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 餘鬆年知道程溪會……(1 / 1)

一晌貪歡 米飯饅頭片 4290 字 2024-05-01

餘鬆年知道程溪會找到這裡,但並沒有想到會這麼快。

他這兩個月裡活得十分瀟灑,將自己這一輩子幾乎沒有見過的東西全見了個遍。他放棄了治療,放棄了吃藥,放棄了活下去的勇氣,放棄了一切。

所以當他打開門看到程溪的第一眼,他是非常錯愕的。

程溪看起來狀態不是很好,臉色有些蒼白,嘴唇也沒有以前的紅潤,整個人從頭到腳散發著一種萎靡不振的感覺,卻還是一副強撐著的模樣。

身邊還跟著一個人,是一個長得十分漂亮的女人,手上還拿著一張大紅色的紙,隻是臉上的那種不悅十分明顯。

餘鬆年與程溪麵對麵站著,誰也沒先開口。餘鬆年微微皺眉,也不知道程溪想整什麼幺蛾子,但看著他那副狀態自己心裡也不太好受……他歎了口氣,衝著程溪點點頭,便想將門關上。

“餘鬆年!”程溪一把抓住手把,沒能使餘鬆年關上門。

餘鬆年抬起頭,目光是死一樣的沉寂:“你認錯人了。”

“……我死都不會認錯你。”程溪盯著他的眼睛,心如絞痛,卻還是要裝著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我今天來,是想通知你一件事。”

餘鬆年輕輕地笑笑,點點頭。

“我們要結婚了,這是喜帖。”程溪從女人手裡拿過那張紅色的喜貼,看不出任何表情,“我希望你能來參加。”

餘鬆年沒有接,直勾勾地盯著程溪的臉,然後又將目光轉移到女人身上,有些好笑地看著他們兩個,平靜道:“不好意思,可能一要掃二位的興了,也許我還活不到那一天。”

程溪瞬間臉色蒼白,毫無血色。

女人不滿地瞥了他一眼,語氣有些刻薄:“怎麼,是得了什麼病啊?馬上就要死了嗎?”

“差不多吧,”餘鬆年衝著她禮貌地微笑,“祝你們二位百年好合,新婚快樂。到時候我會讓一些同學把禮錢給你們帶上的。”

說完就要把門關上。

“餘鬆年!你不要鬨好不好?”程溪忍無可忍,再一次把門堵住,平日裡的那份冷靜淡然全然消失了,“你就算再難受,也不該將自己的命搭進去。”

女人冷哼一聲,乾脆轉身離開了。

她的高跟鞋在樓道裡發出清脆的啪啪聲,兩個男人站在三樓的樓道裡,一個垂著頭,一個一臉痛心疾首,也看不出究竟誰更痛苦。

“程溪,你到底想怎麼樣呢?”餘鬆年抬起頭,臉上的笑容仍然存在,隻是變得有些無奈和苦澀,“你說要放手,我沒再纏著你,你說要結婚,我也接受了。”

“隻是我這個人實在是個短命鬼,而且我也做不到就這麼坦然地去你的婚禮上……你能明白嗎?我是個小心眼,眼裡容不得沙子,更無法看著你和另一個人攜手共度一生。所以我乾脆不看了,我厭煩這個世界,想要快點結束我的生命,應該沒有錯吧?”

這段發自內心的說辭已經在餘鬆年的心裡排練過很多遍了,這是他的真心話,他被這種生活折磨得快要瘋了。好不容易從痛苦中脫離,卻又被程溪的突然出現打回原形。

程溪也覺得自己快要瘋了,這種折磨感讓他幾乎喪失理智,他近乎是麵部扭曲,憤怒地抓住門框,手上青筋暴起:“餘鬆年!你能不能理智一點!”

“程溪啊,我有時候真的恨你。”餘鬆年吸吸鼻子,眼裡毫無波瀾,“也恨我自己。我為什麼要認識你?為什麼要給自己找這些不痛快?你很理智,很聰明,很冷靜,是很多人的榜樣……”說著說著,他似乎也忍不住了,鼻頭一酸,豆大的眼淚瞬間從眼眶中掉落,聲音哽咽,“所以你應該能體諒我吧?畢竟被拋棄的那個人是我,不是你啊。”

程溪閉上眼睛,呼吸急促,極力調整自己的情緒狀態,張張口,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

“放過我吧,”餘鬆年的聲音很輕地將他的話咽回肚子裡,快要和呼吸聲融為一體,“也放過你自己。”

說完,餘鬆年還不等程溪做出任何反應,使勁地將門甩上,連牆壁上的牆皮都被震下來些許。

一門之隔,一個是痛得撕心裂肺卻不敢說實話的人,一個是絕望到深處仍不肯回頭的人。

兩個人,不知誰更可笑。

……

程溪最終還是紅著眼眶下來了,女人蹬著高跟鞋站在車前,一臉諷刺,將叼在嘴邊的煙取下來,毫不留情地掐滅了:“你真可笑,謝謝你今天帶我來看了場鬨劇。”

程溪有些痛苦地閉了閉眼睛,雙手捂住眼,還是無法擋住淚痕。

“想哭?”女人笑了笑,跺了跺高跟鞋,“哭就哭吧,現在的你是一無所有,也隻能在我麵前哭了。”

“我真的喜歡他……”程溪盯著三樓的那扇窗戶,喃喃自語著,“我真的不想拋棄他……”

“你瘋了程溪,”女人白了他一眼,一字一頓道,“你簡直就是個笑話。”

“姐,你說我現在回去告訴他,我還愛他,”程溪淚流滿麵,“他會原諒我嗎?”

程妍冷哼一聲,沒再說話。她雖然不能明白自己的弟弟對男人為什麼有著不一樣的執著,但看著眼前的人如此落魄,魂不守舍,她也不忍心再諷刺下去,隻好歎了口氣,坐上了車:“我們回去吧,你已經在這裡浪費了很多天了。”

程溪屹立在原地不動,臉色鐵青,絲毫沒有要上車的意思:“我要在這裡等著他,我要一直等著他……”

走到今天這一步,都怪他的自作主張。

可也是走到了這一步,他彆無選擇。

他本想來看看餘鬆年現如今身體到底怎麼樣了,卻沒想到他竟然自暴自棄,放棄治療。

倘若真的就這麼放棄了,那他之前做的一切,都成了史無前例的笑話。

現如今,他也不再奢望能說服餘鬆年什麼了,隻想再看他最後一眼,哪怕隻有一眼。

固執得可怕。

·

餘鬆年不明白自己的心為什麼還會這麼痛。

明明已經死心了,明明對生活已經失去了希望,明明將一切視為萬念俱灰了,卻還是忍不住心絞如痛。

程溪這個人就像是他的一道傷疤,所有人提到關於他的話語都是一把利劍,一次次割破,一次次愈合,反反複複,疼的卻隻是真正承受這一切的人。

他覺得程溪很可笑,明明是他親手將自己拋棄,卻還要再厚著臉皮來找他,讓他去參加婚禮。

可能嗎?

餘鬆年認真地想了想,他就算那時候還活著,也不可能去參加。

程溪究竟要乾什麼?他現在身處的這座城市離他原先的故鄉相距甚遠,一個在西北,一個在南方,程溪跨越大半個中國千裡迢迢地找到他,隻是為了告訴他要結婚了嗎?

太可笑了。

餘鬆年緩緩地跌坐在地上,目光空洞,對未來十分迷茫,沒有一絲盼頭。

死了多好啊。

沒有遺憾多好啊。

再也見不到程溪,多好啊。

永遠也不會痛了,多好啊。

他苟活了半年,用半年的時間想明白了一件事,也看清了許多人。也許他這種人根本不配談感情,隻配被所有人玩弄,隻配成為所有人的笑柄,然後荒誕地結束自己的一生,就算屍體腐爛在家中,也沒有人會發現。

因為沒人在乎他,所有人都在把他餘鬆年當作個屁。

每一次傷疤都可以愈合,但唯獨這一次,不單單隻有傷疤,就連那顆不完整的心都破碎了。

餘鬆年在地上渾渾噩噩地坐了很久,久到天色漸黑,月光浮現,他才慢吞吞地爬起來,雙腿已經毫無知覺。

他的大腦甚至都沒有些許反應了,也不明白現在究竟要乾什麼,挪動著雙腿,顫巍巍地打開門,一步一步地下著樓梯。

他隻想快點逃離這個地方,這裡被程溪發現了,不安全了,他很有可能還會被傷害一遍又一遍。他很害怕,大腦裡一片空白。

就當餘鬆年衝出樓道門的那一刻,他看到了那個讓他痛恨一生的人筆直地站在門口,眼神中滿是悲痛。

程溪憑什麼感到痛?餘鬆年憤恨地想著,被傷害的人是他,被拋棄的也是他,被世界淘汰的還是他,他的命運為什麼這麼慘?為什麼隻有自己永遠活在黑暗之中?

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

“你給我滾!”在這句話說出口的那一瞬間,餘鬆年隻覺得腦海中有什麼東西一下子支離破碎了,忍了一天的眼淚忽然就從臉頰兩側流了下來,身體像是痙攣了一樣顫抖,從喉嚨裡發出這輩子最聲嘶力竭的聲音,“滾——”

太痛苦了,他堅持不下去了。

他也顧不得小區裡的人的目光與不爽,心裡的火焰早已熄滅,留下的隻有光禿禿的廢柴和不見蹤影的絕望。

救救他啊……又有誰能來救救他?

程溪靜靜地站著,嘴唇被他咬得發白,雙目中滿是紅血絲,聲音又啞又沉,帶著難以察覺的隱忍:“鬆年……你真的這樣想嗎?”

“滾。”餘鬆年指著大門口,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像是在調整平複自己的心情。他紅腫著眼睛,“……程溪我求求你……我求你離我遠一點,不要再出現在我的生活裡了,行嗎?算我求你了。”

程溪隻覺得心中像是有利劍劃過,鮮血淋漓,就連呼吸都困難,一下子變得頭暈目眩,神經崩潰:“你……是認真的嗎?”

餘鬆年沒有回答他,偌大空曠的小區裡隻剩下他的抽泣聲。

“我知道了……”程溪垂落在身旁的手蜷縮了一下,忍不住顫抖著,可他不敢抬頭對上餘鬆年的眼睛,低下頭,反複呢喃著一句話,“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他轉過身,不願意讓餘鬆年看到,眼淚終於忍不住地向下流,像是沒有止境一樣,眼睛已經哭得酸脹,卻依舊無法表達內心的悲哀與恐懼。

“我會離開你,我不會出現再你的生活裡……”程溪背對著他,聲音十分冰冷,卻仔細聽還有些顫抖,“我希望你能好,好好活下去,也希望你能忘了我……我是個混賬,所以你離開我,是你一生的幸運。”

“鬆年,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一語道畢,程溪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出小區,像是一個絕情冷漠的人,冷酷無情地決定要離開他的世界。

可是冷漠麵具下的他,早已哭成了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