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龍溪和路一德排排坐在陳大牛用工地廢棄木板做的長凳上，一人手裡一個雞蛋卷餅，吃得香噴噴。

不小心有餡掉落手心？

陳龍溪輕輕舔一口，微抬著下巴，媚眼彎彎，快樂又幸福。

路一德眼神閃了閃，很羨慕陳龍溪能有這麼好的心態，經曆那麼多還能像真正的青春年少一樣享受生活的點滴美好。

即使住在最破舊的房子，即使吃最簡單的食物，依然眉目愉悅。

陳大牛在灶前忙忙碌碌，準備他們父女兩中午的乾糧。

雖然批發市場外麵也有小食店，但東西貴又難吃，一碗肉絲麵條就要一塊五，還看不見任何的肉絲。

陳大牛吃過一次就憤憤不平，一碗肉絲麵條竟然三兩口就沒有了，壓根就不頂飽，虧大發的。從那以後，陳大牛就自備乾糧，饅頭、雞蛋卷、或者韭菜盒子等等。

“大牛叔，你做的雞蛋餅真好吃。”上夜班回來的陳華眼睛定定地看著陳大牛旁邊碗裡用來充當午飯的雞蛋餅，吞吞口水，稚嫩的臉上明晃晃地寫著‘想吃’。

要是平時陳大牛早就樂嗬嗬地往陳華手裡塞吃的了，但今天卻忍住了，黝黑憨厚的臉上寫著‘不爽’。

之前，鄰居陳傳國欺負陳大牛老實，不會拒絕人，讓陳大牛說服陳龍溪教陳華化妝。當時說好，陳龍溪教陳華化妝，而陳華則幫陳龍溪看攤子。

但沒想到，陳華才剛學會化妝，還不會融會貫通，陳傳國就回老家把二三四女兒帶了過來，然後沒臉沒皮地讓陳龍溪教她們化妝。

陳龍溪最近多忙多累？陳大牛看在眼裡，當然不同意。但陳傳國竟然不管不顧地讓女兒叫陳龍溪‘師傅’。

還讓幾個女兒在陳龍溪麵前哭慘。

小小年紀不能上學，如果不學一門手藝的話就是先進廠在流水線上當幾年的廠妹，然後回老家相看，嫁人生子。

或者，和廠裡的小年輕甚至社會上的青年勾搭一起，然後生孩子，就此一生。

可以不交學費就學一門手藝，誰願意去流水線上當工人？幾個小姑娘跪在陳龍溪麵前哭哭啼啼，一邊哭一邊喊。

大院的鄰居看小姑娘哭得淒慘就勸一句，‘讓她們在旁邊學吧，能學多少是多少，也不需要你操心什麼......’

陳大牛氣得臉色通紅，但這個老實人連發脾氣都不會發，隻能一遍遍地強調‘小龍忙著呢，小龍沒有時間......’然後就是不理會陳傳國一家人，甚至連陳華都遷怒了。

陳華尷尬地站了一會就離開了，還朝著陳龍溪笑了笑，笑容勉強，“小龍，我起床了幫你整理東西，看攤。”

“好啊。”

陳大牛哼哼，像個氣憤的牛犢子，明明生氣卻不知道怎麼辦，既想教女兒聰明不要被人利用和欺負，又擔心女兒自私自利沒有大愛。

教孩子好難，比搬磚要難一百倍。

“小龍，還要嗎？我給你加木耳和香菇。”

“好。爸，加上胡蘿卜的味道應該會更好。”

陳大牛嘴角抽搐，“我下次看看吧。”不是他不想加，而是胡蘿卜比白蘿卜更貴，小小一個就要好幾毛。

看到路一德的時候，陳華既意外又妒忌，不管是寧遠還是吳好運都願意和陳龍溪打交道，來往，甚至聽陳龍溪的。

就連她所在的工廠老板和老板娘也高看陳龍溪幾分，覺得陳龍溪不是池中物，遲早會有一飛衝天的一天。

而她？

路上偶遇主動打招呼，人家都視而不見，懶得理會。現在再看各方麵條件都更優秀的路一德眼神溫柔地落在陳龍溪身上的模樣，莫名的有些妒忌。

明明她和陳龍溪是一個世界的人，但彆人對待她和陳龍溪的態度從來不一樣，外麵的人不一樣，大院裡的鄰居也不一樣。

不要以為她不知道，大院房東三嬸在幫陳龍溪找接收的學校，因為陳龍溪沒有本地戶口，想要入學不僅需要大筆的讚助費還需要本地人擔保。

三嬸和三叔夫妻願意給陳龍溪擔保。

明明陳龍溪父女剛搬來沒多久，但三嬸和三叔一家就是更喜歡和陳龍溪說話，更信任陳龍溪。

陳華還看到三嬸三叔把家裡不要的舊衣服都給了陳大牛和陳龍溪，不過，她從來沒見陳龍溪穿過，都用來做頭花用了。

以前，三嬸的舊衣服都是給她家的。自從搬到這個大院她和幾個妹妹就沒有做過衣服，都是她媽用三嬸的舊衣服改的。但自從陳龍溪來了後，三嬸的舊衣服就都給了陳龍溪一個人。

明明不穿，用來做頭花也不願意讓給她和妹妹。想到家鄉沒有穿過新衣服，一件衣服從年初穿到年尾打滿補丁的妹妹，陳華莫名的有些生氣。

氣憤陳龍溪的浪費，但又覺得陳龍溪教她化妝，讓她能有一技之長，她不能放下碗罵娘，不能恩將仇報。

陳華閉上眼睛，讓自己靜下心來，做人不能太貪心，陳龍溪沒有錯，三嬸也沒有錯，錯的是他們家太窮了。

陳龍溪沒有理會陳華九曲十八彎的小心思。

人和人之間，特彆是女孩和女孩之間，總免不了攀比，也總少不了妒忌。陳龍溪也沒少妒忌彆人。

理解。

包容。

陳龍溪一邊吃著陳大牛做的雞蛋卷餅，一邊讓路一德幫她找個補課老師，最好就是有水平還不貴的那種。

“哪科？”

陳龍溪黑了臉，“所有。”

幾十年的時間，陳龍溪早就把當年的那點知識忘光光了。重生回來後，她翻看了所有的高中課本，發現大部分知識點都一頭霧水，再翻看初中的課本，略知一二。

陳龍溪也試著做一些試卷，大部分科目不及格，甚至成績慘不忍睹。

想要考大學，就必須把所有的知識點都補起來。

否則，希望渺茫。

看著一臉尷尬的陳龍溪，路一德表示理解，很多知識點長時間不接觸，再看就是天書。特彆是理科，沒有老師在旁邊指點，講解，很多人都看不明白。

“你打算參加明年的高考？”

陳龍溪搖搖頭，“時間來不及。我打算兩年後......”

先找老師複習，然後複讀一年，兩年後參加高考，這樣才更穩妥。學曆，是陳龍溪兩輩子的執念，越穩妥越好。

即使不能保證萬無一失，也必須是穩妥的，有底氣的。

陳龍溪不是什麼天才少女，在讀書上沒有多少天分，更多是勤奮，是努力，屬於死讀書的哪一類學生。

所以，陳龍溪需要更長更多的時間去準備。

而且，她還要賺錢，複習、學習的時間並不多，隻能慢慢來。隻要能考大學就好，她並不著急。

這輩子，考大學已經不是她唯一的出路，不用急，不用躁，慢慢來，想要的總會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