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嘉之亂 康嘉二十七年,先皇病弱暫由……(1 / 1)

滿城春色儘折腰 十方階 4958 字 10個月前

康嘉二十七年,先皇病弱暫由太子監國,京城暗潮迭起。

時已至仲春,陰雨還是連綿不斷,寧姝玉立在東宮內殿簷下靜靜注視著瓦礫上滴落的的雨水,喃喃自語:“今日的天色好似格外暗些,教人無緣心慌,青綰你說呢?”

回答她的唯有一片寂靜。

寧姝玉這才想起來青綰早就不在了,門外紛亂之聲乍起,看起來年齡頗小的宮女顫顫巍巍推開他的院門,抖著聲音道:“娘娘!有兵馬攻進城了,正向這邊奔來,我們快些逃走吧!”

她完全可以不不管這個主子自己逃走,卻還是鼓起勇氣衝了進來,寧姝玉麵上的驚愕一閃而逝,迅速抓起小宮女的手朝馬廄方向跑去,那裡有整個東宮最快的馬。

東宮中早就亂作一團,侍女小廝尖叫著四散而逃,這種情況除了保命實在是顧不得其他了。

寧姝玉趕到馬廄時隻看到滿地倒著馬匹的屍體,門外蕭垣快速坐上馬車,對侍衛下令以最快的速度出城去。

看著疾馳離去的馬車,寧姝玉慢慢鬆開了拉著小宮女的手,一股巨大的絕望漫上心頭:她走不了,她會死在這裡……

戰馬鐵蹄踏破城門,城內百姓緊鎖家門不敢多有動作,躲避著這場由爭奪皇權開始的紛爭。

院內突然傳來鐵甲的搜尋聲,小宮女全身抖得更厲害了,寧姝玉看她的樣子也不過是十六七歲,正應該是在家中無憂無慮的年紀。

環顧四周後再次拉起她的手,找到平時喂馬的水缸,將她整個人都塞了進去,抬起旁邊的蓋子蓋了上去。

低下嗓音安慰她:“你且先在這裡躲好了,找到時機便快些逃出去,去什麼地方都行,你以後就是自由的了。”

安排好小宮女,寧姝玉拿起石頭砸碎了另一邊滿水的缸,濺上血跡的水流出沾濕了她的淡色羅裙,聲音也被院內的人捕捉到。

“後院有聲音!快走,不能讓那太子跑了!”緊隨其後便是更加急迫的腳步聲。

寧姝玉快步轉身從門口跑出去,追著蕭垣馬車離開的方向,她很清楚他想從哪道城門離開,就算是必死無疑蕭垣你也彆想好過。

身後是刀槍劍戟相交的聲音,還有不斷追逐著她的士兵,寧姝玉穿過巷道跑到了直通向北城門的路上。

“她在那裡!抓住她!彆讓她跑了!”

“快抓住她!她是太子妃,抓住也重重有賞!”

寧姝玉腳下步伐越發快了,不要命般朝前跑,心臟劇烈跳動,到了這個時候,心中的恐懼還是大過了對蕭垣的怨恨。

一滴眼淚順著麵頰滑下,又很快隱沒潮濕的路麵上。

她還不想死的,可身後催命般的腳步聲愈發靠近,寧姝玉隻能在心底默念:跑快些,再快些。

利箭破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下一秒直接穿透她的胸膛。

世界仿佛靜止下來,寧姝玉再聽不到任何聲音,隻剩胸口處傳來的劇痛尚能感知,身體直直跌落倒地。

“若再給我一次機會,蕭垣,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

“啊!”

寧姝玉猛然從床榻上坐起,右手用力捂著自己的胸口處的衣物,大口喘著氣,背後還不斷冒著冷汗。

耳畔似乎還有著揮之不去的盔甲碰撞聲,令她膽寒不已。

門外有侍女敲門,“小姐,可是發生什麼事情了?需要青綰進去幫忙嗎?”

青綰?是青綰的聲音?

方才她的目光還有些渙散,現在回過神來環視周圍這才發現,眼下這環境像極了她尚未出嫁時的閨房,每一處物件都與記憶中的分毫不差。

寧姝玉壓下心中的驚喜,饒是麵色尚未恢複正常,她還是強打著精神安撫門外的青綰,“無妨,隻是小憩時做了噩夢,一時之間有些驚駭,不用進來。”

“是,小姐。”青綰回完話便繼續儘職儘責守在門口。

利箭刺穿胸膛帶來的疼痛感仿佛還殘留在身上,寧姝玉忍不住伸出手撫上那處的皮膚,確認沒有傷口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舉頭三尺有神明,或許是天上的神仙也可憐她吧,給了她再來一次的機會。

寧姝玉一想起蕭元算計她時不留餘地的動作,腹部便是一陣忍不住的翻湧。

惡心,實在是太惡心了,前世就算她眼瞎,直到生命儘頭才看清楚他是怎樣一個偽君子。

寧姝玉起身下榻,一步步走到銅鏡前,看著鏡子裡容色姣好的女子,堅定張口道:“我說過的,再給我一次機會,絕不會放過蕭垣。”

銅鏡中的人像也隨著她的動作張口,似在吩咐,又似在告誡。

寧府正廳中端坐上位的美婦人拿起茶盞,還不待送入口中便又皺著眉放下,轉身望向身邊淡定的中年男人,“老爺,這都什麼時辰了,怎地還不見皎皎出來?以往這個時候,她該是早早就過來同我們一起準備去看鋪子了。”

他安撫般拍了拍夫人的手,溫聲道:“夫人先莫要著急啊,方才不是遣人問過了,說皎皎在房中睡著了,女兒要睡就先讓她睡著吧,說不定過一會兒便來了。”

寧夫人聽他這樣說才算安下心,目光卻還是忍不住向門外瞟去。

寧老爺對此倒是見怪不怪,皎皎幼時體弱,夫人總是格外愛護,分開時間稍多些便開始擔心了。

不到半刻時間,寧姝玉便收拾齊整出現在兩人麵前,人還未踏進門聲音倒先傳入了,“爹爹!娘親!”

她身上穿著寧夫人剛請人做好的新羅裙,布料樣式都是極好的,寧府富庶從不差銀錢,府上又隻有這一個寶貝,自然是把所有好東西都拱手送到她麵前的。

寧夫人馬上舒展眉頭,從椅子上起身半挽著她,“皎皎今日可好?來看阿娘都遲了些。”

“娘親莫怪,女兒今日隻是貪睡了,往後定再不會如此。”寧姝玉輕輕晃著母親的臂膀,低聲撒嬌。

寧老爺見人都到齊了,馬上吩咐下人去備馬車,寧府在京中產業眾多,僅是各式各樣的商鋪便有數十家,雖不至於每日都去監督,卻也是要不時去查看一番。

每到此時寧姝玉總會要求帶上她一同去,撒嬌耍賴的手段層出不窮,最終總能達到目的。

今日貪睡耽誤了些時間,寧老爺便也沒讓她再“央求”,直接行進到最終結局。

寧姝玉登上馬車時還不忘打趣道:“知我者莫過爹爹,當然還有阿娘!”

此行分了兩輛馬車,寧姝玉同侍女坐在後麵一輛,不知從哪裡吹來的微風悄悄掀開了車簾,讓她能夠趁機看見外麵的街道。

她生於商人之家,明明最愛的就是這般熱鬨的市井氣息,可上一世自嫁給蕭垣起,她便再沒有了肆意穿梭其中的權利,徹底被困於那吃人的四方宅院中。

青綰怕小姐著涼,連忙掩上車簾,寧姝玉伸手製止了她的動作,偏過頭狀似不經意問道:“青綰,我們今日是要去哪家鋪子啊?”

“小姐,看老爺夫人行駛的這個方向,應當是要去順迎茶樓。”青綰也看了看外麵,給出答案。

寧姝玉點頭不語,又看了會兒外麵的商鋪才收回目光。

順迎茶樓,有一出籌備許久的好戲在等著她。

馬車行駛至目的地停下,門口掌櫃打扮的人似是等候多時,一個箭步上前迎去,“老爺和夫人來了,這個月的賬本都已經準備好了,現在就可以前去查看。”

寧老爺點點頭,對他的安排很是滿意,目光示意後方叮囑道:“小姐今日也來了,一定要著人看顧好。今日茶樓可有什麼特殊的客人?”

掌櫃仔細思索一番方才給出準確的答案:“是有幾位地位不俗的大人過來,不過都是要的廂房,應當不會與小姐碰上。”

聞言夫婦二人才算放下心來,隨掌櫃走在前麵進去了,身後特意留了人帶寧姝玉去前堂。

寧姝玉自小便對經商一事有著莫大的興趣,每每央求爹娘帶她一起也不是為了去查帳本,她更喜歡在前堂看看鋪子裡麵是如何經營的。

比如此時,她被人帶著走櫃台前,既不要茶水也不要長椅休息,隻微微倚在上麵認真聽他們說的每一句話。

寧姝玉覺得與人經商最少不了就是和不同的人打交道,茶樓中來往這麼多人,從他們身上可以學到許多東西。

一旁的青綰和算賬先生也見怪不怪,小姐喜歡這樣做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也不是什麼大事沒必要覺得驚奇,等到了該嫁人的時候許是便不會這樣了。

寧姝玉並不清楚其他人心中作何想法,隻一邊細細觀察堂內的可疑人物,一邊默默算著時間。

三皇子的計劃馬上便要開始實施了,她要提前躲開才好。

寧姝玉一心隻顧堂前的人,完全忽略了身後的樓梯,不知什麼時候有位喝得酩酊大醉的醉漢走到她身側,雙臂似無意識揮舞眼看馬上就要打到寧姝玉的身上了。

青綰早一些發現了異常,可隻來得及出聲提醒:“小姐!小心!”

預想之中的擊打並未發生,有一人搶在所有人前麵抓住了那醉漢作亂的手臂,順勢朝身後一拐將他死死按在地上,那人便痛得徹底清醒過來。青綰趕忙跑去攔在寧姝玉身前,仔仔細細檢查起來。

這一番動作驚擾了不少人,連堂中說書的先生都停下來,目光投向這方。

寧姝玉還心有餘悸,差點以為自己躲不過這一遭,完全平複下來才注意到阻止這一切的是誰。

信遠侯世子——謝應昭。

寧姝玉麵上快速閃過一絲不解,很快又收斂起來,她與謝應昭,從頭到尾都毫不相識,上一世也不過是在宮宴上見過寥寥幾麵,他為何會突然插手進來?

沒時間想太多,寧姝玉佯裝生氣走到那醉漢麵前,謝應昭還按著對方的手臂讓他動彈不得,她用鞋尖輕輕踢了他兩下,“喂!你是從什麼地方跳出來的,為何要襲擊於我!”

醉漢抬起頭,努力地睜開眼皮看了她一眼,醉醺醺道:“你誰啊?誰襲擊你了?”

寧姝玉早就料到這人不會這麼輕易就承認,聽他說出這話也不覺意外,往後退了兩步威脅道:“還不說實話是吧?現在承認說出幕後主使本小姐還能放你離開,若是過會兒本小姐替你講明白了,那便沒有這麼簡單了!”

謝應昭手上動作更重,挑眉附和她道:“被抓了個正著還要狡辯,再不說實話本世子這就壓你見官去。”

那醉漢見此馬上開始掙紮嚎叫起來,“哎呦!哎呦!信遠侯世子仗勢欺人了!強壓無辜百姓進衙門了!”

醉漢使出極大力掙紮,嘴上還不忘記抹黑謝應昭,謝應昭手上還是穩穩製住他,不卸絲毫力氣。

圍觀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寧姝玉覺得時機到了,示意身邊小廝去堵上那無賴的嘴,方才他吃痛時麵上的表情可是清清楚楚,這個人分明就是裝醉的。

順迎樓的小廝動作麻利,不僅堵上了嘴還順帶把整個人給捆了個結結實實,恰好解放了謝應昭的雙手。

場內安靜下來,寧姝玉才不急不徐道:“你方才從沿著樓梯從二樓走下,我所處的位置距離出正門的路還幾丈遠,何至於你一個喝醉的人不是第一時間想著離開,而是偏朝我的方向襲來?”

“這是其一,行進目標不對。其二,順迎茶樓非是食肆,更從未提供過酒類,便是你自己攜帶來的一個人悶頭喝醉了,但身邊無一人攙扶你又為何會揮舞著雙臂大發酒瘋?此為常理行為不對。”

“其三,你的演技實在是太差,若是忍不了疼痛的話下次襲擊人記得帶上麵罩,方才挨打時那疼痛的樣子太過清醒,你這人分明就是在裝醉,到現在還不說是誰指使你的嗎?”

寧姝玉此番話一出便是周圍看熱鬨的人也覺出不對勁來,她分析的頭頭是道,完全不給對方反駁的機會,最後更是直接拆穿,人群中已有不少人低聲喝彩。

那無賴見裝不下去了,掙紮著起身不顧雙手還被束縛著,就算是雙腿跳著也要撥開人群衝出去。

順迎樓小廝見狀要上去把他攔下,寧姝玉卻是看著那人離開的方向擺擺手示意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