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他閉了雙目。
再睜眼,是無際的白。
他走進這一方天地,卻見一書架突兀立於其中,書架上孤零零有一本舊卷。
書卷潦草寫著幾個大字——“京城軼事錄”
翻看,隻見首頁寫著:
冰冰冷冷寒似雪,熱熱烈烈豔如陽。
孤雁無歸雲相伴,風起蔚藍消雲散。
化為雨水卻遇雁,相伴相隨終不倦。
事罷怨了情不絕,羈鳥歸林雲歸天。
方讀到這裡,卻見一白衣若仙的女子。
那女子見他翻看,有些訝異,隻道:“你怎麼到這裡來了?快快回去!”
未等徐明若說話。那女子輕輕一推,他便失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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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中水綠,依稀見得太陽薄影。
赤衣男子正向徐若明遊來。
神色焦急。
一見這般景象,方才之事他便忘了大半,隻怔怔的不動。
片刻,那人便將他撈上了岸。大口喘著氣,卻不忘叫人來。
卻說江烈。這日父親生辰,他自然要主持諸多事宜。方才在眾賓客前說了幾句客套話,又回去招呼各類事項。剛閒下片刻,正欲去家中小湖邊散散步,卻聽一陣逃亂聲。加快腳步四下一看,才看到湖中一個青衣的公子落入水中,兩眼緊閉,眉頭緊皺。
見事關人命,自己又會些鳧水,便也不顧什麼的跳下救人。待撈人上來後,才想起喊人幫忙等善後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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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眼,頗為華貴的裝飾,過分柔軟的床榻。
徐明若猛地坐了起來。
自己分明……
一陣畫麵浮現在眼前。
是了。是那赤衣公子。
思及此處,倒也不是太過驚慌。隻是……素來無人願意幫扶自己,這次究竟是福是禍?
“公子你醒啦!”一個穿粗布衣裳的小奴端著藥進來,正是先前跟著他的那個,名喚來福。
“你……”
“公子不必驚慌,是江小公子救了公子,如今江小公子跟徐家那邊說了,公子不用急著回去。”
“江小公子?可是叫江烈?”
“正是正是,公子你同他交好?我聽說他們家可厲害了!要不……”
“非也,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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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他。
方才他便有些懷疑,畢竟壽宴上穿得如此亮眼之人不多。
罷了,還是不要多生事端,早日回去方是要緊事。要是再惹上麻煩,府中也沒個照看的,母親在侯府怕是一天也難捱。
一隻手拉開簾子,先是隨意點了點,又扒開,隻見一個人出現。
“我聽你那小奴說你醒了,便來看看你。感覺怎樣?”江烈探進屋內,神色間略帶關切。
隻見那少年劍眉星目,薄唇微抿,棱角分明,頭頂處束有一冠,墨發似瀑垂於肩上,身體修長似七尺有餘,身著紅衣似火,平添幾分囂張氣勢。
“好些了,多謝江公子搭救。”徐明若罕見的抬了抬嘴角,說著便要起身做禮。
江烈忙走至床側扶他坐下,“使不得使不得,不過舉手之勞。隻不過……說來冒犯,徐公子家中好像有些瑣事,江某不便插手,還請徐公子……”
這是在趕人嗎?徐明若一時拿不定主意,方因被救而有些溫暖的心漸漸失了溫度。
“抱歉,給江公子添麻煩了。”說罷便準備離開。
江烈見他動作,忙道:“徐公子會錯意了,你方受涼不好移動,萬萬不可起身。”
“隻是我這幾日聽聞貴府大公子病了,好像還愈發嚴重,府中上下焦急,擔憂徐兄念及家中兄長,這才如此說的。”
徐明若愣了一瞬,原是如此,他是京城有名的謙謙公子,自己這般下流想法,當真是應了那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素來是個冷心冷情的,江公子不必擔心。”頓了頓,又說“等我再好些,便走。”
這回輪到被封為君子的江烈愣了一下,隻說:“徐兄好好休養。”擺擺手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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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徐明若帶著來福回了府。
沒成想回府後根本無人搭理,連那素日好事的嫡母也沒來找麻煩。
“娘,我回來了。”
屋內簡陋,唯一個婦人正做著針線。婦人衣著不算華貴,麵容卻是姣好的,依稀可見少時貌美。抬眼滿是訝異。“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你在江府可受什麼委屈了?都是娘沒用……”
“沒有,江公子待我很好,娘彆擔心。不過這府中是怎麼了?”
她猶豫了幾瞬,慢慢說著:“這幾日你不在,府裡可要變天了。江潯也不知怎麼忽然病重,一發不可收拾,這幾日都是靠著藥材吊命,怕是挨不了幾天。李氏日日為他祈福燒香,也未見什麼好轉。自此府中隻有你一個公子,恐怕她是要將你要去的。”
“原來是這樣,娘不必過於憂慮,這幾日在府中可還好?”
“她近來沒空理我們這裡,好過些,吃穿用度尚過得去。”
二人又談了許多,夜深方才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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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大公子恐怕要不行了,奶奶叫你過去呢。”來福急急趕來說道。
徐明若聽到也不拖拉,信步跟了去。
“我的潯兒喲!我的潯兒!”床邊,李氏正聲淚俱下。
然徐明若卻毫不動容。床上公子臉色蒼白,汗珠凝在鬢側好不狼狽。思及素日作威作福的兄長至如此境地,不由得心下冷笑,慨歎一句蒼天有眼。
眾人密密的圍著床,眼睜睜看著那大公子沒了最後一口氣。
“奶奶,大公子沒了。”
又是一陣哭天喊地,徐明若頗覺不耐煩,尋了個由頭回了院。
不過幾日,李氏便將他過繼到了膝下,日子好過不少。
卻說那李氏愛子心切,見孩子沒了命不由得哭了好幾日,何人勸阻也是無用。直到一日徐大人與他發了好一通火,她才又驚又怕得消停了。後才理了思緒,忙過繼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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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三月有餘,徐明若恢複了還算平常的日子。每日上學堂念書,下午回府陪陪母親。除了偶然會想到自己尚未報那江家公子的恩。談及此事,必要說清。他並非知恩不報之人,心裡也總念著。奈何最近不知怎的江家的消息少了不少,他幾番打聽也不清楚江烈近日狀況,便不好貿然上門打擾。
“不好了!公子!大事不好!”來福疾步跑來,驚得滿頭大汗。
“何時如此慌張,喘口氣再說話。”
“大事不好!江府!”說著忙低下頭,小聲道“被抄家了!”
徐明若猛地站起身,不大置信“當真?江大人不是正得寵?而且我聽學堂老儒說他是個正直清廉的好官。”
“小的也奇怪如此突然,但好像罪名是那個”他又小聲些“通敵賣國!”
徐明若更不相信“不可妄論!你先不要聲張,我去打探一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