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再幫我獻支花，這算是我的請求。”

班迪臉色憔悴，坐臥在床上，看著麵前的少女。

“那孩子與你不一樣，他隻有了三千多天的留存，而你會有另一個三千天，接著是無數個差不多的日子。”

班迪推了下眼鏡，視線轉向窗外。

“所以啊，這為期幾年的旅程，應該對你來說不漫長吧，羅斯莉絲……”

……………………

關卡前，少女拿著一個上世紀樣式的公文包，穿著不合季節的長衣，注視著崗亭裡的工作人員。

“羅斯莉斯，女，年齡……12歲？”

裡麵的男人用驚訝的眼光打量著麵前的少女。

“孩子，你的家人呢？”

羅斯莉絲不說話，依舊呆立著。僵持了一會，崗亭裡的男人突然明白了什麼。

“啊……我明白了，好了你過去吧，不過路上小心，彆辜負了，對吧。”

羅斯莉絲點頭以表道謝，繼續自顧自的走在大路上，走在傍晚的斜陽中，太陽粉刷著自己的宮廷，用上了生機的橙和紅紫，又把剩下的染料和上白灑出一片，是雲。

這便是上路。

交通和便利通訊早已癱瘓，十年前大洋日破壞了全球的定位係統，所以自動駕駛的車輛都不能再使用了，所以出行要麼自給自足，要麼步行。羅斯莉絲選擇後者，於是在寬闊卻無人的大道上走著，路邊就是海岸，在遠處的礁石上矗立著幾個白色的高大風能發動機，在徐徐微風中無規律的旋轉著。

“首先，羅斯莉絲，你會經過戈尼亞，那是個不錯的鎮子，我想讓你，幫忙見見我的老朋友，喬戈克·維爾。”

班迪的話回響在羅斯莉絲的腦海裡，對於喬戈克，莉絲唯一的印象是，他是個還算可靠的機械師，與班迪老師好像是昔日同窗。

走到風能發動機消失在視野裡，出現了岔路口，右手邊那條小徑還保留著未經科技裝點的古老告示牌，指向戈尼亞小城，羅斯莉絲順著小徑一路走到不再有樹木遮擋，視線變得平坦

幾幢白色房屋錯落的分布在平原上，仍有人家進進出出，羅斯莉絲身著一套冬裝，與周圍人格格不入。她挨家挨戶的上門拜訪，尋找喬戈克，最終在石板小路的儘頭，一座新能源風車屋，看見了早已蒼顏白發的他。

羅斯莉絲走上前，不等她說話，喬戈克先認出了莉絲。

“啊，羅斯莉絲，你肯來看我了！”

“班迪老師離開了。”莉絲用沒什麼感情的語言陳述著。

“……班迪這家夥，還說什麼總要去西極群島看看呢，最終還是留遺憾了……他為人和善，有才華，更重要的是有你，這樣想來他一定安享晚年了，善終難得啊……

“班迪老師還有一個任務交給我，讓我再為羅斯利特獻花。”

這次，喬戈克沉默了，再聽見他的名字，眼裡不免有些辛酸和愧疚。

“班迪永遠能想著他……我也想著他，那孩子付出的東西，就算是我們兩個在當時，也不一定會同意啊。幸好我沒有對他不聞不問……沒能多見幾麵，也算是最後一個遺憾吧。”

喬戈克轉向窗戶，望著遠處難得保留原姿的山川。

“我時日也將儘，也幫我給他獻一朵吧，辛苦你這一路了，羅斯莉絲。等你要決定啟程去登普辛城時，彆忘了告訴我，我給你帶上些補給，再送你一程。”

（羅斯莉絲似乎理解了為什麼老師說喬戈克這個人瞞不住將要做的事。）

“喬戈克先生為什麼住在這裡，下層操縱市環境並不整潔有序……”

“大概幾年前，大多數機械師都調出去處理大洋日的麻煩了，村裡剩下我一個會操控主風機引擎的二級機械師……總得有人關照著村裡的能源問題，我就搬進來了。我有個徒弟叫阿塔莎，這孩子實在可以說天賦異稟，她能在我遠走後幫忙照看風車屋……羅斯莉絲，你是能蔑視時間的人，在路途上，多用眼睛記錄些事情吧，這樣哪怕所有人淡忘，也能被你流傳下去。”

“我不太明白，人類會被動遺忘的，到底是什麼。”

“淺顯來看，就是那些“前天中午吃了什麼”的小事，但也難免會有珍貴的情感摻雜在裡麵……人永遠忘不了遺憾。”

羅斯莉絲沉默了，她也轉頭看晴天，萬裡無雲，湛藍如寶……

“話說回來，孩子你為什麼穿著身冬裝？”喬戈克收起惆悵的目光，用吐槽的眼神看著羅斯莉絲。莉絲沒回答，審視著自己的服裝。

“你可以穿這件，這是雅加莎前年穿剩下的……彆嫌棄，適合你的衣服在這裡就隻剩下加莎的了。”

羅斯莉絲很快換好了衣服，卻坐在椅子上，靠在牆邊睡著了。

“應該是長途跋涉才到的吧，累成這樣子。”

喬戈克拿了一張被子蓋在她身上，自己出門去了。

羅斯莉絲一直睡到次日。

莉絲掀開被子，起身走到窗邊，已經天亮了，鳴蟬嘶叫著，太陽掛在山頭。她四下環顧，並沒有發現喬戈克的身影。

莉絲在屋裡轉悠了一圈，房間對於一個老人來說，確實有些混亂了，她走上房間側邊的樓梯，喬戈克正在控製風車屋的機器前工作。

“早，喬戈克先生。”

“啊，你醒了啊。早飯在桌子上，應該還熱著。”

“喬戈克先生，你在操縱什麼？”

“風車屋必須每天早上檢察一遍，這老夥計有幾十年了，它可是最初代的新科技造物，不受大洋日影響。”

“喬戈克老師，我進來啦。”一個幼稚的女聲從門外傳來。

“阿塔莎，你又遲到了，我能等，風車屋可等不了啊。”

“啊知道了知道了。”阿塔莎邊說話邊走進門，突然站住抬頭看著羅斯莉絲。

“這是誰！？閒雜人等可不能進入控製室。”

“這是羅斯莉絲，我的一位舊友，她的年齡比你要大得多，你總得喊她姐姐。”

阿塔莎看著羅斯莉絲，不說話，臉上出現難堪和詫異。

“好了，過來吧阿塔莎，是時候真正教你如何操控風車屋了……”

喬戈克投入到工作中，於是莉絲在屋裡閒逛，地麵堆放著很多手稿和書籍，她打量著房間角落高大的書櫃，裡麵放著很多她都沒有見過的紙質典籍，書頁已經泛黃，似乎用它上麵的灰塵述說著往日的光輝。

她拿起一本，擦拭乾淨，名字叫《安庇納蘭》，似乎是一本傳奇類小說。莉絲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小心地翻看起來。

良久，書看了將近一半。

“《安庇納蘭》，嗯，羅斯莉絲，你很有眼光啊。這本書的作者是科技革新很久之前的先輩。”

喬戈克像見到老朋友一樣，捧著這本書。

“這本書曾帶我走出一段黑暗的時光……安庇納蘭……”

“這書很奇特，作者和主人公名字相同。”莉絲抬起手撫摸著燙金的封麵文字，作者叫喬安娜·A·安庇納蘭的確像是舊時代人們的名字。

“那是因為，安庇納蘭真正親身經曆過這些事啊，她隻不過將自己的經曆重現在字裡行間。

“這不可能，怎麼會有人探索過死亡的世界，而且在此之後又留存上千年呢……但這本書感情表達豐富真實，又不像是虛構……”

“……莉絲，她和你是同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