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長青幫我解決了這勞煩事,我就求我娘讓蘇妹妹同呈兒一起去扶柳堂讀書去,如何?”
呈兒是張世風的親妹妹,而扶柳堂是女子進修的學堂,同普通的學堂不一樣的是這裡還教授其他技能,比如刺繡,書法,國畫。教授如此多種類的課程,可想其規模宏大,當然束脩也是非常昂貴的,一般隻有家裡受重視的貴女才能去。
梅長青承認,她狠狠心動了。
“我儘力而為,今夜子時,給大哥回個話。”
“好嘞。那我先走了長青。”
這張世風也不是個好拿捏的。
梅長青拿起他留下的兩張紙,因為被攥在手裡,部分字跡有些模糊了,但還能看清。走到書桌前,梅長青重新謄寫了一遍。
原以為這代寫是東拚西湊,但通讀一遍後,梅長青才發覺這篇文章的妙處,此人,頗為大膽。
這篇小題的題目是出自大昭元年開國功臣宏遠之的一篇文章《春風度》其中有一句話:‘如若水中浮萍,孤苦伶仃十餘年不得誌,今西涼進犯,吾身拔地而起,擺列五虎之行,不禁歎人生如是,恍若如夢。’ 這篇文章是宏遠之在擊退西涼後位列軍中之首時所著,一時風光無限,但他曾經隻不過是一個四處漂泊的流浪漢。
小題也是讓人根據這句話來論述 “貴人”和機遇的關係。這裡的貴人不單一的指代人,可以是物,可以是武器,可以是思想,可以是一切。
梅長青略微思索了片刻,隨即提筆開始寫作,子夜的時候讓人把文章給張世風送了過去,帶話過去,讓張世風隻管照做即可。
第二日,梅長青照常去了墨齋靜默,今日順王殿下沒來,那些每日眼酸梅長青的有些人似乎有些耐不住自己的性子了。
果不其然,早課結束,梅長青還沒來得及開溜,這幾個人就將她圍在了旁邊的石獅子中間。他們神情傲慢,看著梅長青的眼神仿若看螻蟻一般。為首的那位往前站了一下,眉眼都是厭惡。
“原以為你是個懂事的,不料也是個趨炎附勢的,看著真是晦氣。”
說實話,梅長青不認識這幾個人,更不能理解他們把她堵著就是為了諷刺她幾句。這話若是再說梅長青,不若更像是在說他們自己。
“這位兄台,長青與你並不相識,更不知兄台所言何事,亦不知兄台為何對長青這麼大惡意?”
梅長青表現的要多無辜就有多無辜,配上一張白蓮花一樣的小臉,周遭的學子們看著的就是一群惡霸欺負未成年的樣子
那為首的人全然不在乎她說什麼,看她的時候是一點也不用正眼看她,梅長青真的擔心他會變成斜眼。
“李兄,彆跟他廢話,給她點教訓,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還未等梅長青出言反駁,一捧墨汁從天而降,梅長青迅速躲開,卻還是讓衣角和袖邊染上了點墨汁。等她抬眼看去,幾人早已散儘,哪裡還看得見半個人影。
真是幼稚的可以。
好在隻是墨汁,隻不過這墨汁估計是不好洗了,梅長青盯著身上的汙漬思索了一會,伸手捏了一點抹在了耳朵上以及額角處,很淺的痕跡。
一整天,梅長青都頂著這身衣服上學,連夫子詢問她都閉口不提那幾人乾的好事,隻言自己不小心打翻了硯台。有夫子讓她在書院換一身,梅長青婉拒了。
先不提她身份的問題,再說這衣服可是要錢的,不是她弄壞的,她可不賠。
中午下了學,梅長青不緊不慢地往順王府的方向走,今天這路真漫長啊,梅長青走了許久。
終於,在一個小巷處,幾個人一把把她拽了進去。梅長青裝作驚訝的喊了幾聲,立即被人捂住了嘴巴。梅長青抬頭一看,不正是早上找她事情的幾人。
“你們還要做甚,不要欺人太甚了?”
梅長青有些後怕的抵著身後的牆,神色裡都是慌亂與不安。
“你還裝,你頂著這身去順王府不就是要告狀,你也真好意思,這種事情也要找順王?”
梅長青被無語到嘴角抽搐,這幾人真是又蠢又慫。
“我出身貧寒,全倚仗張大人才能求學,就這一身衣裳,哪敢勞煩旁人,我本身打算晚上回去了再洗的,小子無能,哪裡會和順王殿下說這種事情。”
梅長青低著頭顱,使勁憋出了一絲顫音,肩膀還一顫一顫地,看著好不可憐。
那開口的人神色遲疑了片刻,麵色古怪地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塞給梅長青。
“李汝明,你乾什麼給她錢,你傻了?!”
李汝明身旁一個男子見了忍不住出聲阻攔。
“閉嘴!要是順王知道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喂,書呆子,現在去換一套,給我乾乾淨淨地去王府。”
梅長青握著銀子裝作感激的樣子,緊緊握著李汝明的雙手,給他扣了一頂好人帽子。這一下反倒給李汝明鬨了個大紅臉,他不甚自然地甩開梅長青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其他幾人見狀心情複雜的離開了,隻有梅長青心情大好。
梅長青買了點牛奶,粘在衣服上,泡了好一會,用水搓洗幾下就乾淨了。
洗乾淨了衣服,梅長青哼著小調大步往順王府走去,還沒完呢,這麼對她,不給點教訓,有力少不了麻煩事。
進了王府,梅長青就見順王正躺在他的雕花大椅子上看書。高挺的鼻梁,眉眼如畫,就連頭發都養護地亦如綢緞一般絲滑有光澤,當然,梅長青還是最喜歡他的手,骨節分明,因為常年拿劍,手指並不如普通的那般順滑,而是帶著時間的紋路。
“今日來的太晚了。”
順王看都沒看她一眼,反倒開始嫌棄她。
“路上耽擱了,順王今日怎麼沒來書院?”
順王抬了抬眼皮,開口道。
“本王不過是無聊才去的書院,又不像你。”
聽聽,這叫什麼,叫投胎的重要性。
梅長青不說話了,算她多嘴。
梅長青來了又開始替他收拾一些要重現編撰的文書,自從順王知道她會修文物時候,幾乎把王府的老東西都拿了出來讓她補。乾活就算了,還得給他打砸端茶送水,點香研墨,門外站的侍女都沒她忙。
“把香點了。”
梅長青剛坐下凳子還沒捂熱呢,又被使喚。深呼吸幾下,做了幾個職業假笑後,梅長青又恢複了一向雲淡風輕的樣子掛著雲淡風輕的微笑為順王服務。
殊不知她的這些小動作都被順王看在眼裡。
梅長青端著香爐放在順王旁邊,故意停頓了一下,忽而感覺一隻微涼的手附在了她的耳朵上。隨即她感覺順王突然起身靠近她,呼吸聲慢慢靠近,傳來的微涼氣息如磅礴大雨拍打全身,帶起了全身的麻意。
那手從耳朵上移開了又覆在她的額角上,反複揉撚,梅長青沒敢亂動。緊接著那人又揉她的耳朵,突然停了一瞬,突然變的有些大力,溫熱的呼吸也逐漸變得遙遠。
梅長青感覺有些刺痛,出聲小小地反抗了一下。
“你一身汙垢的來見本王,未免有些不懂禮數。”
梅長青突然神色恍惚,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看著順王,片刻後又收了態勢,裝作無辜的樣子。
“殿下勿怪,長青不知臉上竟臟了,汙了殿下的眼睛。”
順王見她這模樣罕見地語塞了。
“你…..”
梅長青抬頭瞄了一眼順王,見他那雙銳利的丹鳳眼正微眯著盯著她,表現地更慫了,活脫脫一副受了委屈又不敢言的樣子。
梅長青自覺自己的演技已經出神入化,奈何這順王根本不買賬,直接不理她了。
見順王又坐回椅子上,梅長青隻好偃旗息鼓,又回去補她的文物去了。
不一會,一位仆從端著一個小盒子放在了桌案前就離開了。
梅長青剛想詢問,便聽見順王的話。
“以後修複一件文物,給你補一兩銀子,看你窮的寒酸樣子,王府可不歡迎不乾不淨的人進來,往後收拾乾淨了再來。”
梅長青聽完直覺今日真是財神爺顯靈了,那幾個憨貨哪裡是憨貨,簡直是財神爺下凡!乾活有工資了,真不容易。
梅長青還沒來得及高興,順王一句話就給她的開心打的消散了。
“以後休沐日,都來我這,最近又收了一批大家的著作,還有很多要修繕的。”
可惡的資本家!
順王見她敢怒不敢言的樣子頓生笑意,撚了撚指尖殘餘的墨汁,心中升起微妙的感覺。
結束了一天的課業和工作,梅長青總算回家了。隻不過到門口的時候,意外的發現,張世風竟然在門口等候,梅長青心裡咯噔一聲,莫不是露餡了。
進了門內,水廊裡張世風坐在石墩上頻頻搖頭,梅長青見了在心裡緊急措詞,不知道該怎麼說。
“長青你終於回來了!”
梅長青應了一聲,走到張世風旁邊坐著。
“大哥怎麼愁眉苦臉的,莫不是事情搞砸了?”
“唉,我也不知啊,早上我按你說的做,下午張夫子就喊我過去,我本以為是被發現了,正等著挨訓呢。哪想到那夫子反倒沒有出言喝斥,隻是勉勵了我幾句,要我日後刻苦讀書,長青,你說,夫子這是什麼意思啊,應該沒發現吧,但是又感覺怪怪的。”
梅長青聽完後讓他放寬心,這是夫子對他的勉勵什麼什麼的,成功忽悠完張世風,梅長青終於可以回去休息了。
隻不過張世風沒提的是,張夫子臨了的時候,問了梅長青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