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頌馬上起身追過去,雖不知這位小姐為何會遭此一難,但人是在他麵前被擄走了,無論如何他也沒辦法坐視不理。
他邊追著那馬車邊大聲叫喊:“來人啊!報官啊!有賊人當街強搶民女了!”
可惜他身體虛弱,追了沒多久便沒了力氣,整個人躺在地上氣喘不止,臉色也越發白,好在他的動靜不小,還是有人在聽見之後馬上報了官。
季頌轉過臉去麵帶擔憂的看著城門的方向,那般好年華的姑娘,可千萬是要安然無恙的回來啊。
那蒙著麵的人下手實在是太用力了,寧姝玉在空蕩蕩的馬車裡撞得眼冒金星,好一會兒才緩過神。
兩側的窗戶都是被封死的,寧姝玉隻能透過木板縫隙朝外看去,外麵的景象早已不是在京城中了,心跳開始漸漸加速,她開始對即將發生的一切感到無比恐慌。
寧姝玉不敢向馬車門外跑去,綁匪就坐在那裡,她一出去肯定會再被丟回來的,隻能不斷用身體撞擊著馬車一側,若是能把它撞破那便還有一絲生機。
就算是跳下馬車倒黴摔死了,那也好過被不知道什麼人給帶走。
馬車的速度突然變慢不少,外麵的人像是感受到了裡麵的動靜,綁匪回過頭來挑起一側簾子凶狠道:“老實點,彆想逃跑,要是再做無謂的掙紮就……”
他的話沒機會說完,一枚羽箭從旁側射過來正中胸膛,他整個人直挺挺向後仰倒,從馬車上掉了下去,寧姝玉還能聽到重物落地的巨大聲響。
馬兒卻似是受了刺激一般更加快速的朝前跑去,漫無目的。
沒了前麵人的威脅寧姝玉馬上竄出馬車,馭位上已經是無人操縱,亦不知前方道路幾何,若是運氣不好恐怕要不了多久便會車毀人亡。
正在寧姝玉思索要不要挑個平緩的地方跳車,或有一線生機,馬車右側卻出現了一人騎著快馬追趕而來。
“不要跳!寧姝玉千萬不要跳下來!”他的聲音既焦急又惶然。
是他,又是謝應昭。
雖然不知道他是如何猜中自己心中所想的,寧姝玉還是依言停住了動作,“我不跳!你有辦法能讓他停下來嗎!”她現在才看見馬車行駛過的地方都留下了斑斑血跡,怪不得速度如此之快。
謝應昭用力抽打鞍下馬匹,加快速度與馬車齊平,“你到裡麵去!不要擔心我有辦法!”
信遠侯世子的名聲在京城中算不上好,每每有人談到便說他不思進取,一心隻鑽進千樂坊整日廝混,真真是辱沒了武侯的門風。
可就在這一刻,寧姝玉看著他夾雜著擔憂的眼睛,隻覺得再沒有人比他更可靠了,好像每次在危急時刻這個人總會出現在自己身邊,輕而易舉化解所有困難。
寧姝玉轉身回到馬車中,馭位處騰出了足夠大的空位,謝應昭甩掉手上馬鞭,雙腳踏上蹬部借力飛身而起,徑直躍到並行的馬車上。
來不及去查看寧姝玉的情況,他快速扯住韁繩,竭力製住馬匹繼續向前瘋跑。
寧姝玉就在馬車裡麵看著謝應昭遊刃有餘的處理好這一切,從最開始便狂跳不已的心,在他穩住馬車的那一刻逐漸回歸平靜。
馬兒前腿受傷到如今已是走不了多遠,謝應昭找了個空曠的地方停下馬車,這才回過頭去查看身後人的狀況。
寧姝玉鬢發有些散亂,身上衣裳也變得灰撲撲的,但就表麵看來發覺不出有沒有受傷。
謝應昭隻好問她:“你沒事吧?可有受傷?”眸光中是毫不遮掩的擔憂。
寧姝玉定定看著他搖頭:“我沒事,謝謝你謝應昭。” 她沒想要叫謝應昭的名字,卻不知為何最後還是脫口而出。
聽見她如此回答,謝應昭才微微舒展眉頭,一手扶著門框一手伸至寧姝玉麵前:“先下來吧,這輛馬車該是不能用了,我已叫信遠侯府的人另外找了馬車前來,再過會就能到了。”
寧姝玉沒說話,伸出手搭在他的掌心中,謝應昭手上用力小心翼翼將她扶起,直到重新回到地麵上才鬆開手。
自她重生回來之後,遇見太多事情與前世不同了,可是那些事情都是按照既定邏輯去發展的,她對此並不覺得奇怪。唯有謝應昭,他的每一次出現都太過巧合了,就連理由都是合理到毫無破綻,她甚至都要覺得這些理由都是他提前設計好的了。
寧姝玉驀然抬頭去看他,謝應昭不設防雙手背在身後不知道在傻笑什麼,這副樣子被她儘收眼底。
待謝應昭發覺寧姝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很快又變了神色,裝模作樣的抬起手輕咳兩聲:“怎麼了?是等著急了嗎?”
“謝應昭。”寧姝玉輕聲喚他。
“嗯。”他收了笑意也正色起來。
“我發現你真的經常出現在我身邊,這次也是巧合嗎?或者說,這次你也有理由給我嗎?”寧姝玉目光灼灼看著他,顯然是不會輕易相信他的話了。
謝應昭直接啞火了,好半天才道:“這次不是,這次我是特意趕來救你的。”
“你知道我會遇到危險?”寧姝玉不解。
“我不知道啊,”謝應昭轉開視線看向地上的血跡,繼續道:“是在城中聽見了有人喊強搶民女,一時間心血來潮便追上去看了,追到了才發現被搶的是你。好在我是追上了,你也安然無恙,不然……”
“不然什麼?”寧姝玉追問道,想知道他最後一句話為什麼停住。
謝應昭重新看向寧姝玉,換上自己一貫不著邊際的笑,“不然寧府上下肯定是痛哭流涕,悲傷至極,說不定京城中所有產業都得關門好幾日,引得百姓也紛紛歎惋呢。”
寧姝玉頓時火冒三丈,“好你個謝應昭,你這是咒我不好?”
“在下哪敢啊寧大小姐,在下保護你都來不及呢,哪裡又會咒你不好。”謝應昭連連討饒,算是把這個話題糊弄過去了。
寧姝玉也知道從他嘴裡也聽不到什麼真話了,也不再糾結於此,乖乖等著信遠侯府的馬車。
他們停下的地方是京城外山林中的一片空地,林間乍起一陣微風,寧姝玉微不可察地瑟縮了一下,雖已經不是寒冬時節,可天氣尚不算太溫暖,加之她方才經曆一場綁架,精神早已到了極限,麵上也顯出些疲憊。
謝應昭見狀脫下身上的外袍,交給寧姝玉,“先披著吧,林中起風了,若是著了涼那便不好了。
寧姝玉沒有推拒,伸手接過披在身上,倚靠著樹根緩緩坐了下去,“謝應昭,真的會有馬車過來接我們嗎?”
她不是質疑謝應昭的安排,隻是在擔心會不會有人從中作梗,畢竟如果連當街搶人這種事都做得出來,再攔下幾個幫手也不是沒可能。
謝應昭幾乎瞬間便明白了話中之意,抬手放至唇邊吹響一聲長哨:“情況應該有變,我們不能再繼續待在這裡了,隻能委屈寧小姐和我同乘一匹馬趕回城內了。”
應著哨聲趕來的是一匹鬃毛烏黑發亮的駿馬,隻一眼寧姝玉便認出來了,這是最開始謝應昭追趕馬車時騎得那匹。
“謝世子多慮了,隻要能平安回去,怎樣都是好的。”說罷寧姝玉想扶著樹乾起身,腿卻止不住的發軟。
謝應昭快步上前扶住,好歹沒讓她摔倒,身後驟然響起陣陣馬蹄聲,就算尚未見到人影也可以猜測出人數不少。
不能再繼續浪費時間了,謝應昭直接彎腰打橫抱起寧姝玉,單手將她送到馬背上坐穩,隨後自己跨步上馬握緊韁繩,調轉方向快速離開這個地方。
他一手握住韁繩,一手緊緊攬著寧姝玉,生怕她掉下去似的。
寧姝玉被人緊抱在懷裡心情很是複雜,越發覺得謝應昭此人身上藏著秘密,而他並不願意告訴任何人。
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像是發現了他們的蹤影,無聲無息的加速來追捕。
寧姝玉把頭仰起隻能看到他的側臉,問道:“謝應昭我們能甩開他們嗎?”
“能啊,當然能,京城外我可比他們熟悉多了。”言罷雙腿夾緊馬腹,一頭紮進隱秘的小道中。
謝應昭自小便在軍營與信遠侯府之間來回,城外的道路不知道走過多少遍,哪裡有小路,從哪裡回城最快早就一清二楚了。
小路雖快卻是有些狹窄,兩旁多伸出參差不齊的樹枝,謝應昭悄悄把手向上挪了挪,恰好擋在寧姝玉臉側。
兩人一馬在樹林中奔走,後麵追趕的人就算是想要追趕,礙於路徑速度也隻會慢不會快,更彆說對路線不甚了解。
寧姝玉長呼出口氣,雙手也緩慢鬆開,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起握住了謝應昭的衣襟,麵上浮起一抹緋色。
出了樹林城門就在不遠處,眼看著馬上便可以進入城中去了,謝應昭突然拉停了馬。
寧姝玉不明所以,隻聽見他的聲音自上方傳來:“在下就把寧小姐放在這裡吧,等會你在前方走,我跟在你後麵,免得讓人說了閒話去。”
今日這麼一鬨,估計全城的人都知道了寧府小姐被賊人當街擄走,隻要她再次回到城中定會引起人們的猜測,無論真實的還是虛假的,總歸都不會是什麼好話。
可謝應昭想和她一同進城,用自己的身份向所有等著看熱鬨的人宣布:人是信遠侯府救下的,必定安然無恙。
寧姝玉明白了他的好意,卻並不打算順著他的意思去做,隻道:“謝世子,我有另一個想法不知世子想不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