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陳四妹透著精明和野心的眼睛，陳龍溪笑得奇怪，苦澀，她竟然從陳四妹的眼睛裡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曾經她也這樣毫不掩飾自己的野心和心機......

“如果你想要把化妝、造型當成一份長久的工作，你一定要先識字。不識字，你走不遠，隻能在街邊擺擺小攤，或者是開一家小店。”

學曆可能不重要，但學識一定重要。

陳四妹眼睛熠熠發光，“如果識字呢？”從小到大，所有人都告訴她讀書無用，不如找個能乾的男人，不如打工賺錢。

讀書能有什麼用？

最後不還是要打工？

從小，家人不讓她去上學，她也從來沒想過要上學。

“如果識字啊，你就能多看一些和美術有關的書籍，甚至去學畫畫，提高審美，提高美商......千年前就有化妝，不同的時代有不同的審美就有不同的妝容，不會的社會地位不同的職業也有不同的妝容，這些都需要學識，需要見識......例如一個女老板要去談生意，你就要在妝容上給她加分，例如自信，例如霸氣，例如親和。但是，絕對不能是嬌滴滴的桃花妝......”

“這些都需要積累，需要見識，而基礎是識字。”

陳龍溪本想摸摸陳四妹的頭，卻火眼金睛地看到她的頭發裡有虱子在移動，立刻渾身雞皮疙瘩地縮回手。

“指甲花呢，也同樣，不僅要有技術還有要審美。有些人美甲隻能收幾塊十幾塊的手工費，但有些人卻能收幾百幾千，為什麼？”

陳四妹搖搖頭，試探道，“因為更好看？”

“嗯。更好看，獨一無二，還沒有人能仿。例如彆人畫木棉花，你卻能畫羊城八景，誰收費更貴？毫無疑問的。如果你能在指甲上畫羊城八景，就連報紙電視台的記者都要來采訪你，有錢有名......”

陳四妹似懂非懂，她剛來羊城，還不知道羊城八景是什麼呢。

“至於以後嘛？同樣是當化妝師，給明星、女總裁化妝和給廠妹化妝收費是不一樣的，給明星化妝可能收入幾千、幾萬甚至十萬或者更多，甚至還能創立自己的美妝品牌......或者給一些國際的化妝品牌當顧問，月薪百萬起步......所有的這些前提都是你識字。”

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連簡單的合同都看不懂，技術再好，彆人也不願意用你。

陳四妹瞪大眼睛，張大嘴巴，結結巴巴，“這，這麼多？”她身上一毛錢都沒有呢，月薪百萬比天邊還要遙遠。

陳龍溪明確告訴她，認真學化妝，以後能賺幾萬甚至百萬......

天哪。

那是多少錢？

哦。

對了，還要識字。

陳四妹以前覺得識字是否都沒有關係，因為她媽媽、姑姑還有姐姐還有村裡的大部分女人都不識字，還不是過得好好的？

但此時此刻，她有些想要上學，想要識字了。不過，想也知道她爸不會讓她上學的。她爸說，識字沒用，反正都是要嫁人生孩子的，以後不是田裡就是家裡，識字有什麼用？還不如多做家務活。

但此時此刻，看著陳龍溪，陳四妹想要過另一種生活，具體什麼樣的生活？她不懂，但她不想一輩子留在鄉下，一輩子困在家裡，困在男人孩子的需求裡。她不想像她媽那樣，忙了外麵還要忙家裡，給男人洗衣做飯還要被嫌棄做得不好。

肉燉得不夠軟，青菜炒得太老，統統都是男人嫌棄打罵的理由，陳四妹不想過這樣的日子。陳四妹曾經偷偷問姐姐陳華，為什麼小龍姐姐家是大牛叔做飯？

姐姐說，因為小龍姐姐不會。

為什麼不會？

肯定不會是因為她太蠢學不會，而是大牛叔沒讓小龍姐姐學，更沒有逼著小龍姐姐做這個那個。

為什麼大牛叔能做飯，而他們爸卻挑著二郎腿等吃的？

她們姐妹沒有答案。

可能她們媽媽也沒有答案。

“小龍姐姐，學化妝真的能賺這麼多錢嗎？”

陳龍溪點頭，“嗯。如果做得好，會有更多，多到你無法想像。任何一個行業最好的那一批人都是最賺錢的。”

“小龍姐呢？你會化妝，還是高中生，你也要當化妝師嗎？”

“不。”陳龍溪搖搖頭，抬頭看天，眼睛閃著光亮，“我想創立自己的品牌，中藥美妝品牌。現在很多化妝品都具有化學成分，用多了會影響皮膚，我想要研製出能養護肌膚的化妝品，越用皮膚越好......我想教大家變美，我也想讓大家美得更容易更安全......”

陳四妹搖頭，不懂。

她在鄉下老家的時候，化妝的都是不正經的女人，是要被罵被唾棄的，但城裡人卻爭搶著學化妝。

想要學，還要教學費。

一百一個。

陳四妹本想著好好學，然後回老家的城鎮教彆人化妝，一個收十塊，她也能暴富，成為全村最有錢的人。

但陳龍溪的話給她打開了另一扇大門，讓她看到更遠更廣闊的世界。

“小龍姐，這些化妝品都不好嗎？”陳三妹躲在陳二妹身後，怯怯生生地問，眼神躲閃，陳龍溪看過來，她立刻低下頭，不敢和人對視。

如果說陳四妹把精明心機寫在臉上，不會遮掩，那陳三妹就是懦弱，沒有存在感，平時都是能不說話就不說話。

陳龍溪笑得諷刺，“誰知道呢。”

如果說她給彆人化妝時使用的化妝品很好，她自己都不信。但也不能砸自己的飯碗說不好，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不知道為什麼，陳龍溪很不喜歡陳家三妹。陳華、陳二妹老實，陳四妹精明，但陳三妹......說不上來什麼感覺。

好像一條隱藏在暗處的毒蛇，隨時能跳出來咬人一口，然後再隱藏。陳龍溪覺得是自己想多了，這樣一個懦弱的小女孩能乾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即使要咬，也是咬她家重男輕女的父母吧？

進貨，擺攤，教化妝，日子一天天過去，忙碌又充實。

白天忙忙忙碌碌，晚上還要擺攤，想要看書複習？

沒有時間。

每次攤開書本就困，想睡覺，即使勉強也看不進去，學不進去。路一德送來的資料，陳龍溪一本沒看完。

每次看著桌麵上的資料，陳龍溪就心虛，愧疚，路一德辛辛苦苦地找資料，她卻為了賺錢而沒時間看。

算了。

既然不能一心二用，那就先賺錢吧。

手裡有錢才能安心學習。

半個月後，寧遠和吳好運來找陳龍溪慶祝。

慶祝什麼？

當然是慶祝賺大錢了。

這段時間寧遠和吳好運帶著兄弟靠擺攤賣瑕疵品賺了不少錢，但擺攤的人越來越多，特彆是隨著羊城服裝批發市場的建成，貨源透明，越來越多的人加入擺攤事業。

特彆是一些人看他們賺得風生水起後，更多的人想要分一杯羹。就連他們促銷的一些小手段，也被人學了去。

現在上街，隨處能聽到‘好消息，好消息，特大好消息，江南皮革廠倒閉了’或者是‘天哪，地哪，全國最大的服裝廠倒閉啦，倒閉啦，能撿漏啦，哇啦，好開心啊’......至於誰誰家老板帶著小姨子跑路，或者誰誰家老板娘和小情人聯手搶奪家產的八卦滿街飛。

外地商人來談合作都要問一句‘你家老板沒有小姨子吧？’都怕被跑路拿不到投資款。這是始作俑者陳龍溪都沒有想到的。

特彆是當陳龍溪經過一個服裝廠門口，看到大門口旁邊立著一個三米高的大牌子，上麵寫著‘老板沒有小姨子，老板和老板娘感情很好。’。

這感覺，很酸爽。

寧遠和吳好運吐槽現在生意不好做。以前一批貨三五天就能賣完，現在卻要七天甚至半個月，一件瑕疵品的利潤也沒有以前多了。

賺錢沒有以前爽了，寧遠和吳好運都不得勁，來問問陳龍溪是否有更好的主意？想要聽聽陳龍溪的意見，他們是繼續擺攤，還是換一條賽道？

其實，寧遠和吳好運在考慮要不要開個服裝店，但他們手下兄弟都是沒有文化的古惑仔，擺攤可以，開店的話就有些不夠用了。

至於開工廠？

算了。

太麻煩。又是設計師，又是工人，又是管理，又是稅務，麻煩事情太多，煩死人。他們這些古惑仔小打小鬨可以，玩大了，他們自認為沒有本事管理。

說真的，他們連合同都看不明白，一不小心就被騙被坑了。

要是陳龍溪願意和他們合作就好了，可惜，陳龍溪已經不止一次地拒絕他們合作的提議。

陳龍溪疑惑，“擺攤不賺錢了嗎？”

不應該啊。

直到2023年，地攤經濟依然□□。

“賺錢。”吳好運憨憨地摸摸頭，“就是沒有以前賺得多。”

以前擺攤像撿錢，現在則要靠競爭。

陳龍溪明白，這是吃慣了山珍海味，看不上青菜小粥了。不過，也人之常情，就像用過了黑繃帶黑鑰匙，誰還想用大寶？

至於陳龍溪有沒有主意？

還真有。

不過，現在她正忙。

“一會我還要教人化妝，要不你們等等？”

那就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