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陽光不錯。
冰藍色布料上流淌著細碎的光,蜿蜒成溪,華貴優雅。
宋昭鴦端端正正坐在床邊,盯著這條被她弄臟的連衣裙,惶惶不安地等待審判到來。
衛生間的門沒關緊,水聲溢出來,伴著香氣,一起悄無聲息湧入她的鼻尖,將她的思緒擾亂。
程迦栗說完那句話後,便叫她一起回宿舍。
發生這樣的意外,宋昭鴦也沒心思吃飯,匆匆跟買飯回來的安娜道彆,兩人一道從食堂離開。
宋昭鴦沒買過連衣裙,但她大概能猜到程迦栗的衣服不會太便宜,在路上就忍不住開口詢問價格。
她的賬戶餘額不算充盈,如果裙子太貴,那她就得考慮用更多的時間去做兼職,競賽可能就沒辦法再準備。
不料程迦栗說了句不貴,然後把話題岔開。
回到宿舍,程迦栗直接進了衛生間,沙拉醬沾到了她的鎖骨上,她說不洗個澡心裡不舒服。
宋昭鴦欲言又止,隻能眼睜睜看著對方進衛生間,沒過多久,程迦栗叫了她,讓她幫忙把臟了的裙子拿出來。
裙子上還殘留著程迦栗的體溫,觸手微熱,像是在用手丈量著程迦栗的腰身一樣。
宋昭鴦被自己腦中的想法嚇了一跳,手抖了抖,險些把多災多難的裙子丟在地上。
饒是如此,她坐在床頭也很心神不寧,總覺得自己不小心闖了天大的禍。
程迦栗有噴香水的習慣,裙子上沾染了香味,經久不散,宋昭鴦剛才碰過柔軟布料,手指也不免殘留下對方的氣味。
宋昭鴦抬手去推眼鏡框的時候,鼻尖嗅到手指的香味,不算濃鬱溫暖,帶著隱約的入侵感。
她沒噴過香水,也不懂怎麼欣賞,隻能憑直覺去判斷對她而言是否刺鼻,用最淳樸的方式來評價好壞。
不論哪個方麵,程迦栗都堪稱完美,細致入微到生活中的點點滴滴,讓她產生一種這樣的女性才能算得上是精致優雅。
宋昭鴦習慣性去仰望這樣的人。
一聲輕響打斷她的思緒,程迦栗身上隻有一條浴巾,裹住前胸,露出長腿,濕發貼著臉頰,目光清冷地看過來。
那一瞬,程迦栗的氣質和香水完美契合。
隻是下一秒,程迦栗翹起嘴唇笑了笑,恢複平時熱情洋溢的模樣:“宋昭鴦,麻煩你幫我把睡衣拿過來。”
宋昭鴦忪怔片刻,下意識應聲,起身去對方床邊,拿起那條用料節省的睡裙,觸感柔軟順滑,輕盈如羽,不像她能消費得起的。
她壓下心中升起的比較,沉默不語走到衛生間門口,對方沒有關門,正對著鏡子吹頭發。
浴巾不長,露出一大截腿部,效果堪比超短裙。
宋昭鴦收回目光,老老實實把睡裙遞過去。
“我看起來很難以入目嗎?”吹風機停了,程迦栗的聲音傳過來。
聞言,宋昭鴦反應幾秒,搖搖頭。
程迦栗五官立體好看,哪怕不化妝也漂亮出挑,跟難以入目四個字扯不上任何關係。
“那你怎麼不看我呢,”程迦栗歎了口氣,“讓我以為自己麵目可憎,看一眼就要被嚇得尖叫哭泣。”
她這番話像埋怨,又似好友之間的調侃,沒有生氣的預兆,唇角還是翹著的。
宋昭鴦膽子大了點,目光直白落在眼前人身上,對方果真沒有羞惱,任由她打量,還頗為體貼轉了個圈,讓她看得全麵。
程迦栗像在哄小孩子。
這種感覺很奇妙,宋昭鴦長這麼大,從沒有人考慮她的心情到這種程度,明知對方是在刻意轉移她的注意力,也還是忍不住露出一點放鬆的笑。
雖然她平時被厚重劉海和眼鏡擋住大半張臉,可上午見過她的五官,現在近距離看著,也能看出女孩清秀模樣。
程迦栗眼中笑意加深,用腳尖點地,又轉了一圈。
不料瓷磚太滑,程迦栗沒站穩,險些摔倒。
宋昭鴦被她拽住,手裡的睡裙沒抓穩,掉在濕滑的地麵,而她懷裡接了具溫熱潮濕的身體。
程迦栗的身材很有料,這是宋昭鴦昨晚就知道的事,隻是沒想到,看和碰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
夏天還沒過去,宋昭鴦的襯衫單薄,被對方身上的水汽打濕變潮,緊緊貼在身上。
程迦栗也沒好到哪去,因為這個意外,身上的浴巾搖搖欲墜,從胸口掉了下去,大半個柔軟壓在宋昭鴦的身前,未乾的長發掃過後者的臉頰脖頸,香味如無形的士兵,轉瞬攻城掠池,侵占大片領地。
一時間,寂靜無聲。
宋昭鴦睫毛輕輕顫了顫,沒敢亂動。
她的腰間落了一雙手,嚴絲合縫貼在後腰上,熱意透過單薄布料四散,幾乎要把那一小片皮膚燙傷。
程迦栗的下巴擱在她的頸間,以她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鏡子裡糾纏在一起的兩人,像是交頸的鴛鴦,緊緊貼著,纏綿悱惻。
大片雪白的皮膚映入眼簾,對方身上的浴巾要掉不掉,掛在腰間,勉強還能擋住下麵,除此之外一覽無餘。
宋昭鴦心底湧起一股熱意,她倉促挪開視線,不敢再看。
就在這時,臥室的門被敲響,緊接著安娜的聲音傳來:“你們怎麼跑那麼快……我的天哪!”
大概因為太過震驚,安娜換成母語大喊大叫。
方才的旖旎氣氛一掃而空,兩人如夢初醒般分開,那條浴巾被程迦栗眼疾手快抓住,沒有露出更多非禮勿視的部位。
宋昭鴦根本沒經曆過這麼尷尬的事,手足無措站在原地,餘光掃到地上的睡裙,連忙彎腰去拿。
地上的水把睡裙浸濕了大片,看樣子是不能穿了。
她起身時,不小心和程迦栗撞在一起,鼻梁碰在對方的下巴,痛得她忍不住皺眉,驚呼一聲。
場麵一度混亂,三人各亂各的。
程迦栗頭疼扶額:“安娜,先把門關上,謝謝。”
安娜關上門,目光在她們兩人之間來回巡視,像是一不小心發現了什麼驚天大瓜,表情逐漸被某種神秘兮兮占據。
“你速度夠快啊,昨天剛來,今天就開始泡妞了?”
安娜用了英文,語速很快,宋昭鴦聽不太清,加上她鼻子還很痛,生理性眼淚流出來,無暇顧及旁的。
她摘掉眼鏡,用手指揩去淚水,眨了眨眼睛,眼前一片模糊。
朦朧中,一隻手遞來紙巾,她聲音悶悶地道謝,接過紙巾又擦了擦眼角,眼尾微紅,像是被誰欺負狠了。
程迦栗輕歎一聲,低聲說:“不是你看到的這樣,我們之間沒有發生什麼出格的事。”
“彆想狡辯,之前彆人說你是單身主義我就不信,你這張臉和身材不跟彆人約會豈不是可惜了。”
安娜根本不信她的說辭:“而且你們不是有句話叫什麼近水樓台先得月,你昨晚就對人家一見鐘情了吧,不然上午看人家喂狗笑得那麼開心。”
見越描越黑,程迦栗索性不再解釋,更何況,她現在確實對新室友有點興趣,不算乾淨清白。
她側頭看了眼宋昭鴦,發現宋昭鴦眼睛紅紅的,劉海也被撥開些,總算是沒那麼沉悶。
宋昭鴦還在頭暈,仿佛眼前有一堆星星在轉圈,好聞的沐浴乳氣味也來搗亂,讓她愈發混亂。
她晃了晃頭,試圖摸到眼鏡重新戴上,結果不小心碰到某人的手,對方似乎還理解錯意思,反扣過來,將她的手掌包住,問怎麼了。
安娜又是一陣怪叫和嘰裡咕嚕。
宋昭鴦閉了閉眼,感覺自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