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慕 這一刻,不論他是誆騙也好,真心……(1 / 1)

雲心賦 萌灃 6015 字 2024-05-01

緊促的局麵讓我呼吸不過來,魏雲楓的神情是被逼到圖窮匕見的憤然和悲傷,我的心驀然一疼。下一秒,他硬朗的麵容卻貼上來,高大的身姿在我身上投下陰影。

我反應過來捂上他的雙唇,不住顫抖:“雲楓,如果走到這一步,就沒有回頭路了,日後……”

他不容違逆地吻上來,堵住我的話。雙唇相依,我下意識緊閉雙眼。我想反抗,感到不適,魏雲楓的一隻胳膊卻禁錮我的腰身,另一隻手緊扣我的後腦勺。我們離得實在太近,我的手無處安放,呼吸也難分清彼此。

我顫栗著的間隙,竟也感受到雲楓的一絲緊張,他隻緊貼雙唇,沒有下一步動作。僅僅如此,升溫的觸感也炙烤著內心。慢慢放鬆下來的情愫令人悸動,忘了時間,忘了一切。

開門聲響驟然劃破寧靜,也讓我找回理智。我用力推開魏雲楓,紅著臉喘氣。他和我分開,如同盯著獵物般的眼神仍不肯壓下去。

我向門前看去,來人是秦芊玥和洛容茵。秦芊玥一幅癡呆模樣,瞪大眼睛捂著嘴巴。洛容茵淚痕猶在,也是一臉震驚,轉而眼角紅透,比之前哭的更難過。

我想起自己還是一身男子打扮,趕忙解釋:“洛小姐,你聽我說——”

可她已經聽不進去任何事了,指著秦芊玥和魏雲楓:“你、你們!”話未說完就轉身傷心離開。

秦芊玥忙不迭喊:“容茵姐,容茵!”可洛容茵已毫不留情跑出老遠。她眼神呆滯,扶著門框:“完了,一切都完了……”

魏雲楓問:“你們不是離開了嗎?”

秦芊玥欲哭無淚:“容茵姐像是喝多了,硬要我帶她回秦府見魏夫人,說這些事該當麵講清楚,彆讓魏夫人多心。我怎麼都拉不住,嘴快說漏:樓上坐著的表哥朋友就是魏夫人,她女扮男裝而已,其實一切都知道了。”

“容茵姐大受打擊,說著不相信,扭頭又跑回樓上。我沒攔住,她一開門,不曾想看見你們、你們……”

她絕望掩麵:“你們就非得在這個時候雪上加霜嗎!”

我看向魏雲楓,他卻一臉事不關己。正想著離開這混亂局麵,秦芊玥一把拉過我:“都怪你!如果你沒跟來,事情也不會這麼難看!”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縱容這小姑娘了。我甩開她的手,語氣嚴肅:“我來與不來,都不會影響今日這種後果。你與其隻會站這裡怨天尤人,把責任推卸給彆人,倒不如想想怎麼補救。”

她見我一反常態,一時怔愣,苦著臉後退:“我、你……嗚嗚。”秦芊玥咬著下唇,扭頭跑開了。

我也一刻都不想在這兒呆下去,我跨出門檻,魏雲楓卻喊住我:“阿莘,我和你一起回家。”

我攥緊衣袖,沒有回頭:“不用,我記得路。”

我回到秦府,重整妝容,仍覺得頭疼昏脹,便前往亭台水榭散心,碧螺綠蘿在身後跟著。

倚靠在亭欄上,忍不住回想酒樓一幕。不知那會兒是不是因為吃了酒,被魏雲楓牽著鼻子走,亂了方寸。現在冷靜下來,往後又該如何麵對?

魏雲楓說他戀慕我,我該不該懷疑他的真心?他因何戀慕,又情起何時?我不曾對這些事上心,便也毫無察覺。

那我呢?我和魏雲楓的真心是一樣的嗎?魏雲楓說我見他和彆的女子相會,心有醋意,我是如此嗎?難道我也戀慕魏雲楓,隻是自己不肯承認嗎?

我重重低下頭,越想越頭疼。自從和魏雲楓熟識,我變得越來越陌生,懦弱,猶豫,生疑……越想越氣餒,恨自己無能。但腦海一浮現魏雲楓的臉,心頭又驟然難受得緊,苦澀、憤恨到竟想落淚。

碧螺語氣有些擔憂:“郡主,你還好嗎?”

我搖搖頭,卻聽綠蘿驚恐喊:“那、那不是秦公子嗎?怎麼提著劍?郡主,郡主!他好像是朝著我們來的!”

我起身向亭外望去,秦少喻右手提劍,左手拎著酒壺,臉色醉醺,腳步蹣跚卻怒意盈滿。他揮劍在空中亂舞,碧螺綠蘿嚇得抱在一起。

秦少喻一歪一斜走近,酒氣衝麵:“是你、是你今日害得容茵傷心,對不對?”

我看著一旁的侍女,吩咐道:“你們先離開,在這兒恐怕也會被無辜傷及。”

碧螺焦急:“這怎麼能行!郡主你手無寸鐵,還是把魏老夫人叫來……”

我嗬止道:“不用張揚,此事與你們無關,我一個人也能應付,你們還不趕緊離開!”

她們猶豫片刻,還是畏縮離去。我看再無旁人,便問:“秦公子這是何意?”

秦少喻用劍指著我,卻站不穩:“你跟魏雲楓,蛇鼠一窩,合起夥來,誆騙容茵感情,惹得她以淚洗麵……”

“秦公子怕是對今日的事有所誤會,如果是聽秦芊玥所說,不如把她也叫來,我們當麵對質。”

“你少跟我賣關子!”秦少喻右手一揮,劍鋒擦著我的身子掠過。我略微感受到,他大概也隻是氣過頭發泄,劍力並無章法可言。

我試著勸慰:“秦公子,何不說說何必這麼大動乾戈?究竟什麼原因讓你氣憤至此?也讓涼莘錯個明白。”

聽我這麼說,秦少喻惡狠狠瞪我,像是酒勁上頭,靠著柱子:“魏雲楓跟你,你們,都是一類人……怎麼會理解,我對容茵的感情。”

“我確實不知你們之間的感情糾葛,今日酒宴,也是洛小姐為了把話說清楚而已。”

“哪有你插嘴的份兒!”秦少喻的劍柄滑落,又灌自己酒:“我和容茵,青梅竹馬。儘管、儘管我知道容茵不喜歡我,可我、可我隻要能看著她就好……”

他的雙眼有淚水渾濁:“我們從垂髫孩童,長到青蔥少年,容茵,她是一個多麼美好的存在。可是魏雲楓、魏雲楓他算什麼!天資聰穎是他,勤勉刻苦是他,族裡重視是他的,殿前榮譽也是他的……他輕輕鬆鬆,就得到一切!得到容茵的心意!他憑什麼不在乎,有什麼資格冷落容茵!”

看來,這位是對洛家小姐情根深種的主兒了。是啊,洛容茵確實出落得纖塵不染,受人歡迎,可跟我有什麼關係?秦少喻討厭魏雲楓,又為何不分青紅皂白遷怒於我?我當真攤上不得了的麻煩。

按壓下不耐,我看著秦少喻悲痛欲絕的模樣,竟多少能理解他的不易。同樣是秦府族中子弟,某天突然接過來住的表親差不多同齡,卻做事樣樣優秀,猶如天賜鴻運。

明明什麼都沒做,卻輕而易舉吸引自己暗戀多年的少女的傾慕。自己樣樣不如對方,唯一視若珍寶的少女還被人當麵拒絕。

秦少喻癱坐在地,我莫名有了一絲同情。那同情,竟多少有同病相憐的意味。就好像當年我在千朧宮,無論做得多出色,父王,也不會對我另眼相待一樣……

我蹲下來看著他:“秦少喻,那你應該知道,就算我不來秦府,洛容茵喜歡的是魏雲楓。有朝一日若她真的嫁與魏雲楓,成了你的嫂嫂,你難道就沒想過該怎麼麵對?”

秦少喻猛一抬頭,語氣豪壯:“我怎麼沒想過!我曾發過誓,如果容茵嫁給魏雲楓,我就離開秦府,離開雲昭城,在外從商,永不再回來!”

“好!也算你是個有誌氣的男兒!”我故意提高聲量,把秦少喻嚇得甫一提神:“你既然都有這樣的決心,為何還要在此痛哭流涕?你有這樣的壯誌,怎麼沒勇氣告訴洛容茵你的心意?你能藏在心裡這麼多年,怎麼不敢讓她知道你對她的好?”

“堂堂七尺男兒,做事合該頂天立地。大丈夫行於世間,何必妄自菲薄,束手束腳?就算是魏雲楓又怎樣?就算是被拒絕又怎樣?人活一世,餘生回望,難道再追悔莫及嗎?”

我越說越來力氣,頭熱上勁,猛得起身嗬斥:“站起來!”秦少喻被我震得反應不過來,眼神醺然恍惚。

我的內心有股氣衝不上來,從離開酒樓起就一直堵得慌悶,眼下這番情景徹底打翻壓抑的理智,胸腔那團怒火被蹭得點燃。

“你們亂糟糟的情事,自己不處理好,找我發泄作甚?我偏又何德何能,撞上這事後爛攤子?還是你們都是隻會逃避的?”

又想起魏雲楓在酒宴無所顧忌的行為,硬是逼著我回應他的詰問,氣勁後知後覺上湧:“魏雲楓也是!他仗著自己勞什子的將軍威風,便天下無敵,誰也奈何不得!他那樣表情,與逼人就範有何異?既沒打算留退路,何必還要問我的想法?何必還要說考慮我的感受!”

我覺著控製不了胡言亂語,索性不再收著脾氣,卻難過得都沒發現自己越說越淚流:“我不是你們聿國人,自然是無足輕重的。我從沒想過要和你們攀升什麼關係,我亦不稀罕……可魏雲楓,他是個憨貨,亦是個混蛋!”

“他是想得容易做得直接,卻又何曾在乎過,彆人是不是和他一樣?要承認心意,為什麼不能再多些餘地?天下苦心事,又豈是一句情非得已就能解釋清楚的?”

淚水好似止不住的落雨流淌,模糊視線。他們遇了難處尚且有家回,我受了委屈,伶仃漂泊,又該何處尋?我捂著心口,隱隱作痛——已經很久不曾這般哭出來了。

我聽見秦少喻喊:“魏、魏雲楓?”我聞聲回頭,原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魏雲楓就站在身後不遠,隻是我們二人頭腦都不太清醒,便沒發現。

碧螺和綠蘿也站出來:“郡主彆怪我們,我們實在是擔心秦公子誤傷郡主。正巧在寢閣碰見魏大將軍,便說了此事……”

我用衣袖擦擦臉,我想自己一定十分狼狽。秦少喻拿起自己的東西想要離開,魏雲楓一把攔下他的肩膀:“你就這麼離開?”

秦少喻用力甩開,奈何沒魏雲楓力氣大:“魏雲楓,你彆跟我來這套,我可不是秦芊玥!”

“我沒心情拿捏你。”魏雲楓冷言:“你身為秦府公子,做事言語難道不該有數嗎?你今日所行與市井惡棍有何區彆,心裡不會過意不去嗎?”

秦少喻背對著我,我不知他何表情。他像是躊躇片刻,轉過身來朝我深躬行禮,然後一言不發離開了。

我不準備和魏雲楓搭話,也側身離開。魏雲楓下意識抓住我的手腕,又像想起什麼立刻放手,他眼神猶豫:“阿莘……”

“對不起。”

我問:“你都聽到了?”

他點頭,有些手足無措:“在酒樓,讓你感到不適了。還有剛剛秦少喻那樣對你,都很抱歉……我也知道,自己不配麵見你。”

那你不還是照樣來了嗎。我偏過頭:“你如果真的感到抱歉,就應該也提劍削他一遍。”

“那是自然,回頭我讓舅舅帶秦少喻去軍營,我拿他好好練手。”

我沒繃住笑了一下,魏雲楓立馬展顏:“阿莘,我是真的很內疚,你彆再生氣。隻要你能心裡好受,罵我也好,打我也罷,拿我出氣就好。”

他巴巴地兩眼望穿,拿起我的手作巴掌扇在自己身上。我心頭竟就軟了,背過身調整情緒。

魏雲楓在身後又開口:“原是我不對,在酒樓動了情,我並不是逼迫阿莘,我隻是……情不自禁。”

“我是個粗莽兵人,從沒想過對兒女情長上心。我也是第一次喜歡一個人,該怎麼做怎麼說,也不是一開始就熟稔。可我會慢慢學!我知道自己性格衝撞,阿莘如果不喜歡,我也會改,向彆人學……討人歡喜。”

真是沒想到有一天能從魏雲楓嘴裡聽到這些服軟的話:“從今以後,我絕不會再讓阿莘傷心。我願意等阿莘回心轉意,真正承認是我魏雲楓的妻子。”

“阿莘,你不討厭我,對嗎?”

我回頭看他。真是有趣,壯碩高大的男子神情嚴肅卻雙頰透紅,這些話從他嘴裡說出來,一定非常不容易。

妻子、夫婦,這些名義上的關係,是我遠不敢奢想的稱謂。而眼前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卻要口口聲聲,許我一個家。

魏雲楓伸手撫去我未乾的淚痕:“阿莘是我此生唯一的夫人。我魏雲楓在此發誓,我會護著阿莘讓她再不懼怕這世間苦痛。如果這世上膽敢有人傷我家人,我手中刀劍,必將反抗至這具肉身變成屍體的那一天。”

我鼻頭酸澀,看向他深邃的眼睛。這一刻,不論他是誆騙也好,真心也罷,我都想沉浸在這虛幻夢境,不再醒來。

我閉上眼,淚滴紛紛滾落:“夠了。”我輕抵在他衣襟前,心很累,隻想靠著肆意哭一場,隻要一會兒就好。

魏雲楓拍拍我的肩膀,繼而緩緩抱著我,我能感受到他的小心翼翼。這一次,我再也不是一個人對著空殿長階,獨自燃燈至天明。

時間推移,這天魏雲楓在寢閣說,過幾日郊外春遊,問我可願一同去。

他說以往是秦芊玥,秦少喻還有洛容茵幾人常常結伴,他參與得少。其實他知道我們不太好見麵,可在郊外是騎馬遊獵的好機會,到時候不與他們同行便是。

我問碧螺和綠蘿的建議。碧螺說:“眼下正是春意盎然的好光景,郡主不想悶在屋子裡,出門踏青也是好事。何況魏老夫人也希望小輩們能多多相處吧?”

綠蘿說:“我也這麼覺得,隻是出遊而已,郡主如果有不想交涉的人,不是還有魏大將軍嗎。郊外這麼大,郡主不如先儘情享受。”

於是到了出遊的日子,我便和魏雲楓前往郊外。郊野廣袤,到了目的地,卻見秦芊玥一行人早在等候了。

魏雲楓見隻有秦芊玥一個人在樹下牽馬,便問:“怎麼隻有你自己?”

秦芊玥撇了撇嘴:“可不是好笑?秦少喻那小子愈發出息了,找個借口把我支開,一轉臉就帶容茵姐賞花去了。我看那小子是不是哪天吃錯藥了?倒不似以前在容茵姐麵前畏畏縮縮的。”

魏雲楓對我說:“阿莘稍等,我去牽兩匹馬來。”

我點點頭,魏雲楓一走,就剩下我和秦芊玥了。

我倒沒覺得尷尬,隻安靜待著,卻聽秦芊玥喊:“喂。”

我以為在喊彆人,並沒理會。秦芊玥一跺腳:“喊你呢!涼莘!”

春風吹亂發絲,我看她:“有事嗎?”

秦芊玥眼神躲閃,手裡把玩著樹葉:“我以前做事並不是故意針對你,你知道吧?”

暖風送花香,著實沁人心脾。我感受著郊外難得的舒適:“我隻當你還沒長大。”

“哼。”秦芊玥不屑出聲:“這就是我最討厭你的一點。看似波瀾不驚,做事圓滿,其實你這樣的人才最心機冷漠!麵對彆人的一片赤誠,根本就不懂珍惜!”

“我就當你在誇我了。”

她凶狠瞪我,像隻圓鼓鼓的雛雀。就在我以為她又要惡言相向時,秦芊玥語氣卻添了難過:“是,一開始我是氣你突來乍到,搶了雲楓表哥夫人的位置,想讓你知難而退,可我鬥不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