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壓下心底的不屑，勸道：“說到你那個鋪子，你覺得新鮮，玩幾天也行，但到底難登大雅，交給底下掌櫃去管就行了。”

聞折柳反問道：“大伯母不也要管理聞家大大小小許多鋪子嗎？”

甚至二房因為隻有她一個孤女，沒有繼承權，名下的鋪子也都被大房接管了過去。

大夫人莫名其妙：“這有什麼關聯？”

她愣了一下，才意識到什麼，笑了一下：“打理家業，這是正妻的責任，你將來要是能進了二皇子府，用不著操心這些，自然有二皇子妃來操心。”

聞折柳根本不在乎這些，她隻是想反問，大夫人經營鋪子就不是難登大雅了？

但她也清楚，觀點看法完全不同的兩個人是無法交流的。

於是她沒有說話。

大夫人卻認為她被說服了。

她又道：“你畢竟是聞家的小姐，也該去結交些有門第的人家。”

她撇了一眼聞遠溪，對聞折柳道：“得罪了寧小姐，你也不好走動不是？不如讓你姐姐帶你去參加貴女們的宴會，你也趁著向寧小姐道個歉，化乾戈為玉帛。”

聞折柳似笑非笑：“大伯母考量的果真周全。”

“可惜，不必了。”

她狀似可惜道：“官家小姐們哪裡看得起我？我就不去掃大家的興了。”

大夫人眉頭皺了一下，又道：“你不喜歡熱鬨也行，那就讓你姐姐帶著你專程向寧小姐致歉，也好解了你們的誤會。”

聞折柳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大伯母之意，看來就是在讓我道歉上呀。”

大夫人也不裝了，直接道：“確是如此。”

她不悅道：“你得罪寧小姐，不僅是你姐姐妹妹在貴女圈不受待見，你又能討得了好？寧小姐十有八九可是會成為二皇子的正妃，到時候你就要在她手底下過日子，又哪裡會有你的好日子過？”

“你要是現在去道歉，把寧小姐哄高興了，到時候在二皇子府，她也會對你手下留情。”

大夫人句句說的非常在理，聞折柳也撫掌讚同。

“如此，大伯母看來是為了我好呀。”

聞折柳微笑著，道：“不過這些經驗，還是留著等姐姐出嫁了傳授吧。”

大夫人見她油鹽不進的模樣，不禁有些惱，又有些不解，聞折柳不是蠢貨，她說的又確實如此，為什麼聞折柳就是不願意聽呢？

聞折柳搖搖頭，站起身道：“時辰不早了，折柳就先告辭了。”

她瞥了一眼一旁悶不出聲的聞遠溪，轉身離開了。

還有很多事要忙，她根本不想在她們這裡浪費太多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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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大概一個月的時間，陳掌櫃傳來消息說這一批衣服和飾品做好了。

這期間，聞折柳也經常出門去查看。

瑤娘負責招的女童也已經招來了。

這其中還鬨出了一些波折。

那就是想來做活的人家太多了。

聞折柳隻交代瑤娘找十個家裡揭不開鍋的女孩，年紀要在十歲以上。

消息一出，想來的女孩就擠破了陳家後院的門。

這些女孩都是家裡貧窮，已經無以為生，父母已經在考慮賣掉她們了。

十歲的女孩，不論是賣給彆人家做媳婦，還是賣身當丫鬟，都也勉強夠了年齡。

至於賣去青樓娼館，這都是不得已時才會做的，畢竟是女兒不是仇人，正常人家也是不舍得這樣糟踐的。

聞折柳願意用她們，哪怕一開始沒有薪水，但一天兩頓飯，已經很不錯了。

瑤娘雖然犯難，也十分不忍，但她惦記著聞折柳的交代，還是從中隻選了十個出來，是家裡最難過的那些。

聞折柳去看她們時，也不免有些驚訝。

她們一個個身形瘦小，穿著瑤娘給他們的衣服，空空蕩蕩的掛在身上，臉上沒有一點肉，隻有一雙雙大眼睛感激地看著她。

聞折柳沉默了半晌，才對瑤娘道：“等這批教會了，再招一批。”

瑤娘立刻開心地點頭，眼睛亮晶晶的。

這樣養了一個月，這群小丫頭身上才多少長了點肉，臉上也有了血色。

她們都很懂事，很刻苦地練習手藝，珍稀這來之不易的機會。

聞折柳再次來到錦春閣門口，陳掌櫃立刻出來迎接。

“東家，這一批已經做好了，您看我們要怎麼賣？”

聞折柳抽查了一些衣服和飾品，質量把控得都挺不錯。

定價方麵，聞折柳詢問了陳掌櫃的意見，最後定在了一個略有些貴，但是殷實人家也買得起的價格。

陳掌櫃積極道：“要不雇些人各處去吆喝吆喝？”

綢緞鋪雖有些老客戶，但這次衣服的量大，恐怕是遠遠賣不完的，肯定要想辦法招來些新客人。

聞折柳搖了搖頭。

衣服和飾品雖然價格隻是小貴，但僅憑吆喝，並不能招來多少新客人，因為願意花這個錢的客人已經是比較挑剔的了，他們通常都隻在熟悉的店裡找熟悉的裁縫做衣服。

而且這些全是女款衣裳。

女客更不會輕易到新的成衣店買衣裳。

聞折柳道：“找一套合適我的尺碼，我穿。”

前世獻給她的各色衣裙，她也偶爾會穿一些。

但凡是她穿過的款式，都會很快風靡京城，許多女孩爭相模仿，更是敦促自家裁縫加班加點，希望能儘快穿上同款。

而後這款式便時興起來，普通人家也模仿著其中的一些部分，連城裡的裁縫鋪都忙活得不得了。

現在的她，雖然沒有那時候的身份，衣服也遠不如那時製作的精美，但多少還是會有些效果的吧。

瑤娘和晴雲一同給聞折柳挑好了一身衣裳。

是她們認為做工最好，樣式也最好看的一身。

聞折柳換上了。

這就是那條融合了西域服飾風格的衣裙，它的款式很特彆，以往眾人都是沒見過這樣的款式的，但見到的時候，都會覺得還挺漂亮的。

但當這件衣裳穿在聞折柳身上，就不是一個漂亮所能形容的了。

聞折柳沒有摘下麵紗。

但是那衣裳絢爛的彩色裙擺，層疊的外搭和款式獨特的內襯，那上衣和裙擺上隱約的金色繡紋，一下子變得仙氣起來了。

或許是仙氣吧？陳掌櫃很難形容這種感覺，他曾聽人描述過西域那邊盛傳的教派裡，供奉的一種神女。

據說她們身著七彩的衣裙，手持各色樂器起舞，絢麗的色彩隻有仙境才能窺見。

他覺得自己似乎看到了這樣的神女。

她發間原本精美的頭麵去掉了，換成了那些樣式特彆的頭飾。

那支格外漂亮的藍蝶簪插在她的鬢邊，翩然欲飛。

另有流蘇垂墜的各色發飾點綴在她烏黑如墨的發間。

那些少見的色彩和款式，襯得她越發不似人間女子，倒像是異域的神女，或是那些山間族裔們相傳的神秘的女祭司。

晴雲呆呆地看著她，半晌，才突然道：“小姐，你真不該穿那些素色的衣裳。”

平日裡衣裙簡潔的聞折柳自然是美的，但絢麗的色彩更加的適合她，將那種極具衝擊力的美麗徹底顯露出來。

晴雲有些慶幸聞折柳戴著麵紗。

儘管那雙神秘的、惑人心神的眼睛，已經讓她有些目眩神移了。

聞折柳在麵紗下輕輕笑了一下。

眾人頓時心神微恍，像是受到了蠱惑一般，失去言語。

聞折柳在晴雲麵前晃了晃手指，道：“好了，我們出去吧。”

晴雲連忙回神，也提醒著一旁呆住的侍衛收斂心神，護衛好小姐。

聞折柳走出了綢緞鋪。

她也沒有特意準備什麼，隻是順著道路，像往常一樣，去喜歡的店鋪或者小攤閒逛。

一路上，她所過之處，路人都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們的目光被吸引過去，投在她的身上，像是沉入夢境一般，一時間忘卻一切。

隻覺得那身穿絢麗羽衣的神女是如此攝人心魄，她蒙上麵紗，隻露出那雙看不出情緒的眼睛，顯露出一絲無情，俯視著眾人。

翩然的蝴蝶簪在她發間翻飛，幽藍、墨綠、暗紅，這些略顯深沉的顏色點綴在黑如鴉羽般的發間，隨著走動垂下飄逸流蘇。

聞折柳停在一個小販的攤前，拿起一個小木雕，端詳了一下，道：“這個多少錢？”

她那雙眼睛露出一絲淺淡的興趣。

小販呆滯地看著她，訥訥道：“不，不要錢。”

聞折柳愣了一下，然後笑起來：“那可不行。”

她不再問，掏出一小塊銀子放在小販的攤上，一邊把玩著那個木雕，一邊走開了。

聞折柳逛著街，買了很多有意思的小東西。

街上的人逐漸恢複了正常，但視線仍不自覺地看向她。

她實在是太過顯眼，太過格格不入，好像這世間根本不該有這樣的美麗。

到了熟悉的小店時，聞折柳坐下休息，一邊欣賞著今天買到的東西。

店裡的大娘為幾人端來茶水。

她看著聞折柳也愣神了一下，才道：“姑娘今天的打扮大不一樣啊，沒見過這樣的款式。”

聞折柳笑道：“錦春閣新上的衣裳，我覺得很有特色，就穿著了。”

大娘讚道：“確實，太好看了！唉呀，我一個老婆子不會誇人，姑娘穿這身可真是像個仙女兒似的。”

在她的連聲誇讚裡，饒是聞折柳也有些扛不住。

但是效果顯然是很好的，原本遠遠觀望的人，也提起了膽子上前來搭話。

尤其是一些穿著打扮比較精致的年輕女子，頗為熱情地詢問起這衣服，還有頭飾，是哪家師傅所做。

因為雖然驚豔，但她們也能看出衣服本身並不奢華，布料和用品並不算昂貴，於是猜測著也許自己也能買到。

聞折柳自然也一一告知。

很多人聽了之後，便趕緊告辭，匆匆往錦春閣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