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炙熱的陽光灑在向陽一中的教學樓上,蟬鳴聲此起彼伏,讓人燥熱難耐,教學樓裡的學生跟焉了的花似的。
教學樓裡書聲琅琅,圍牆底下有人逃課。
“喂!那邊的同學!現在是上課時間,你們在乾嘛?!等等!給我站住!”
“操,孫禿頭來了!川哥快走!”
遠處,一位頭頂光亮,挺著啤酒肚的中年男子大聲的叫著,他三步並作兩步,快速走到那紅磚砌成的圍牆底,想阻止眼前的一群學生。
圍牆並不是很高,個子高的人墊個椅子,很輕易就能翻過去。
隻聽“啪”的一聲,鞋底落地,那名被叫做“川哥”的少年趕在教導主任來到的前一秒翻過了圍牆,少年雙腿修長,身材高挑。
他長腿一蹬,單手往上發力,很輕易就翻過了圍牆,隻剩下教導主任在原地無能狂怒:“快!保安!快去把那幾個逃課的學生抓回來!”
“川哥牛啊!孫禿頭都離你這麼近了,你居然還能逃出來!我差點以為你要被抓了!”
“那是,你也不看看川哥是什麼人!”
一群人邊跑邊不忘拍馬屁,賀望川隻當他們在放屁:“閉嘴。”他們立馬噤了聲。
眼看保安越追越近,為首的少年拐了個彎,鑽進了一個小巷子裡,一群人就這們消失了,隻給那些保安留下了滿天飛揚的灰塵。
“那群小兔崽子呢?!怎麼追丟了!”
“川……川哥,你彆……彆跑了,他們追不到的!”一個胖子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急忙向賀望川喊道。
少年聞言,這才停了下來。
他身材高挑,皮膚雪白,薄嘴唇,高鼻梁,一雙好看桃花眼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感覺,渾身都散發著冷氣,天生一副淩厲的皮相,體力還意外的好,臉不紅,心不跳,一看就是當體育特長生的好苗子!
“川哥,你體力也太好了!我都不上了!”
“那是你自己的問題,跟不上賴我?”少年聽了馬屁,不但不領情,還冷冷的潑了盆冷水。
“……”
“不是,川哥,我不是這個意思。徐州拍馬屁失敗,臉上青一陣,紫一陣,覺得自己特彆下不來台,隻好轉移話題“額,那個……我們不是要去網吧嗎?來!我來帶路!”說著,就邁開了步子。
賀望川跟在後麵,邊聽徐州滔滔不絕,邊低頭看著腳下的石板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小巷子古色古香,灰青色的石板路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幾星微弱的光,巷子裡家家戶戶都是紅色的大木門,隱約還能聽到有人在談笑風生,滿是人間煙火氣。
小巷裡一家緊挨著一家,格外擁擠,一路上彎彎繞繞,小道交錯複雜,如果不是熟悉的人,早就暈得找不著北了。
經過幾番“波折”,一行人來到了一家網吧的門口,一股怪味傳到了賀望川鼻子裡,像是年久失修的老屋的味道,他皺了皺眉,抬頭掃了一眼, “網吧”兩個大字積了層厚厚的灰,還掛了蜘蛛網,看上去有幾十年沒打掃了 。
網吧裡人少得可憐,隻有那麼兩三個人,冷冷清清的,各種設施看上去已經過時了,好在都還能正常運行。
他白了徐州一眼:“你確定是這裡嗎?”
“當然!你彆看這屋子老,裡麵設施可齊全了,玩個遊戲還是可以的!最重要的是這裡便宜啊!”徐州一聽自己的選擇被質疑,立馬站出來維護自己。
“我也覺得不咋樣,我就沒見過這麼寒酸的網吧”一旁的錢高也發出質疑。
“去去去!你懂個毛線!不要以貌取人,啊不是!以貌取店!”
賀望川抬腳走了進去,半個身子倚在櫃台前,問道:“老板,你們這邊怎麼說?”
“哦哦 ,我們這邊10快錢包夜,不包吃的。”
“可以,我要包夜!”
“? ? ?”
徐州愣了一下,然後大喜:“誒,我就說嘛!我的眼光絕對沒問題!”
趙高滿臉的無語:“沒問題個毛!這很有問題!川哥也真是的,怎麼選這麼寒酸的地方?!這句話他沒敢說出來,他害怕。
……
“媽的!對麵那個孫子!躲草裡陰我!等你爺爺我複活馬上就去取你狗命!”。
徐州鼠標按得飛起,邊吐臟話邊推塔。
“靠!對麵的龜孫!一直在陰我!陰險小人!簡直卑鄙!”
“快!徐哥上!打爆他們!”
……
一場遊戲結束,徐州望向一旁的賀望川:“川哥你怎麼不來啊?”
“不想跟菜逼玩。”
好直接的發言……
窗外的天一點點被黑色吞沒,可能是天氣不好,夜空中隻有幾星光芒在天上閃著。
“川哥,我得回家。了,你先玩,我走了”
“嗯。”
直到半夜2點,網吧裡就隻剩下一個賀望川,他望著遊戲的對話框,眼裡有了一點光。
上麵寫著:遊戲陪玩2小時,100元。
……
淩晨六點的時候,賀望川頂著兩個黑眼圈,帶著他剛到賬的400離開了網吧。
他沒有去學校,也沒有請假。他走到出租屋樓下,抬頭望了望,陳舊的老樓看上去隨時有被拆遷的風險,樓道裡沒有燈,隻有一扇小窗,月光透過窗照進來。賀望川借著月光往樓上走去,地上灑滿不知道是什麼的液體,牆上沾滿了各種廣告。
他走到家門口,拿出一串鑰匙,房門看上去有些老久,風一吹就會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鑰匙孔也生了繡,他扭了好幾下,才打開了門。他推開門,直直的往最近的沙發走去,倒頭就睡,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迷糊的睜開眼。
他隱約之間,看到對麵沙發上坐了一個人……一個,很熟悉,但又很陌生的人……
他猛的坐起來!那是他的舅舅!媽媽的親弟弟!賀文博!
操!他好像忘記關門了!會不會有小偷進來?
“舅舅,您怎麼來了?”賀望川皺皺眉,問道。
“我要是不來,你是不是打算不去上學,天天去網吧鬼混!說了多少次!不要和那些狐朋狗友走一起!”
賀文博頓了頓,似乎是察覺到自己的語氣有點衝,他語重心長地說:“小川啊,我知道,你母親走得早,你父親他又是個賭鬼,你從小就沒什麼安全感,但我們是一家
人,我是你的舅舅,你媽死前千叮嚀萬囑咐,讓我照顧好你,你這樣我怎麼和你媽交代……”
話還沒說完,就被賀望川不耐煩地打斷:“舅舅,我的事就不勞您費心了,至於我母親,您也不用多說了,我會多、加、注、意、的。”他重重地咬了咬最後幾個字。
空氣裡充斥著濃烈的火藥味,就隻差根引線 。
“唉!你這孩子!罷了罷了。”他忍忍,問道:“你的生活費還夠嗎?不夠就找舅舅要,舅舅不會不管你的,遇到什麼事先找舅舅,我會幫你的 。”
幫 ? 幫什麼 ? 幫忙把母親留給他遺產獨吞了? 還是暗地裡找人給自己添堵?如果是這樣的幫忙,那他不需要。
賀望川冷哼一聲:“我生活費還夠用,也沒有遇到什麼困難,舅舅要是沒彆的事就
請走吧!”
賀望川下了逐客令,賀文博也不好意思
再待著,隻好轉身離開。
剛出門,就聽見賀文博臟話連篇,罵了起來:“媽的!那小兔崽子!什麼態度啊?!他不想見我!我還不想給他付撫養費呢!真是不是天高地厚!”賀文博吼了幾聲,發泄完了才抬腳離開,但他不知道,他的吐槽都被賀望川聽見了。
不過賀望川一點都不在乎他說什麼。
賀望川躺在沙發上,眼睛暗淡無光,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他穿上外衣,走出了家門。
他走著走著,看到一個花店,毫不猶豫的買了一束白玫瑰,那是媽媽生前最喜歡的花。
他走進墓園,把那束玫瑰放在墓碑前。
他看著母親的遺像,自嘲地笑了笑,道:“媽,你看啊,你不在了,都沒人給你送花掃墓了,連你生前最親愛,最寶貝的弟弟都不願意來看你一眼。”他勾起嘴角,笑得燦爛,笑得肆意。
“今天可是您的祭日啊……”
不知道什麼緣故,今天的天氣格外陰沉,黑壓壓的一大片天氣勢洶洶的往這邊飄,空氣,比之前更濕潤了……
他靠著墓碑,低垂著頭,一動不動,直到有雨點落在鼻尖,他才微微抬頭,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拉上帽子,手插兜裡,慢悠悠地離開了。
黑色的背影和烏壓壓的雲意外的和諧,仿佛這一整片天都是他的,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他的世界沒有光,淅淅瀝瀝的雨灑了下來,濺起了滿地的灰塵,連同那一片天,都成了他的背景布,他就那麼走著。
那一刻,他宛如一個孤獨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