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折柳一連三天,換了不同的飾品和衣服在街上轉悠。
這三天的效果顯然好的超出預料了,短短半月內,錦春閣準備的衣裳就全都賣光了。
陳掌櫃一張圓潤的臉上,眼睛都快笑沒了:“東家,衣服和飾品都賣完了,預定都排出去老遠了,我們是不是得招些自己的繡娘了。”
聞折柳在後院翻看著賬本,也不由得感慨。
她還是低估了京城人的家資啊。
就連這會兒,她不得不躲到後院來,就是因為前麵大堂裡總有客人來問新式衣裳還有沒有。
據陳掌櫃說,京城的裁縫店也接到了大量的訂單,客人紛紛要求仿製錦春閣款式的衣裳。
許多成衣店也都推出了同款樣衣,開始賣同款的衣裳。
但是衣物縫製繡花總需要時間,因此許多客人還是更希望能在錦春閣直接買到。
錦春閣自然也接受預定,隻是以往合作的繡娘這下不夠用了。
她們也接到了其他店的單子,不一定抽的出空來。
所以陳掌櫃覺得應該招一些固定的繡娘。
聞折柳看完了賬本,道:“招吧。”
她補充:“優先招家境貧寒的,待遇加三成,家裡如果有女兒的,可以來學做東西,管飯。”
陳掌櫃愣住:“加三成?這是不是有點多了,這樣盈利也就少很多了。”
聞折柳搖搖頭:“我不是為了盈利,我們隻要收支平衡就行。”
陳掌櫃不是第一次聽人說自己不愛錢,但真正見到還真是第一次。
就算是那些高門大戶,也都要花錢不是?
名下的鋪子莊子,但凡盈利不好了,都是要發脾氣換掌櫃的。
聞折柳看著一旁的瑤娘:“管理女童的事還是你來負責。”
瑤娘連連點頭。
她還年輕,沒有那麼多的想法。
隻是用敬仰的眼神看著聞折柳,感慨著她的善良和大方。
忙完鋪子裡的事,聞折柳便往城南去了。
“小姐,我們去哪呀?”晴雲有點疑惑。
她們平時去的地方都在繁華的城西一帶。
這次明顯遠了很多,
“不然小姐你休息一下,我讓侍衛回府找輛馬車來吧。”
聞折柳搖了搖頭。
“多走動走動挺好。”
自從重生以來,她每天都會儘量多活動筋骨,飯也比以前吃得多了。
好處是顯而易見的。
她不再像前世那樣病弱,總是離不開藥罐子了。
曾經的她是麵色蒼白,體態纖瘦,縱使美貌,卻讓人不敢輕易觸碰,生怕一碰就碎。
現在聞折柳比前世長高了一些。
她走路輕快,體態也豐盈了一些。
至少不會讓人一看就覺得活不久。
隻是晴雲身體還是有些弱,走著走著便有些跟不上了。
聞折柳便讓侍衛在路邊車馬行租了一輛馬車過來。
她和晴雲坐在馬車上,侍衛駕著車走。
越往城南走,路上的人中就明顯多了一些身穿長袍的讀書人。
晴雲猛地想起來:“聽說城南有好幾個大書院。”
“小姐是來找大公子嗎?不對呀,大公子不在這些書院。”
聞折柳笑道:“沒有找誰,隻是聽說這邊文風頗盛,想來看一看罷了。”
這幾個大書院彙集的地方,顯然年輕文人很多。
連路邊茶攤上都時不時能聽到一些書生們爭辯的聲音。
“朝廷征稅是按律法走的,有詳細規定的,你不守規矩,那自然要受懲罰。”
“嗬!守規矩?那些小吏們恨不得掘地三尺也要榨出點油水來,百姓本來就過的艱苦,官府卻還要雪上加霜!”
馬車路過一家酒樓,隻見酒樓大門敞開著,從裡到外圍了許多書生。
裡麵傳來幾個激昂的人生,在互相辯駁著。
聞折柳讓侍衛停下馬車,仔細聽了一會兒。
侍衛也去打探了消息報給她。
原來這是幾大書院默認的探討之地。
常有兩方書生持相反觀點,吵著吵著就上頭了。
於是呼朋引伴,到這裡來公開辯論。
若是能在辯論中舌戰群儒,說的對方啞口無言,還說不定會被哪位大人看上,就此平步青雲。
因此這些書生非常熱衷於當眾辯論。
聞折柳不禁在想,他們是真的有這麼多觀點,還是想借機揚名?
不過不得不說,書生說話那是引經據典,罵人還不帶臟字。
聽起來相當有趣。
難怪這裡圍了這麼多人在看。
聞折柳也乾脆下了馬車。
她穿著低調,又帶著麵紗,倒也不怕引來太多關注。
她坐在不遠處專門支出來看熱鬨,順帶兜售零嘴的地方,津津有味地聽著兩方罵戰。
那聲音越來越激動,聞折柳不禁懷疑:“他們不會說著說著打起來吧。”
“偶爾會的。”一個有些陌生的男聲道。
聞折柳回過頭,看著走到她麵前的人。
“噢,是你呀。”聞折柳眨眨眼睛笑道。
李逸這次沒有帶著弟弟,他獨自一人,穿著一身書院的特色長袍,整個人清冷沉默。
他也生得一副好賣相,即便是略有落魄,也顯得很有風骨。
大概會是很多富家小姐喜歡的那種樣子吧。
李逸對她行了個禮,解釋道:“冒昧打擾聞小姐,實在是剛剛看到兩位侍衛兄弟在打聽消息,便過來看一看。”
“沒想到小姐也在此處,聞小姐是在下的恩人,自然要來問候一聲的。”
他很有分寸的把眼睛垂了下去,沒有直視聞折柳的眼睛。
在他的視線範圍內,聞折柳的裙擺晃了一下,劃出一個弧度,露出了一些繡鞋的花樣,又很快蓋上了。
“那你也坐下吧,我就是看看熱鬨。”
他聽到她這樣說到,語氣很是隨意。
於是他坐下了。
聞折柳好奇道:“他們真的會打起來?”
李逸飛快地看了一眼她的眼睛,低頭道:“有時候辯論的太過投入,會打起來。”
聞折柳不禁輕聲笑了幾下。
那笑聲似乎帶著無憂無慮的快樂。
“那打起來會怎樣?會被官差抓走嗎?”
李逸搖搖頭:“一般來說不至於,主要是會被書院警告,還會被先生罵。”
“而且不少人有秀才功名在身,輕易不會被官差抓走。書院也不會願意的。”
聞折柳點點頭:“原來如此。”
她歪頭看了看他:“你也在這邊讀書?你的衣服和那邊的人好像。”
李逸垂頭看著自己洗的有些褪色的長袍:“是,我也在書院讀書。”
“那你有上去辯論過嗎?”聞折柳指了一下遠處酒樓大堂的台子。
李逸看著她纖細的手指,細弱的手腕和淡粉色的指甲,搖頭道:“不曾。”
“是因為你生性不愛辯論?”她的聲音裡似乎帶了一些調侃,但是是很單純的,沒有一絲的輕蔑或是質疑。
“是因為在下才疏學淺。”李逸平靜道。
然後他又聽到她笑起來。
她笑了好一會兒,好像很開心一樣。
李逸不明白她為什麼笑。
但他聽著那笑聲,心裡卻也被帶動了似的,連往日的沉重都散去了不少。
他悄然抬起頭,看著她盛滿笑意的雙眼,那過於引人注目的眸子微微彎起來,抵消了原本自帶的那種天真的惑人。
李逸的手不自覺地握了起來,又鬆開。
等到台上的論戰告一段落,聞折柳才意猶未儘地收回目光。
李逸輕輕站起身:“多謝聞小姐的款待,在下便不打擾了。”
聞折柳恍然道:“哦,好,你也有事要做吧。”
李逸微微點頭,又聽到她說:“對了,你要是找我,不必去聞府了,可以去錦春閣。”
李逸微怔:“是那個賣成衣的錦春閣?”
聞折柳疑惑道:“怎麼?你聽說過?”
李逸點頭:“有聽人提起,最近錦春閣的衣裳很時興。”
聞折柳也沒問他從哪聽說的女子衣裳的時興,她隻是“哦”了一聲。
“那在下告辭了。”李逸道。
李逸便轉身離開了。
走出人群,他駐足回望一眼。
聞折柳似乎也打算離去了。
她站起身來,淡青色的衣裙在人群中並不起眼。
但依然有許多視線落在她身上,連帶著自己,這個在她身邊坐了一會兒的人,也受到不少打量。
他看著那抹青色上了馬車,消失在視線內。
轉身繼續走,有幾個麵熟的人過來搭話:“李逸兄,剛剛那位是哪家的小姐啊?”
李逸麵不改色:“萍水相逢,有過一麵之緣而已,何況追問女子身份,不是我等應有的行為。”
說罷,他不顧幾人的反應,敷衍幾句便脫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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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折柳回到馬車上,準備回府去了。
晴雲左看看又看看,總覺得哪裡怪怪的,但是沒想出來。
聞折柳微微靠在馬車邊上,從窗戶往外看著逐漸染上橘色的天空。
晴雲道:“沒想到又遇到那個欠錢的小子,不過他怎麼對著恩人也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她冷哼一聲,對李逸的態度有些不滿。
聞折柳好笑:“也許這人就這樣子呢。”
晴雲不屑地哼了一聲,也就隻有她家小姐會平等地看待這樣的窮小子,沒有一點瞧不起了。
聞折柳嘴角帶著一絲笑容,目光又落在了窗外。
“才疏學淺”的未來李丞相,不就是這樣的性子嗎。
哪怕麵對已經成為貴妃的她,他也是這樣一副表情呢。
不,或許再帶上一些冷漠和陰沉。
不過至少現在,他已經上了她的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