,嘴角帶上一絲微笑。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笑,隻是彆開眼睛。兩隻傀儡的晶核掉落在那幅畫的旁邊,我抽出手,走過去拾起來,收入囊中。與此同時,手環開始小幅度得震動起來。
怎麼回事?
我將手環遠離那幅畫,發現震動的幅度減弱了,再次靠近,有變得強烈。
我眉頭一皺,微不可查的對這幅畫做了一個快速掃描,隻掃了一半,祁煜就走了過來。
“怎麼了?”
我及時按住手環,定了定心神,起身,滿臉無所謂的表情看著他。
“沒什麼,撿晶核而已。”
祁煜沒有在意,他手指勾了勾手裡的三個大紙袋:“你的衣服,我的房間在樓上第二個,你可以進去換。”
我看著他手裡的紙袋,簡約大氣,中間的一段字母一看就是哪個大牌子的貨,價錢不可估計。
人窮誌不窮,我就算再怎麼沒錢也不能拿彆人家的東西,況且還是祁煜的東西。
那幅畫有能量異動,我沒有掃描完,不知道結果如何,貿然接過他拿來的衣服是不是有些冒險。
雖然祁煜亮晶晶的眼睛看起來真的很單純。
但是......
“不用了,該問的我都問完了,這就要走了。”我抬腳準備離開,祁煜卻一個橫跨,擋在我麵前。
“哎~彆急著走啊,你這樣會著涼的,還是換上比較好。”
他把袋子硬塞進我手裡。
“可是,你的房間......你確定我可以直接進去嗎?”
“這有什麼不可以的,我又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我思索片刻,點點頭:“好吧。”
我並沒有換衣服的打算,進了祁煜的房間後,來不及看這裡的裝潢,舉起手環就是一通掃描。
然而這次,手環並沒有任何發現。我貼在門口,聽著外麵的動靜,一邊查看先前的掃描記錄,那份掃描一半的祁煜畫作的報告顯示——
有異能殘留;等級76;危險程度,AA。
祁煜究竟是什麼人?
我打開那三個紙袋,發現裡麵放著的是從上到下,從裡到外的衣服,全是我的尺碼。
我有些奇怪,按照祁煜的說法,他好像從來沒碰過女人,那他又是如何看一眼就知道我的尺碼的。
這很不對勁,我拿起手環將衣服都掃描一邊,並沒有什麼異常。為了不引起懷疑,我隻好挑了兩件看起來不是那麼昂貴的衣服和平底鞋換上,將禮服和高跟鞋放進一個空紙袋中,提著下了樓。
這一身是很普通輕便的運動裝,很適合春天穿,衣服的質感和版型都很好。所以,我知道,我這一年都要白乾了。
樓下的祁煜正在收拾地上畫筆和顏料,那片被我踢翻的水漬也已經打掃乾淨。他一抬頭,看見我,雙手撐下巴放在拖把棍上:“現在的獵人小姐看起來很親和嘛。”
我有些不自在的聳了聳肩:“這一身衣服的錢我會還給你的。”
祁煜搖頭:“不必,你禮服臟了還不是因為救我,說到底都是我的責任。”
“不,這不能算是一回事,這錢我還是要還你的,雖然你可能不缺,但我會儘快還上的。”
“那......”祁煜咂摸一會兒,打了個響指,似是想出來了什麼好辦法,“我今天這些顏料浪費了不少,接下來會出去尋找做顏料的東西。剛才看你身手不凡,不如——做我的保鏢好了。”
“保鏢?”
"對,有報酬的。"
我想到祁煜的身份和那幅畫的奇怪之處,考慮須臾,還是決定答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