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發的酒精湧上大腦,空氣中彌漫著醉人的微醺感,槐容短暫喪失了語言功能,他張了張唇,眼中還殘餘著不小的震動。
他看著陸涉江漫不經心的神色,試圖捕捉自己誤解的可能性。
“你在乾什麼?”陸涉江腦中係統在無能狂怒。
陸涉江:“如果不救他,他的結局會怎樣?”
“……”
一陣明顯滯澀的電流火花聲,係統像是短路了一般,刺啦半天沒有答音。
事實上在決定阻止女主救下反派的那一刻起,反派這一人物設定便失去了意義,它沒有必要費心去推演結果,因而它此時無話可答。
畢竟它要將劇情修正成沒有反派存在的無腦小甜文。
陸涉江意味不明的笑了下。
一個沒有任何勢力的人在如此情景下,可想而知結局隻有一個……
但是憑什麼想要他生他便生,想要他死他便死?
僅僅就是因為他們是書裡的人物嗎?
“隨便放棄占據書中大半劇情的反派也會引起世界波動吧,”陸涉江隨意的解釋道。
係統沉默了會,作為一個新出茅廬的實習統,其實它也有些犯怵,於是猶豫道:“那你的意思是維護原劇情,讓反派繼續做大做強……也對,你代替女主救了反派,這樣他們也照樣沒有交際!”
陸涉江笑了笑道:“我可沒這麼說。”
陸涉江其實很欣賞槐容這樣的人,從逆境中慢慢爬起的人值得欽佩,更何況這人還有著一副吸引他的皮囊。
所以他不介意拉一把。
槐容並不知曉陸涉江的想法,他隻覺得喉頭滯澀,宕機的大腦殘留運轉。
為了賺快錢,他選擇了這份職業,高收入的同時也伴隨著隨時會發生的意外。
顯然在這裡沒有足夠強的實力,他永遠都隻會是墊板上任人拿捏的魚。
所以他將主意打在了看起來比較好掌控的陸蘭澤身上,即便現在出了點差子,他也沒有什麼拒絕的權利。
槐容微闔上眼,長睫顫動像飄落的葉。
陸涉江朝他踱步而來,微涼的指尖輕掠過他燒紅的耳廓,而後順勢而下。
槐容身子一怔,過分親密的距離讓他自然而然的抗拒,若即若離的觸感卻讓他不由得發顫。
他垂下眼簾,手僵硬動作起來,而陸涉江在這時遠離。
沉穩的腳步聲離去又歸來。
槐容察覺到了身旁沙發的陷落,陸涉江坐在了他的身旁。
涼意又襲了上來,裹挾著苦澀的煙草味,槐容不適的皺了皺眉,感受著身前細微的動作。
一陣金屬碰撞的聲音,輕微的疼意隨之而來,讓槐容被熱意灼燒的腦子有一瞬間的清明。
——陸涉江將他腰上紮著的玻璃碎片取下,隨手給他貼了個醫用防水貼。
他錯愕的睜開眼,向上的睫毛與陸涉江同時垂下的目光交纏。
陸涉江居高臨下略帶玩味的望著他,在與沙發形成狹隘的空間內,溫度又陡然上升了幾分。
陸涉江嘴角噙著戲謔的笑,眼神瞟去,意有所指:“需要我幫你嗎?”
……
衛生間內,冰冷的水迎頭而下。
熱意像被迅速澆滅的熔漿,凝固成黑灰的形態,隻餘下蒸騰的水汽,槐容透過汗濕的額發望向門外。
那人的身影被防窺玻璃模糊,他閒適的站在門前,透過水幕喚他的名字:“槐容?”
槐容動作一頓。
他竟然知道他的名字。
“我會給你考慮的時間,”陸涉江並不打算把人逼得太緊,“當然我也很期待你屬於我。”
未來蔑視一切的大反派朝他折腰低頭,大概……會很帶感。
陸涉江體內的惡劣因子在興奮的叫囂,他及時起身離開了房間。
花灑下,槐容呼吸一窒,被打亂所有節奏的狼狽後知後覺湧了上來。
陸涉江心情頗好的走出房門,隨後便感覺到門旁蹲著個人。
陸蘭澤抱著膝蓋蜷縮在角落,像一隻茫然的小動物。
陸涉江不由得有些手癢,他跟從著蹲下身子,而後借助身高優勢在她的頭上揉了揉。
他無奈寵溺笑道:“我要是不出來,你不會就這樣等我一晚上吧?”
陸蘭澤涼涼瞥他一眼,幽幽道:“哥哥你沒欺負人家吧?”
嘿,陸涉江給氣笑了。
“在你眼裡,你哥就是這種人嗎?”好吧,他剛剛確實有點,但陸涉江絕不會承認就是了。
陸蘭澤撇撇嘴,組織措辭:“槐容,他…是個挺好的人,哥哥你找刺激也彆找他。”
這是早就認識了,陸涉江挑眉,瞧著他的笨蛋妹妹被騙了還在給人說話。
這樣一看,他的妹妹確實有當戀愛腦的潛質。
陸涉江略帶審視的打量讓陸蘭澤心頭陡升一股不詳的預感。
陸涉江看著她微笑道:“蘭澤馬上要上大學了,不如明天開始就來公司上班吧。”
陸蘭澤:?
她哥哥一向對她頗為縱容,在她很早表明自己的藝術傾向後,她的哥哥也是無條件支持,怎麼這會反倒突然要她去公司上班了。
“為什麼?”她不由疑問道。
“滴滴滴——”係統及時發出警報。
“開學的前一周男女主會相遇,請勿隨便篡改劇情點,影響任務進程。”
陸涉江並未搭理它,隻道:“熟悉下公司業務並不是壞事。”
陸涉江想來,他妹妹這麼戀愛腦,隻怕是錢太多了沒處花。
畢竟一切風花雪月都基於錢財的打底。
與其隨隨便便被一個來路不明臭小子身上的堅韌不屈給迷走,不如讓她切身實際感受下何為打工人的辛苦。
陸涉江愈發和顏悅色:“記得隱瞞身份從基層乾起。”
他非得把他妹這個戀愛腦給治了。
感受到哥哥莫名掌控的陸蘭澤:……
*
陸涉江勉強稱得上合格的霸道總裁,突發奇想偷懶的一天,總要以加倍的工作償還,因而等再次記起槐容已是幾天後的事。
彼時陸涉江正在心不在焉的開著會,台下董事會們就集團往何領域擴展吵得不可開交。
嘈雜的背景音化成一個個音符,混響成刺耳的嗡鳴,陸涉江了然無味的出聲打斷:“好了,這件事我已有決斷,下次會議會與各位再行商議。”
人陸陸續續被轟出後,整個會議室變得空蕩而寂靜。
係統突然開口:“你是準備往遊戲行業發展是嗎?”
辦公桌上還紛亂著數不清的文件,陸涉江低頭翻閱著各式策劃案。
陸涉江接手陸氏的時間不算短,剛開始忙於應付陸德林留的後手,後幾年才在舊產業的基礎上飛快發展。
擴充版圖這一概念是近期才被董事會提起商議的。
“原軌跡裡蘭澤不就是從我這裡拉的讚助嗎?”陸涉江道。
隻不過原文裡的他把這當作陸蘭澤一時興起的消遣,畢竟他的妹妹之前從未管過這類事,那段時間的陸氏也正好在商定好的領域裡投資試水。
當時陸涉江隨手撥給陸蘭澤一筆小額資金,算全了妹妹的心,但槐容卻憑借這一筆金額慢慢站了起來,即使中間幾經波折,他也逐步發展成商業領頭人物。
可惜最後都給男主作了橋梁。
陸涉江不無譏諷的聯想,這就是劇情的安排麼。
事實上,陸涉江從很早開始就隱約摸到了某條禁忌的線,有時是明明不想最後卻莫名投資的項目,有時是已經錯過卻在下一刻巧合簽上的合約……
諸如此類事情,讓陸涉江冥冥中有種預感——他生活的行為就是按部就班的軌道,周身都像被掙脫不掉的蛛網所束縛。
你為止奮鬥的人生早已有注定好的結局。
所以當係統出現他麵前時,他隻有果然如此的想法。
陸涉江對所謂“活下去”的結局,沒有絲毫興趣。
但他不得不為陸蘭澤做打算。
救贖?他根本就沒想過要這麼做。
他的妹妹不應該是這樣一個為了男人要生要死的戀愛腦。
而那個所謂男主......陸涉江眯了眯眼,他不會再讓陸蘭澤身陷泥潭。
槐容作為一個被現有劇情拋棄的前反派,好歹還有原著的保障,能力再怎麼也不會差。
既然他能登高,那不如一開始就把他攏於掌中。
然後為他所用吧,陸涉江漫不經心的想。
……
槐寧獨自坐在酒吧的角落裡,玻璃杯上冷凝的水汽一滴滴滑落,他兀自望得出神。
“上岸了就是好,還能悠閒的坐那休息,哪像咱們呐。”
“畢竟是名牌大學生,確實跟我們不一樣,一天天隻會假清高。不過這都過去幾天了,人家記不記得他還不一定呢。”
喋喋不休的絮語圍繞在耳畔,槐容垂下眼緊握杯子。
比起嘲諷最讓他難以忽視的是背後宛如實質化的目光。
那目光他太過熟悉,熟悉到成為他日日夜夜裡輾轉難眠的存在。
——在暗中觀察幾日後,不死心的貪婪者終於放下警惕。
槐容無從得知這莫名而來的偏執,或許基於他的這張臉,或許基於想從他身上獲取的征服欲。
但無論哪種,槐容都隻感受到一種無處可避的難堪。
他的手探入口袋,反複摸著卡片的棱角。
那日陸涉江遺留下的西裝內裝著一張小巧精致的名片。
他用指尖自那凸版印刷的三字上撫過。
G市是國際大都市,全國經濟中心,這裡富豪林立,而陸家依舊是能排得上名號的豪門之一,在陸涉江早早接過擔子以雷霆手段鎮壓住牛鬼蛇神後,外界不少人讚歎陸家的未來不可估量。
而陸涉江……
“叮咚。”
放於桌麵上的手機打斷了槐容的出神。
他解了鎖打開短信,一個陌生號碼。
【不好意思槐容,我是陸蘭澤,那天是個意外,希望你不要介懷,我代我哥向你賠罪,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ps:這是我的私人號碼,有困難可以隨時找我。】
屏幕上的亮光照明了槐容的下半臉,讓他的表情顯得尤為清冷。
他未回隻字片語切了出去,翻到了最新存的一個號碼,備注‘陸’。
本應一片空白的對話窗口中,黑色字體醒目。
消息發送時間,十六分鐘前。
“您好陸總,我是槐容。”
——他在等那人的回複。
陸涉江並沒有讓槐容等待太久。
他也回得頗為簡單。
“301,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