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分離焦慮症 所以,你能留在我身邊……(1 / 1)

管家傅清麵帶微笑,鞠躬俯身迎接前來參觀的一行九個人。

他麵色蒼白身形消瘦,唯有五官深邃看不真切,仿佛籠罩在一團迷霧之中。

清臒的管家留著一頭過肩長發,披在肩膀上,唯有右耳處延伸出來一條細細的辮子夠到胸前的位置。他的四肢有些長的詭異,卻又和身體達成了詭異的協調,都包裹在複古的黑色唐裝之下,黑白映襯下來像一個製作失調的精美手辦。

他是這裡的管家,遵從“女主人”的命令運作在古宅裡,麵對不知是第幾批的9個“客人”們。

我呆在這裡多久了?我為什麼會在這裡?我應該當在這裡嗎?他工作之暇時不時會有這樣的想法,他曾經似乎不做這樣的工作,他的身邊也不像這樣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對他而言,有想法或許也是一種罪過,是理應被禁止的事情。

當他看到這座宅中有怪事發生,他看到來這裡的客人儘數喪命,他看到有人向他求救時,他似乎也不應當如此冷漠對待。

每當思考到這樣深的時候,他的思維就像被什麼東西齊齊劃斷了一樣,不得再向下探究一分一毫。

於是他漠然這一切,他從不關心,這不應由他關心。

好了,去迎接新的客人吧。

他聽見他心裡的使命對他這樣說。

*

“歡迎諸位來賓。各種客人都得以在主人的宅中,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傅清領著一眾人進入大堂,官方的說出迎賓詞。耳鬢的一條細長辮子靜靜的垂在肩膀上,發繩上的紅珊瑚珠子絢麗奪目,隱隱透露出貴氣,與管家身上穿的黑色唐裝格格不入。古香古色的宅子和古香古色的管家,這應該是令人讚歎的美景,但這九位衣著各異的客人似乎沒有什麼讚美的想法。

他們太失禮了,傅清這樣想。

“那麼,我們將在三天的參觀中提供給各位貴賓單人間住宿環境,望各位入住愉快。”他保持著不變的笑容與姿態,繼續程序化的介紹一些不近人情甚至有些生硬的迎賓詞。

沒有人聽他後麵的話,在聽到單人間時客人中就有人開始騷動,有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青年在人群裡喊了一句,打斷了他的介紹,“我們不能幾個人住在一起嗎?”

又來了。

傅清在心中歎一口氣,麵上卻分毫不顯,對付這些客人不能太強硬,但也不能太軟弱,這是他逐漸摸索出的規律。他不禁回想起某次被一個男人用砍刀把頭顱劈開時,那種深入骨髓的疼痛感,腦漿緩緩流出的感覺實在不好受,他至今想起時還要打一個寒戰。

他好脾氣的重複道:“那麼,我們將在三天的參觀中提供給各位貴賓單人間住宿環境,望各位入住愉快。”隻是簡單重複一遍,但是作用卻比想象中的大得多,不會再有不長眼的客人來胡攪蠻纏,他們隻會忌憚的退場。

傅清滿意的在人群中掃視一圈,果然看到那個出頭的男人臉色陡然一變,匆匆低下頭和同伴交流去了,但也有些人輕蔑的注視著他,臉上露出了不屑的神色。

傅清交代了一係列宅中的事務,自覺無誤,便想領著諸位客人住下。

這時,一個人擠出人群,走到了傅清的麵前。“您好,管家先生。”男人的身高似乎有一米九之高,需要一米八二的傅清抬頭才能與其對視,“我、我有很嚴重的分離焦慮,我身邊不能沒有人。我可不可以不住單人間?”他長著一副好皮囊,在其中恰到好處的又透露出一些軟弱。他說這話的時候神色誠懇垂著眼簾示弱,渴求傅清同意。

“抱歉。我們隻提供單人間的,客人。”傅清看著他這幅模樣,不知為何對他軟下了語氣,不再用那麼公事公辦的口吻同他解釋。“那傭人房呢?”男人繼續說道,“我同你住一間,可以嗎?”

同一間房?傅清聽這話後愣了一下。女主人吩咐的規則裡並沒有任何關於這種情況的監督,因此這件事是可以由他來決定的。他倒是不介意有人同他住一間房。

那麼,如果這位客人要和他一同住的話,他平時又住哪裡呢……

傅清好像猛的發現,自己並沒有休息這個概念。

不,這不對。他仔細回想,似乎有一間房子是分給他的。

我怎麼會做出這樣的錯誤想法呢?傅清揉了揉太陽穴,露出一個微笑,對著男人說:“沒問題的,先生,可您是貴客,有什麼招待不周的請儘管像我提。”

他的笑容依舊僵硬,陰沉的像沁滿雨水的槐木。

“謝謝你,好心的朋友。請多指教,我叫解訟。”解訟伸出手,臉上帶著同樣的笑容。

*

管家領著今天新入住的客人走在與其他人截然相反的一條路上。

“您真的不用和朋友一同前往參觀麼?”傅清在把鑰匙放到解訟手中時如是說到。“我還需做好主人的工作準備,真是可惜,我不能再送您與其他人見麵了。”

解訟好脾氣的笑了笑,對他的繁忙工作不甚在意,“傅清先生要準備什麼?我是管理學畢業的,做管家這事我也輕車熟路的很,沒準還能幫到你呢。”他盯著傅清的臉,眨了眨琥珀色的眼睛,給人一種天然的親近感。

傅清隻是把這話當作禮貌,微笑著搖了搖頭,“無礙,我請李侍帶您去彙合吧。”他向左招了招手,搖晃的幅度如同被測量過一般精準又詭異,像是機械一般如此的循規蹈矩。

一位身著青袍的女子走了過來,向傅清悠悠行了個禮。

解訟清晰的看到,這個人是從地板的縫隙中突然升騰出來的。

女人悠悠一笑,依舊是那種模版類的詭異笑容。她向解訟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解訟對傅清點了點頭,充當告彆,跟著這位侍女小姐走向了來時的路。

他還記得我身邊不能離人,解訟想到這點時忍不住的勾起了嘴角,順便覺得身邊的這個怪物都順眼了不少。

傅清靜靜的聽著解訟遠去的腳步聲,他保持禮節性的嘴角隨著聲音的遠去而不斷下垂,漆黑的瞳孔攀升起殷紅的血光。

“遵循您的意誌,主人。”管家垂下頭,對著走廊旁掛的一副水墨畫如是說。

他的左臉開始潰爛,腐肉從臉頰處掉出,露出森白的臼齒。以他為中心的整條走廊開始褪色,光潔的木油褪去顏色,整潔的牆角結起塵網。霎時之間,這裡從令人驚歎的宅邸變成了廢棄的舊舍。

傅清在此種毫無知覺的腐爛著,他像是強行擰上了發條的機械玩偶拖著自己殘破的軀體,直愣愣地走向褪色的走廊深處,在經過途中留下一路殘屑。

*

解訟單方麵的和身邊的侍女聊天,“你們傅管家脾氣真好,人也好說話。”他笑眯眯的和身邊的人說話,不顧侍女荷荷的叫聲,他停下腳步,靜靜地看著身形越來越非人的女人,右手抬起從空氣中憑空抓出一柄漆黑的唐橫刀,利落的劃掉了女人的頭顱。

“瞧瞧你這種不好說話的,隻能得到這樣的結果了,李侍。”他扭過頭來,依舊保持笑眯眯的語氣。

他看著侍女的屍體,靜靜的盯著她化為一灘灰燼,似乎還有熱意升騰入空氣裡,解訟呼吸著,體會空氣中塵埃的味道,“我一定會做到的……”他用麵巾紙擦拭著自己的刀,自言自語道。

待他回到眾人之間時,關於新人與幻境一類的爭執也早已落幕,老人和新人之間涇渭分明的流出一道溝壑。

解訟很不著調的靠在亭廊上,盯著在老人中短短十幾分鐘之內就決策出來的領袖,無聊的移開了視線。

解訟在大廳時和傅清交談的音量壓得很低,因為另外八個人並沒有聽清楚他們到底在溝通什麼。

領導者身邊的一名女性走了過來,遞給他一個小小的木卯結構的製扣。“這是你的房間,在走廊的最深處。”她做了個手勢示意解訟方位,又指了指一個魂不守舍的新人,“你在他旁邊。”

解訟沉默的盯著女人,既沒有回話也沒有伸手去接那枚鑰匙。“你……?”女人疑惑的看著他。人群裡也有人注意到了這邊的騷動,不斷有人探頭向這裡探頭看過來。

“我不住這裡,也不會和你們一起走。”他扭過頭,把回避的態度做了個十成十。“我的目的和你們不一樣。”解訟冷著臉,對女人和她背後的團隊下了逐客令。

“你彆給臉不要臉,私自行動害了大家怎麼辦?”女人向前邁出一步,似乎想用武力威脅解訟順從,卻被旁邊的男人伸手攔了一下,“菜鳥,你想作死我們沒人攔著你,你彆連累我們就夠了。”

“我覺得你們不會想和我一起行動。”解訟站在門檻處,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回頭望向人群中的男人與女人,“我是解訟。”

他冷漠的抬頭望向這個剛剛獲得權力的“首領”,對方聽見他的名字後下意識後退了幾步,露出掩蓋不住的震撼神色。

解訟?!

他不會是幾個月前突然變成副本BOSS懸賞榜第一名的那個變態?

玩家排行榜上NO.5的那個解訟?

他後怕的退後了幾步,解訟見狀滿意的輕笑了一聲,“很好,看來你有能力知道排行榜嘛,菜鳥。”解訟咬重最後兩個字,他轉過身,給剩餘的玩家一個不屑的背影,“不想死就離我遠點。”

男人站在大廳裡,右手不斷握緊又展開,如果憑著能力和解訟對上他絕對占不了優勢,但是……

男人掏出了槍。

他當然知道這個人有多麼恐怖,但是他更知道這個怪物名聲遠揚的恐怖之處:同他一起下副本的人就從沒有能活著一起出來的。他自認為自己能力還算強越,但他怎麼可能和這個怪物隨機匹配到一起,這個匹配機製居然還會分有新人?

傳聞中的解訟怎麼可能出現在這麼一個低級副本?

不管他是真的假的解訟,他都不想死在這裡!

男人毫不猶豫的扣下了板機,手中的左輪手槍射出一道凜冽的銀光,直衝解訟後背。

預想中□□被穿透的聲音並未如期傳來,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悶響。解訟半轉過身,從身側抽出那把黑色竹刀,用刀鞘擋住了那顆子彈。

但子彈並未嵌入竹子內部,而是碰到表麵後像被什麼逼停了一樣,無力的掉了下來。

“若是有下一次……”男人吃驚的看著扭頭看來的解訟。、能擋下這一槍,居然真的是那個怪物!正感到後怕的男人聽了解訟放過他的這句話,心中剛滋生出竊喜。餘光就撇到了好像有黑光一閃而過,站在他身後的女人應聲倒地,“看,她就是你的下場。”

女人的眼瞪大著,滿是不敢置信的神色,刀痕幾乎貫穿胸膛,潺潺的鮮血從胸口處流出來,染紅了女人的白色襯衣,沾滿血的黑色唐橫刀回到解訟的手上。

“喏。”解訟揚了揚他的下巴,“滾吧。”

再也沒有人敢說出什麼話來阻擋他,大廳裡靜悄悄的,好像再多說一句話就會被這個解訟殺掉。

青衣侍女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大廳裡,禮貌的向兩邊對峙者一鞠躬,拿出砍刀一刀一刀把女人的屍體截成碎塊,骨頭與金屬的碰撞悶響回蕩在眾人之中,伴隨著解訟逐漸消失的腳步聲中,很快女人的分塊就被裝在垃圾袋裡,被青衣侍女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