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兒，陳喻本來想禮貌性地去陸景家幫他處理傷口，消消毒。然後跟許久不見的陸叔叔陸阿姨，還有陸景的妹妹陸安打個招呼。
陸景卻一把按住門：“謝謝，今天麻煩你了。”
沒等陳喻回答，人就把門關上了。
……不是，這人懂不懂禮貌啊？不該請他進去坐坐嗎？
他隻能打道回府。
陳喻家跟陸景不挨著，隔了幾棟彆墅，外加一條馬路。
他洗完澡出來，溫雪茹和陳揚不知所蹤。桌上有張姨洗好的水果和熱牛奶，他叉起一顆草莓往嘴裡送，酸得直皺眉。
徐際在小群裡滴滴他。
際際爆：媽的，受不了了。張舟，你怎麼可以這麼菜？是手落學校了用腳打的遊戲嗎？@口俞，下班沒？峽穀見。
他們四缺一，到最後也沒湊齊人，徐際就隨便拉了個路人一起打。陳喻翻了一下他們的戰績，一片紅，跟過年一樣喜慶。他拿著毛巾擦頭發的手停下了，笑著回信息。
舟舟：罵我乾嘛？你應該罵一杠七的男槍@段子軒。
段子軒：？@JY。靖洋班長，解釋權交給你。
JY：額。
口俞：都彆爭了，大家一樣菜。
口俞：叫聲爹，我拿國服第一劍魔帶你。
“口俞”拍了拍“際際爆”的屁屁。
？
徐際設置的什麼傻逼拍一拍。
際際爆：爹。
際際爆：求你帶我。
口俞：上號。
陳喻果斷地切掉了微信後台，坐在電競椅上，腳踩著地板一蹬，滑到書桌前開機。
陳喻的遊戲id很簡單，阝東口俞，拚起來就是他的本名。不像徐際他們天天改id，他從入遊以來一直沒變過，十分好找。
徐際臨時有點事，眾人便等了他幾分鐘。這時間裡陳喻便百無聊賴地劃著排行榜。
他小時候就愛看陳揚打遊戲，現在的賬號就是用陳揚閒置的□□登陸的，完美避開了未成年人防沉迷限製時長的問題。到現在入遊四五年，他玩得最拿手的英雄就是劍魔了。
江水是個地級市，但人口數量不輸隔壁舟山，陳喻頂著龐大的玩家群體上過不少次市榜，基本穩定在市前十。
他翻著這周的排行榜。
第一名，擎天傲神。
第二名，昨夜西風。
第三名，帥瞎你眼。
……
第十名，LLLL。
？
陳喻又把前十名翻了一遍，沒看到自己的遊戲名。這人叫什麼？LLLL……這人哪來的？
沒記錯的話，上周自己應該在這個位置。
他眯著眼睛看向第十名，心裡有點不爽。
這人資料卡顯示性彆為男，展示出來的都是盲僧，劫之類強悍的英雄。但頭像卻是個很可愛的薩摩耶，陳喻盯著看，總覺得這隻狗有點眼熟。
這時徐際彈出來個遊戲邀請，他點下同意，暫時忘記了這件事。
眾人一起打了幾局，連勝。剩下三人嫌時間晚，都先打招呼下線了，隻剩徐際和陳喻在遊戲房間裡。
陳喻愜意地伸了個懶腰，活動手腕，想把耳機取下來透透風。
徐際這時還在網吧坐著。隨著一聲水晶的炸裂，他興奮地一拍桌子。旁邊的人被嚇到，低聲罵他神經病。
“我靠，陳陳你是真神了，剛剛最後一波簡直是起死回生啊！”他吹了半天馬屁，點開陳喻的遊戲主頁，語氣裡帶了點奇怪，“不過陳陳，你前十市標呢？”
……
陳喻放在耳機上的手頓住了。
真他媽哪壺不開提哪壺。
徐際翻開劍魔市榜，看到第十那人的名字。“這個LLLL哪兒冒出來的？這你忍得了嗎陳陳，居然把你擠下去了，是我我忍不了。”他一頓點擊鼠標，然後發現一件事：“哎，陳陳，這人居然跟我們一個地方啊。”
“傻逼，你猜那個榜為什麼要叫市榜？”
“呸，我特麼不是那個意思。你看他主頁名片，標的地址也是江水街。”
哦？
陳喻點開那人主頁看了一眼。確實是。
然後呢？
他是把人約出來打進醫院，還是跪下來求求他把前十的位置讓出來？
陳喻把兩種情況的畫麵在腦海裡預想了一遍，臉色有點難看。
過了一會，他手指一動，發出一條好友申請。
“哥們，solo嗎。”
……
他覺得自己有點傻逼。
男人的勝負欲被勾起來了，做的事兒就開始莫名其妙。比如他，陳喻，因為自己的一周一次的市標被人擠掉了，就要找人單挑。
傻逼。
他盯著自己發出去的那句話。片刻後，左下角突然亮出一條信息，顯示“LLLL同意了您的好友請求。”這人在線。
LLLL：您是哪位。
語氣裡真是滿滿的陰陽怪氣和挑釁。
阝東口俞：你就說來不來吧。
他直接退了跟徐際的房間，彈去一條1v1房間的邀請。
阝東口俞：不來是慫蛋。
係統提示：“LLLL”進入房間。
LLLL：嗯。
嗯？你嗯你媽呢，等會把你打得隻能嗯嗯。
陳喻磨著後槽牙，開始遊戲。
solo的規定是，先殺死對方者贏，最先補到一百個小兵者贏，推倒水晶者贏。
他思考了一下，最後選了刀妹。不出他所料，對麵選的是劍魔。
對麵要是劍魔水平比他高，solo必然打不出優勢，選刀妹是為了探他的底。
兩人在兵線處彙集。劍魔一級放線，等著刀妹推線露破綻。陳喻看穿了他的意圖，偏不推線，隻在兵線血條將近清空時補一下兵。劍魔有e很難e中，而且打不死。
雙方拉扯著，幾乎在同一時間內升了四級。刀妹打劍魔越往後越好打，陳喻屯著一波線，愣是沒讓刀妹吃到劍魔一個q。他看準時機，扭掉劍魔三段劍鋒，拿了個漂亮的首殺。
陳喻看著吹了個愉快的口哨，打開聊天框賤賤地發了一個“就這？”，對麵那人看見了，沒回，跟陳喻又開了新一局solo。
這把依舊是陳喻刀妹對線劍魔。劍魔打得很謹慎，把兵線卡在塔前，一沒技能就溜，把經濟趕了上去。刀妹失誤，空了好幾個兵。劍魔預判了一個自家的殘血小兵消耗刀妹，向前打壓製，沒給刀妹操作的機會。有經濟的劍魔就是無解，刀妹越來越不在狀態，經濟被劍魔遠遠地甩在後麵。劍魔不斷吃經驗升級，最後反殺刀妹，拿下勝利。
劍魔沒有陳喻操控的刀妹那麼嘚瑟。贏了之後後沒有絲毫語言嘲諷，隻是給陳喻發了句“還打嗎？”
媽的，這對陳喻來說就是最大的嘲諷。
陳喻看著屏幕上碩大亮眼的“失敗”，跟對麵的人開了第三局。
他泄憤似的纏著那人打了很久，最後愣是打到了三四點鐘。這十幾局裡陳喻玩了好幾把劍魔，居然沒有占到絲毫便宜，對麵那人拿天克英雄都能打贏他。
陳喻看著自己戰績裡一整麵的“失敗”，決定認命。
阝東口俞：不打了，我哥要生了，我去婦產科看看他。
隨後他倉皇地下線，沒注意到自己剛剛說了句多傻逼的話。
對麵那人看著陳喻瞬間就灰了的頭像，笑了，在聊天框裡輸完的內容幾乎和他下線的同一時間裡發了出去。
LLLL：陳喻，以後還能一起玩嗎。
隔了半分鐘。
“LLLL撤回了一條消息。”
……
第二天。
跟那人solo到半夜，躺下後又輾轉反側，快天亮了陳喻才睡著。學校大門八點半關，陳喻定的七點半的鬨鐘，他被吵醒後又躺了回去，心想著再睡十分鐘。
然後一睜眼，八點二十五。
？
陳喻一激靈，直接從床上彈了起來。早餐沒吃，拉著在客廳看報紙的趙叔就走。
趙叔奇怪他今天晚起的原因，但也沒絲毫耽誤，一腳油門踩到超速，有沒有被監控拍到就不知道了。
陳喻下車時抬表看了眼時間，八點四十。
經常遲到的人都知道。可以踩點到，可以不到，不可以隻差幾分鐘就到。
陳喻認命，索性不跑了，慢悠悠走到校門口接受洪主任的審問。
校門口站了一排人，不外乎都是遲到的。洪主任背對著陳喻訓話，那排人正對著陳喻挨訓。
陳喻掃了一眼。嗯，都是老熟人了，很有親切感。他從左往右，把那排半低著的腦袋都看了一遍。
徐際。這逼天天遲到，不知道晚上在乾嘛。
劉柯。這逼總是遲到，晚上不是打遊戲就是泡吧唱歌打桌球打牌。
王燃。這逼偶爾遲到。昨天跟劉柯在b棟一起打牌的人之一。不熟，但經常在升旗儀式上檢討，一來二去就記住這張臉了。
……
鄭肖。這逼最能遲到。典型的叛逆體育生，翹課泡妞打架。高一跟陳喻同班，兩人關係不錯，經常約著打球。
陸景。這逼……
……
？
陸景？
陳喻搓了下眼睛，又確認了一遍。一排腦袋裡隻有他抬著頭直視洪主任，其他人陳喻都有可能看錯，他不可能。
陸景穿著他那身白淨地跟漂過似的校服，站得筆直，臉上沒有表情，哪怕聽到洪主任說三千字檢討也巍然不動。
有一個腦袋抬起來了，可能是脖子累了。
徐際揉了揉脖子，在洪主任身後看到陳喻。他驚訝地半張嘴，拿手肘碰了碰旁邊的人。
洪主任嗓門巨大，輪流盯著他們的臉訓話，沒注意到徐際手上的小動作。
“段子軒，你看……”徐際喃喃道，聲音小得被洪主任的大嗓門蓋了過去，隻有旁邊人能聽到。
旁邊的段子軒抬頭，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跟他做了一模一樣的動作。張嘴，戳旁邊的人，看向陳喻。然後劉柯抬頭，張嘴，戳王燃，看陳喻。
陳喻看著麵前那一排人複製粘貼似的動作，沒忍住笑出了聲。
最後輪到鄭肖。他戳了一下旁邊的陸景，發現不認識，話到嘴邊就變成了“同學，你看……”
陸景淡淡地回了他一句“看到了”。聲音不小。跟前幾個人蚊子似的哼哼聲比起來，簡直像是喊出來的。
？
洪主任終於從他激昂的演講裡回過神，順著對麵那群毛頭小子的目光回頭，然後跟陳喻對視。
……
一群傻逼。
幾分鐘後，隊伍的行末多了個低著頭的陳喻。
“你們幾個一班的，哪天不遲到能要你們的命嗎？訓也不是，不訓也不是，天天淨給主任找難堪，重點班的人都這幅德行，你讓那些普通班的怎麼想，啊？人家會想‘重點班都天天遲到，我們為什麼不可以遲到’，知道嗎？你們作為重點班的能不能樹立一個好榜樣？”洪主任咽了口口水，恨鐵不成鋼地看著陳喻徐際他們，進而把目光轉向王燃和鄭肖，“你倆更是讓人沒話說，年級吊車尾，也敢學人家重點班的違規違紀？”
王燃心想，您不是挺有話說的嗎，哪裡沒話說啊。
洪主任又挪了一下視線，看到陸景，在嘴邊的話卻突然卡住了。作為主任，新生的情況他肯定會了解完全。
這位隔壁市二中的年級前三，經常拿競賽金獎的優等生，轉校第二天就吃了個遲到檢討。洪主任腦子有點卡殼，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
洪主任指著陸景，想了半天要說什麼。
“你以後不可以這樣了知道嗎。”他最後憋出這樣一句話，就把手指放下了。
剛剛被罵的狗血淋頭的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