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遠侯府裡裡外外都掛上了紅綢,站在府門口迎客的小廝也係上紅腰帶是滿麵喜色,送過請柬的客人在謝應昭回來之前都到的差不多了,眼下早已齊聚府內,隻待二位新人進場,熱熱鬨鬨地觀禮。
院中備好酒水席麵,期間不乏有不知哪家的稚童來回穿梭打鬨,侯夫人隻是笑看著並不讓人阻攔,小孩子難得聚在一起,隻要沒出什麼事這般玩鬨倒也算熱鬨。
謝應昭與寧姝玉就在眾人目視下,靠著紅綢花球的鏈接一步步走入正堂,麵對著堂上主位的二人站定。
隔著塊紅蓋頭寧姝玉看不清四周的情形,也看不見謝應昭快要翹上天的嘴角,縱是侯夫人不住用眼神暗示他收斂點,他還是不為所動。
圍觀的人鬨哄哄吵做一團,司儀越眾而出嗓音嘹亮:“吉時已到!”
場麵短暫安靜下來,謝應昭更加用力握緊了手中那部分紅綢,隻聽司儀繼續道:“一拜天地——!”寧姝玉跟著他的動作轉向躬身。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禮成!”話畢屋外驟然響起炮竹響動,劈裡啪啦的,引得小孩歡呼不已。
喝彩的聲音一陣高過一陣,一句接一句的恭喜快要將謝應昭淹沒其中,這些人大多都是在軍營裡的好友,眼他們沒個分寸一窩蜂就要湧上來,謝應昭眼疾手快先一步環抱住了寧姝玉,帶著她連連往後院方向退去。
“欸!你躲什麼啊,還沒喝酒呢,謝世子以往可不是這個樣子。”有人注意到他的動作,趕忙去攔。
謝應昭今日高興,也樂得同他們爭辯兩句,“今時不同往日了,現在我要現顧著我夫人,你們還是暫且往後放放。”
“哈哈哈哈哈,好你個謝應昭,當真是夫人在前兄弟在後啊!你且快些去吧,不要忘了早點回來喝酒。”他們也非是真的要纏著人不讓離去,打趣兩句也就結束了。
應下他們的要求謝應昭馬上就抱著寧姝玉離開了正堂,裡麵太過吵鬨,真正出來後他才有機會詢問她的狀況,“你沒事吧,方才那樣混亂有沒有撞到你?”他的朋友心地都不錯,就是做事有些魯莽。
寧姝玉搖搖頭,剛才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便已經被他護在懷中,沒讓其他人碰到分毫,“這些事不是讓下人去做便好了,你為何親自出來?”她指得是謝應昭抱她去房間。
“今日安排的每日不知道房間在何處,萬一不小心走錯地方怕是又要生出許多事端來,倒不如我親自來的快些。”嘴上這麼說著,腳下還放慢了速度,是真以為懷裡的人感受不到嗎。
寧姝玉畢竟是第一次來信遠侯府,尚不了解裡麵的情況,隻好由著他怎麼說了。
房間離得並不太遠,即使他可以放慢腳步還是沒走多久就到了,謝應昭小心將人放在床榻上,傾身仔細交待:“桌子上有特意給你準備的餐食,若是餓了就把蓋頭掀了先去吃一點墊墊,等結束了你若是還想吃些什麼我再叫人去準備。門外安排了兩個侍女,有什麼人來都會稟告給你,待會我再讓人把青綰送過來,無聊的話就讓她先陪你。”
他安排的十分體貼周到,寧姝玉從未想到過,隔著蓋頭點點頭,複又擔心他看不清晰開口道:“我知道了。”
謝應昭這才心滿意足,指腹輕輕在她手側摩挲幾下才起身離開。
手上傳來的觸感又輕又柔,寧姝玉忍不住蜷了蜷手指,她也不是第一次成親了,按道理來講對這一切早就是輕車熟路,可她的心臟還是會因為謝應昭的珍視而加速跳動,是從未有過的感受。
一陣腳步聲過後,屋內又恢複了平靜,寧姝玉扯下蓋頭開始四處打量這間屋子,謝應昭沒有安排其他的人在裡麵,想來也是為了讓她能夠自在一點。
身後寬敞的床踏上規規矩矩擺放著紅緞錦被,做工精細,一看便是用得極為上等的料子。朝外走去,幾方木桌上皆放著金座托底的紅燭,正對房門那處還有幾盤分外顯眼的花生桂圓。
寧姝玉走到桌前坐下,麵前的菜肴還冒著些許熱氣,拿起筷子還沒嘗多久,門外又響起了敲門聲。
不等她出聲問詢,門外二人先回道:“世子夫人,是青綰姑娘。”
“進來。”寧姝玉不甚在意,一邊叫她進來一邊繼續動筷。
青綰推門而入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自家小姐掀了蓋頭,毫無形象地在桌邊夾菜,趕忙快速關上門,若是讓信遠侯府的人看見就不好了。青綰快步走到寧姝玉身邊,仔細檢查她臉上的妝花了沒有。
“哎呀小姐,這成親的儀式都還沒有走完呢,你怎麼就把蓋頭掀了?要是妝花了那該怎麼辦?”來之前寧夫人可是千叮嚀,萬囑咐的,叫她一定要看護好寧姝玉,萬一有什麼不對的事馬上差人送信回府。
寧姝玉看著她苦惱的樣子停下了動作,似乎真的在想辦法,隨意開口:“要是被人發現,我們就說是謝應昭叫我這麼做的就好。他都同意了還有什麼人能說不是嗎?”她也沒有瞎說,本來就是謝應昭同意了的。
對於這個不是辦法的辦法,青綰實在是接受無能,繼續在旁邊焦急地注視著寧姝玉,期待著她吃飽了能夠良心發現自己再把蓋頭蓋回去,安安穩穩等到傍晚。
本來還想同青綰說說話的,可看她現在這個眉頭緊皺的樣子,寧姝玉估計不管自己說什麼她都隻想把蓋頭蓋到自己頭上,索性早早就遂了她的願,把自己收拾得與進來時彆無二致,然後規規矩矩坐在榻中間。
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的,一坐下便是幾個時辰,寧姝玉都有些困倦了,直到門外隱隱傳來不小的喧鬨聲,她才強打起精神,“青綰,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小姐,已近酉時了,門外應當是謝世子。”
喧鬨聲越來越近,間或夾雜著幾道不同身影的調侃,偶爾也可以聽到謝應昭的回應。
寧姝玉以為那些人定是要好好鬨上一番,畢竟看得出來謝應昭與他們的關係不錯,不想一眾人到了門前統統被攔下。
隔著門寧姝玉隻聽見他說:“諸位到此便可以止步了,若是再鬨下去怕是會擾了我夫人。”
有人似是不願:“哪裡有這樣的道理,送人到門前還不讓進了,我們也想見識見識新夫人的容顏。是也不是啊!”後麵是接連不斷的應和。
謝應昭還是分毫不讓:“酒也喝了,興也儘了,現下也到了散場的時間,倒不如早些回家去。我夫人年紀尚輕膽子小,不適宜一下見這麼多人,待日後再一一識過可好?”
他們之中少有人能同謝應昭的身份比肩,見他都如此拒絕了,眾人也不是沒眼色的,三三兩兩地散去了,不再多留。
寧姝玉本就擔心太過哄雜的場麵會難以應付,這下好了直接省去了,瞬間輕鬆不少。
既沒了鬨洞房的一步,青綰也就不合適再繼續呆在旁邊了,在謝應昭推門進來之前,她先一步拉開門行禮退了出去,門外的侍女早不知何時已經離去,青綰關上門後這方院落中便隻剩下他們二人。
四下無聲,紅燭搖晃,桌子上擺放著提前備好的物品,謝應昭拿起秤杆緩步走到寧姝玉麵前,小心翼翼挑起紅蓋頭。
心心念念的麵容逐漸顯露在眼前,他看過去的瞬間寧姝玉也同樣抬眸,金製的流蘇垂在眼前擋住了她的視線,這是她今日第一次看到謝應昭穿喜服的樣子,比起以往的世子服要更加俊逸非凡,麵頰上還浮現兩坨紅暈,不知是醉酒還是欣喜。
他注意到寧姝玉戴了那日在金縷閣中送出的纏金珊瑚耳墜,手不自主也向腰間摸去。
寧姝玉伸手摸了上去,問他:“你喝酒了?臉怎麼這樣紅。”
“是喝了點,不過沒有很多,我身上的味道很重嗎?你會不會覺得不舒服?”邊說著還不斷在身上嗅來嗅去。
“沒有,不用擔心我。”
謝應昭點頭繼續接下來的動作,拿起合巹酒倒滿兩杯,把其中之一遞給寧姝玉,二人交杯飲儘,之後又各剪一縷發絲束在一起收好。
做完一切後謝應昭仍是站在寧姝玉麵前,二人望著彼此不說話隻乾瞪眼。
“我們……是不是該歇息了?”終是寧姝玉看不過去率先開口打破了這怪異的氛圍。
謝應昭這才有了下一步動作,手忙腳亂地幫著寧姝玉卸下滿頭的發冠釵環,脫掉繁重華麗的嫁衣。
看著他的動作寧姝玉極輕地歎了口氣,若是由著他來主導那今晚注定什麼都不會發生,他的行為絲毫看不出來侯府世子的做派,寧姝玉想不明白這是為何。
待一切都收拾妥當,謝應昭便要去吹熄紅燭,閉口不提洞房一事,寧姝玉拉住他的手問:“謝應昭,方才你為何說我膽小?”
僅靠數麵之緣便敢叫人娶她,她覺得她應當是這京城中頂膽大的了。
謝應昭不知她為何突然又提起此事,隻撿著自己心中所想說:“那些人多是軍營中的草莽,你見了應當會拘謹,倒不如讓他們早點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