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並不知道什麼李沛蘇,唉聲歎氣地把師無名迎進門:“什麼沛?我不曉得嘞。你們小年輕唷,身體好也不是這麼糟蹋的,這麼大的雨吹著風就闖著就過來了。”
“到我這個年紀早早就開始腰痛腿痛的就遭殃了。”她注意到少年身上並未被沾濕,以為是打了傘擱置在門外了,倒也沒多驚奇。
“師兄!”那抹白色晃悠著閃到他麵前,作勢要撲,卻又到跟前強行停了下來,“我來找你了!”
“段景元?”
師無名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小師弟,訴說來由原因的話轉了一圈變成了給段景元的回應,“一會再說。”
他見老板娘重新關上了門:“那夫人,手肘處到手腕處有一處長刀疤的乞丐,你是否有印象?”
“是有什麼事嗎?”老板娘不否定也不肯定。
後廚出來一個矮小的男子,看起來剛收拾完碗筷,手在腰上那塊抹布上擦了又擦:“那不是小蘇嘛!小時候還和我一塊玩呢!原來叫李沛蘇啊?娘,你這就記不得啦?”
“就你耳朵好!”她歎了口氣,又問:“是出了什麼事嗎?我已經十多年不見他了。”
“沒出事,隻是他有東西帶給你。”師無名遞出一個儲物袋,鼓鼓囊囊的。
段景元暗自咂舌,修者的儲物袋本就帶點擴張空間的能力,把這都撐這麼鼓,不知道塞了多少東西。
老板娘沒拆開,將東西遞給兒子:“謝謝你了。幺兒,去把東西放著。”
念星見事終於交代完了,才跑了上來:“你是師無名?”
師無名對這張臉沒什麼印象:“正是。”
說完便打算繞過他去找段景元。
念星袖下的手不自覺捏緊了些:“你見過方星月嗎?我是念星。”
師無名一聽這話,注意力終於落在他身上:“見過了。喚符家的少爺,來乾什麼的?”
念星聞言笑了下:“今年過後,她會和我取消婚約。”
“那你來乾什麼?為什麼今年過後?”師無名知曉對方答非所問,又問了遍。
老板娘招呼著他們坐下便帶著兩個小女孩上樓去了,段景元小心翼翼地坐在師兄旁邊,麵上沒有動作,手已經伸進儲物袋裡抓著那封信了。
但兩人正在談事,他不便打岔,隻好一直攥著這封信。
念星坐在兩人對麵:“我算出一卦,星兒今年有一劫,度過後便平安無事了。我為斷袖,但也不是無擔當之人。既然她救我一命,我也會護她一劫,此後便兩消。”
“你為斷袖?”師無名看他一眼。
念星靠在椅子的靠背上:“昂,我是。”
師無名不作多問,莫名覺得兩人都彆扭得緊,耗得丞相一家子都信命了,兩人卻反著來。
“皇帝要她進宮。方星月讓我護好丞相府,帶她走。她不要喚符家當靠山,但你要是幫得上忙,就跟著我一同回丞相府想辦法。”
師無名從小就說話耿直,不懂得拐彎,不如同那位一句話都要理解出萬千含義的商家少爺。
這一通直白的話給念星嗆了好一會,他還是笑著,但不吭聲。
良久又笑歎出一句“好”。
師無名見他答應了,轉頭問段景元:“你來找我乾什麼?”
段景元正懊悔自己把信揉得太緊,出了些消不掉的痕跡,讓師無名一句問得更忐忑了,更不敢把信掏出來了,張著嘴胡亂說:“我…我想跟著你。”
師無名在印陽派被他跟慣了,又想起師父說的那句:“你領回來的你就自己負好責”。
他對段景元點了下頭:“行。”
段景元樂得現在就想掏出笛子吹曲子給師無名聽。
但他一路上所見所聞太多,憋肚子裡好久了,恨不得現在一下子全說給師無名聽。
雨下得很大,念星看上去也沒什麼精氣神。師無名打算等雨停了再帶兩人回丞相府,便坐在原地安安靜靜聽段景元說了。
“師姐去參加大賽了?”師無名問。
“對啊,我還送了她一道呢,”段景元回想了下,又問,“師兄你去年參加的時候是不是特彆厲害啊,他們都好怕你。”
師無名試著將回憶調出來,卻怎麼都找不到自己把彆人打的很慘的場景,於是搖頭:“沒。今年的獎勵是什麼?”
段景元不知。
“七轉回玄丹,”念星回答道,“明須親自煉的,他現在隕落了,這丹藥可就無價了。”
七轉回玄丹,少有的極品治愈丹藥,據說人半死了也能給救回來——也不知是他底下弟子亂傳還是如何,反正沒在市麵上見過,可能被大世家大宗門收走了。
但明須,丹修第一人,哪怕蹭蹭名氣收藏起來也是好事。
“還有一個占星盤。”念星擺擺手,“那玩意兒沒用,得要喚符家人半身的血才能發動,得大事才能派上用場了。”
“比不得你師兄上屆贏的那把劍了,叫什麼來著?”
段景元沒見過師兄用那把劍,但對那名字印象深的很:“蔑世。”
念星笑了聲:“這名字厲害。跟你師兄挺配的。”
雨聲漸漸小了,天也不像剛剛那般壓抑的昏黃,整個京城都清爽了許多。段景元扒開窗戶往外看,覺得見到師兄後自己的人生都明朗了。
念星拍拍他的肩:“該走了。”
他便回頭“哦”了聲,看見已經快跨出門的白衣少年,跟上頭老板娘招招手,又急急地放下簾子,三步兩跑地趕到師無名旁邊。
念星無奈:“謝了,老板娘,我們走了!”
說完他才後一步走出飯店,走在兩人身後,仔細理起了衣袖上的褶子。
丞相府門口的桂花被打落了一片,散得到處都是,花香也變得稀碎,混著些泥土味兒,不倫不類的。
若是隻有念星和段景元兩人的話,念星是必定要帶著段景元在門口躊躇一會,給自己些時間猶豫下如何進府,如何說婚約,如何見星兒。
他原本也是要來這的,現在卻變成有人帶著他來這了。
領頭人無情,注意不到十七八歲男孩的微妙心思,念星也不願跟他提,又將剛撫平的衣袖搗扯的一團糟。
段景元跟著師無名,頗像一條小狗崽圍著主人轉似的,一直叭叭叭個不停。
師無名也不是會主動帶話的隨和長輩。
念星鮮少被冷落,卻也無心記仇了,過往病弱的急促心跳和呼吸薄弱症狀再度出現。
小廝認出師無名和念星,很順從地就開了門。
“念星?你來此處乾什麼?”
念星終於將臉喪了下來,又不好意思讓人見到,低著頭悶悶地說:“青雲哥哥,我來找星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