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在 且說徐明若方問,江烈陳思片刻……(1 / 1)

且說徐明若方問,江烈陳思片刻,道:“細枝末節處我尚未想好,隻前兩日尋得家中仆從與外人講那有關符印之事,恐怕還要從此入手。”

徐明若聽了,點點頭,又說:“既如此,我們便先等等罷。若有用人之處,千萬同我說。”

江烈謝畢,二人分彆,一夜無夢。

次日,這二人便同去了學堂。這學堂雖算不得大,卻還中規中矩,亦有幾家大族。

方進時,一人猛地出現,撲於徐明若身上,大罵:“何至於此!你如今身體健全,又有權有勢起來,愈發猖狂了!”

江烈見勢,也不多問什麼,隻忙把那人拽開,踢於一旁,這邊扶起徐明若。

徐明若暗自覺得好笑。這人便是前些日子推他入湖之人。如此仇怨,怎能不報?徐明若趁近日嫡子之位愈發穩了,便略做了些手腳,令他獨自困於嚴寒山洞內一晝夜。這日,方才派人放他出來。

“還是下手輕了些,屢教不改。”徐明若暗諶。

那人還欲再罵,隻聽江烈道:“彆同他廢話,我們走。”

徐明若這才想起江烈仍在旁,不由得頓住,見他離開,便也隨著走了。

“我……”

江烈急急打斷“不必多說,那人我識得的,正是你落水之日在旁的人,可是他們又欺負你了?”一邊說一邊用手翻開他的袖子查看。

徐明若素來不喜與他人接觸,忙捉住他的手,道:“沒有的。”心下感到些訝異,更多的是些溫暖。“你怎知道?那天……”

“當時你走得急,忘同你說了。我那日來遲一步,隻見了他們幾個背影,便尋了一番,與各位大人說清此事才算了了的。據說那人被抽了一頓。”江烈笑笑。

徐明若未曾料到這麼多緣故,心裡無故覺著被蜜罐潑了般甜膩,嘴上卻又是道謝又是賠罪。

江烈拉住他“在我麵前不必如此的。”

徐明若移目,見少年眼神堅定清澈,仿佛注入無限信任。驕陽下,一時讓他挪不開眼。

“還是多謝。”徐明若喃喃道。

江烈不由失笑,又拽他回神,同去上課了,暫且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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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素來沉靜的學堂竟吵鬨起來。

“你這才華,可跟那人差不多呢!”朱粼嘲諷說。

這所謂“那人”便指江烈。江家樹倒,平日裡厭惡江烈的、嫉妒江烈才情的一乾人,便忽地冒了出來,這為首的便是這朱粼。這日學堂來了個還算有些文采的叫秦屏,高了朱粼一頭,老儒便誇了一番,又訓斥朱粼,這才鬨得這般。

“多謝。”這秦屏不知怎的還答謝,一時噎住對麵。

“你以為真誇上你了?看看他!還不是個抄家的下場!書讀的好也沒用!到頭來竟是個不安分的小人!況且,那書也不知是真好或是又在哪裡塞了銀子呢!”

一群人哄笑不止。

可巧這江烈恰在旁邊,聽了這話,難免心中不舒服,但自己如今身份不比以往,便不欲生事,隻在心裡忍忍便過了。

“朱公子?好巧好巧。”徐明若走進來,笑著說。

“怎麼巧?都在這讀書,低頭不見抬頭見的。”

“這不算什麼巧,隻這次我和朱兄考了同一名次,可不巧嗎?”

“當真?”

“自然當真,學堂罷了,總不能有塞銀兩的事罷。不過……我的名次需從榜首數,而朱兄恐怕要從末尾處看了。”徐明若笑笑,坐回江烈身旁。

原來這徐明若素來是首名,前兩日又剛考了次試。朱粼聽說和他同名,自然喜不自勝,未曾想是來諷刺他的,一時怒火中燒。

待要發作,又想起那曾推他下水之人的下場,不由得氣勢弱了一節,隻說“且等著!”便灰溜溜躲開了。

江烈見狀,眼中竟有些發酸。自他家破人亡後,再未曾聽過有人為他辯駁。隻有無儘的嘲笑與謾罵。先前明麵上交好的,或是他自認還算交心的,都未曾替他說過一句話。這時卻感到徐明若的話語如同泉水般流淌滋潤心田。猶豫幾瞬,轉身問徐明若:“這會不會……”

“你大可放心,不過幾個小嘍囉,彆放在心上。”徐明若停下翻書,也轉向他說。

江烈見他如此說,捏了捏手,隻是笑笑,也便繼續念書了。

這以後類似事不在少數,此處也不一一細說,隻二人關係更加親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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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又上了幾日學,後也無人再來鬨騰。

“如何?”江烈徐徐放下茶杯,說道。

“前兩日屬下趕到霍家,一切如常。那霍垠見我來,依稀有些驚訝,倒沒有驚慌。後我同他看了書信,他連連否認,還勸我不再追究。”說罷冷哼一聲,又道“我便用了武威脅他,他這才說,那書信是不假,但他念自己和江大人情分不淺,不願如此。而這方不答應事小,賊人逼急了牽扯家人事大。於是他便辭了府中一乾職務,回鄉裡去了。看神情,不似作偽。”

“竟如此?那他可有和那賊人打過交道?”

“他說曾見過一麵,可那人黑衣蒙麵,隻一閃而過,說了句’考慮好來春香樓’便閃沒影了,未曾看清,隻察覺那人身上似有異香。”

“罷了,多少是有些線索,我尋個機會親自去一趟那吧。”

“主子,這……還是我去罷。”

“為何?”

“這春香樓是個名氣不大的春樓,主子還是……”說著便欲蓋彌彰地咳了咳。

這江烈原不知曉,本應該答應就罷了,但不知怎的忽有些好麵,於是道:“這又何妨?我去就是了,還煩你多盯著些彆處。將他喬裝一番,尋個由頭,送我這來。”

不過兩日,便快到那新年,學堂便放了年假,各個世子公子又過回那逍遙快活日子。

且說徐府上下無人不忙,很是妥當,這才盼來了三十。隻見那主位坐的是家主徐大人徐福,旁的是徐明若、李氏、徐明蘭、徐明澈等一乾人。一晚上飲酒談話,也算得上熱鬨,隻可憐那江烈無人問起。

“明若,這幾日書可念得好啊。”徐福一邊放下酒杯一邊問著。

“一切都好,父親不必擔心。”

隔了片刻,又道:“忽想起還有些功課尚未溫習,可否讓我和劉兄先行離席。”

這徐大人本因他是庶子,先前不大在意,又因李氏日日抱怨,心底便沒個好印象。如今這大年三十提出要溫書,更是荒唐,不耐煩道:“罷了,你先下去吧。”

江烈這才隨徐明若出了房,又回到小院中。

按說以江烈的性子,此刻必要取笑徐明若一番。如今沒了動靜,徐明若倒有些察覺。

“怎麼了?”

“無事無事。”江烈笑著擺手,語氣間意思卻截然相反。

“幾日前才說過我,如今你怎的也掩藏起心思來了?”

“說來怕你嫌煩,隻是忽地懷念起之前……”

徐明若知他說的是與父母共度的時日,也不好說什麼,隻道:“可還喝酒?”便轉去牆角,好半天拿出一壇。

“這是我幼時在江南拿回來的酒,如今就剩下兩壇。今日便分你一壇。”

月光灑在遞出去的酒壇上,烏黑透亮。

“謝了。”江烈說罷便隨處找一石頭坐下。

“這時……本該坐在一起哄笑著的……父親總在這種時候喝多就,母親便常常勸他,勸不動,便明裡暗裡嗔怪他,鬨得最後父親直給母親賠笑。也不知母親現在……”

徐明若見少年對月長歎,或沉思或飲酒,仿佛見到那初遇時的恣意瀟灑的紅衣少年,笑著與眾人答話的模樣若隱若現。

可憐可惜,紅衣變白衣,歡顏變愁語。

“我還在呢。”徐明若下意識地說出,罷了又添一句“不必擔心。”

江烈已略微有些醉了,眼神有些遊離,看向徐明若,心中微動,閃過一絲不尋常的感覺,喃喃道:“是啊……至少你還在……至少有你在……”

徐明若見江烈醉意已深,也不再說什麼,沉默著拉他回了房休息。

至房內,徐明若俯身低聲道:“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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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後,二人都默契地沒再提及。過年期間,走親訪友,好不熱鬨。裡裡外外的人進出侯府,與那徐大人寒暄。

“王爺,怎麼勞動您來了,小人準備不周,還請王爺恕罪。”徐大人一邊引著路,一邊道。

“哪裡的話,你我本也算親戚,我閒的無事,隻來串串門罷了。”男子身著灰色長袍,身後跟著個著玄衣的侍衛,笑答到。

這徐大人便一邊答應著一邊招呼人端茶送水,依稀出了些薄汗。

原說這王爺便是當今聖上胞弟,名喚溫玨,地位再尊崇不過的。但他素來拎的清,從不參與那明爭暗鬥的皇位紛爭,也落得個清閒。當今聖上念著兄弟情分,又看著沒甚威脅,便在京城給置辦了個府邸,讓他這病殃殃的胞弟在京城修養。

“怎麼不見你家嫡子?”

“王爺是說徐明若?我這就喚他來。”

“見過王爺。”

“快快起來,這又不是宮中,哪那麼多禮數要做?”接著又拉著徐明若問些進來吃穿如何,書讀的怎樣等等瑣事,好不親和。

徐明若不曾見過這王爺,但卻覺著舉動親近,像個好相與的人物,隻一一答了,便退了下去。

這王爺走後,徐大人才轉而訓斥道:“萬莫與他走得近!給府中惹事!你以為皇親國戚也是你能攀扯的!”

“我……”徐明若方要申辯,便被打斷。

“好了,回你院子去罷。”

徐明若知父親素來不喜自己,便也不多說,告辭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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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到了正月十四。這江烈因近日人多繁忙,未得時間探訪那春香樓,這日方得了空。

“明若,我近日需去置辦幾件衣物,出府一趟。”

“衣物?我記得前幾日才讓人給你做過些,怎麼又要去?”

“我隻是……”不等說完。

徐明若許是意識到先前有些不妥,道:“罷了,我並非想約束你,若要出府采買便去吧。”

江烈這才鬆了口氣,告辭後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