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可以讓我直接延畢，卻還是給了我一個生產學術垃圾的機會，真令人感動。”

林木木咬牙切齒地喃喃自語，點了點耳機，試圖找出一首讓能她的心情稍稍平複一點的歌。

身後，幾個舍友正準備出門。其中一個女孩再三猶豫，還是出聲：“林林…林林！”

“嗯？”林木木轉頭，語調上揚，“怎麼啦陳陳？”

“要一起去海底撈嗎？今天下午有團購優惠。”陳曦不動聲色地戳了戳旁邊的兩人，想要她們跟著附和。

“對啊，一起來唄。”童璐眨了眨眼，接腔到。

已經踏出房門的宋芷聞言，胡亂點了點頭。

進入最後一個學期，平時就如膠似漆的三人組聚餐越發頻繁，林木木被邀請了幾次，卻著實感覺自己在整個用餐過程中都顯得分外多餘，從沒什麼存在感的陰暗蘑菇人升級至更不討喜的電燈泡，於是此後想法設法躲過邀約。

不那麼豐厚的錢包當然也是一個重要原因，林木木的家境並不算好，生活費在高消費的大城市裡隻能說是在頓頓食堂的情況下勉強夠用，兼職後經濟狀況好轉一些，但也撐不起一個星期兩三次的聚餐。

“嗚啊——不了不了寶，我論文還沒改完！”林木木趴在椅背上笑眯眯地揮手，“快走快走，你們可彆動搖我的決心。”

宿舍門吱呀□□著合上，也將門後女孩的笑臉抹去。

林木木和三人從大一開始就一直同寢，雖然大三換了校區，可四人還是奇妙的被分在了一起。

已經和舍友相處了將近四年，林木木和其他三人的關係還是不冷不淡。

儘管一開始關係還算可以，在拒絕了幾次宿舍的聚餐之後，一條無形的溝壑就自然而然的劃分在了林木木和三人之間，平時的來往也不可避免帶上了小心翼翼的客氣。

平時互相稱呼昵稱大部分是由於林木木的個人習慣。她不擅長記憶名字，中學時鬨了不少笑話之後乾脆不再叫名字，後來習慣了索性就這樣混叫著，也能使她的人際關係顯得沒那麼難堪。

有時林木木甚至會想，是不是她在這個宿舍裡顯得格外不合群的三個字的名字，已經早早揭示了她與名字一樣的命運。

向玄學尋找問題總比挑自己的毛病強吧。雖然自己乾啥啥不行，自耗第一名來著。

不過林木木心知肚明，自己彆扭的性格要負大部分責任。

林木木伸了個懶腰，拉開身旁的窗簾。早春的陽光隔著玻璃窗照射進來，空氣中四下飛舞的灰塵也閃著細碎的光茫。她伸手遮擋，透過手指的縫隙去看外麵樓下的打打鬨鬨。

割草機的嗡鳴伴著草汁的清新氣味，和壓製不住的灰塵氣息一齊湧進宿舍。長久盯著電腦屏幕的眼睛止不住的酸澀。

看了一陣子，林木木忽然蓋上電腦，向後一仰，陷入了自己二十二年人生來的又一次內耗。

沒那麼糟糕但絕對稱不上好的原生家庭，不算優秀但也還過得去的成績，一塌糊塗的朋友圈……甚至連曾經無限憧憬的大學生活，林木木也沒想起什麼值得記憶的東西。

作為一名社畜累死累活的人生近在眼前。啊不，能不能找到“工作”還另說，萬一複試被刷了呢，啊哈哈、啊哈哈。

林木木忽然冒出這樣的想法，希望自己的人生有朝一日也能有主角般的展開。主角不用寫論文的世界最好。

但轉念一想，少年漫主角的生活太過波瀾壯闊，還常常冒一些九死一生的風險。還是老老實實做地球Online的路人NPC比較實在。

性格一般，長相一般，成績普通，體育倒是格外糟糕，八百米能跑五分鐘，不過林木木以為她不過是處於年輕人亞健康常態。連名字都充滿路人甲的既視感，自己一定就是天選NPC！

已經出門的一行人中，同樣有一人發出了歎息。

陳曦有點失望：“四年過去了木木怎麼還是這麼難接近，明明長得那麼可愛，卻莫名其妙地有種距離感……”

宋芷不耐煩地回複：“怪你非想跟她搞好關係啦，你就多餘問她那一句。”

“好了好了，快走吧”童璐打了打圓場，岔開話題，三人又說說笑笑地走了。

第二天早晨。

沒有早八卻還要早起肝論文的生活太悲慘了，林木木感歎著，迷迷糊糊地打了個哈欠，掙紮著從床上下來。

打開文檔。

沒有。

什麼都沒有。

林木木幾乎控製不住想要尖叫。她強壓下心裡的驚慌翻找文檔記錄和雲盤，發現丟失的不隻是自己的畢業論文，還有半年多以來保存的資料與數據。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是電腦有感於我的辛苦主動幫我刪除數據使我免於勞作？！還是導師舍不得我雇人黑我電腦挾資料以令我延畢？我昨晚明明保存了才是啊……

沒有獲得充足睡眠的身體對過於激烈的情緒承受不能，開始發出抗議。

眼前發黑，大腦空白，林木木感受到自己的胸腔正極力起伏，企圖汲取更多的氧氣。

冰涼麻木的感覺從肢體末端向麵部蔓延。心臟處沉悶的痛感逐漸加重，隨著耳邊一切聲音的遠離，林木木的意識陷入了徹底的黑暗。

再次意識到自己的存在，似乎已經過了很久。

林木木覺得自己被精密地封進了一個密不透風的黑暗容器之中，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卻能詭異地意識到她逆著河流上行。

這個容器似乎是承擔不住她的重量，緩慢地被河水浸沒。

對溺水的恐懼使林木木想要掙紮。

“呼——”

終於，她大口喘息著驚醒過來。

是夢吧，一定是夢！

林木木抓起枕邊的手機，雙手幾乎是顫抖著打開了手機上的文檔，再三確定了論文的備份好好地待在手機裡，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驚覺自己背後的衣服已經被汗水隱隱浸濕。

什麼嘛，是噩夢啊。

在夢裡都擺脫不了論文未免也太悲慘了吧。

不過夢裡心臟的痛感也太過真實了。林木木下意識揉了揉心口，決定這幾天規律自己的作息。

——但還是要寫論文。

總之，現實生活也相當噩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