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洗禮持續了一整個上午。

中途護法帶他們前往餐廳解決午餐，不信真君的玩家分到的菜色與信徒沒有區彆，這讓玩家們暫時放心。

可吃完午飯繼續旁觀受禮，再好吃的飯菜也如同嚼蠟。

下午受禮繼續，有玩家不願意圍觀。

“那麼，請離開。”

護法直接打開安全通道的門，讓他們走樓梯。

四名玩家決定離開這裡。

程響出聲勸阻，“不如我們先在這待一天，如果現在就走，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他說話的時候，樓道傳來敲擊欄杆的聲音。

“剛剛是三短三長。”堅持要走的玩家裡，一名穿條紋衫的男生激動說，“我們走吧！”

程響直覺不對，“再等等……”

又有兩人早已動搖，聽到聲響立刻跟著四人一起飛奔下樓。

條紋衫衝在最前麵，其餘人緊隨其後，他們的背影掩飾不住快樂，仿佛下方就是遊戲出口，隻要走出去，他們就安全了。

餘下八人站在安全通道門口，默契地沉默。

“啊！——”

這一聲哀嚎響起，顧雨霖頭一個衝到樓梯前。

程響也走了過來，一起朝下看去。

樓梯間隻有一扇窗戶，勉強能望見第二層。

顧雨霖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一層甚至地下層都能看清。

也是這一眼，讓她與程響同時後退。

扒著門框的葉淺被她和程響的動作嚇了一跳，“怎麼了？”

顧雨霖收起手機，回過頭問護法，“那下麵是什麼？”

中年男人隻是微笑。

顧雨霖嘴裡的棒棒糖已經化完，但為了人設，此刻還叼著棍子，配上她的眼神，越發混不吝。

明明長得很規矩的漂亮，卻在渾身裝滿紮人的刺，乖張又叛逆。

她走近幾步，一掌拍在牆上，發出悶響。

那響聲聽起來像是混著碰到了什麼塑料殼子。

“不是說聖德真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怎麼作為護法這種顯而易見的問題都回答不上來？”

葉淺很怕她被打，瘋狂向她比劃手勢，希望她見好就收。

護法像是被顧雨霖成功激怒，冷聲解釋，“這是曾在阿婆盧吉低舍婆羅座下參禪悟道、後來禍亂四方被聖德真君感化收服的蛟龍。”

短短一句話，作為聽眾的顧雨霖表示一言難儘。

護法不願再多說一句，等顧雨霖和程響回到走廊，立刻將安全通道的門關上。

“十分鐘後繼續法會，禮堂集合。”

等護法走開，葉淺忙問：“他剛剛說那什麼，阿婆舍什麼的，是什麼啊？”

程響搖了搖頭，“沒聽懂。”

顧雨霖站在電梯門前上下打量，聽到葉淺的話，“阿婆盧吉低舍婆羅，觀音的梵文名字音譯。”

葉淺啊了一聲，“可是觀音座下悟道，又怎麼會混亂四方呢？”

程響說：“彆順著他們的邏輯思考，他們的邏輯再扭曲也是自我閉環，你這樣很容易被他們帶進去。”

葉淺點點頭，“謝謝。”

有玩家問：“響哥，你剛剛看見了什麼？”

程響搖搖頭，“烏漆麻黑，具體也沒看清。不過，我看見了那個穿條紋衫的斷臂。”

聽到他的話，在場玩家陷入沉默。

一聲巨響引起他們注意。

顧雨霖不知從哪弄到的消防用斧頭，插進電梯門縫隙當中。電梯鋼門已經被她撬開了一掌寬的縫，可以看見長長的電纜。

葉淺快要嚇壞了，“孫悟空，你乾什麼呀！”

程響剛想阻止，聽到葉淺喊出的名字，眉毛微妙地一跳。

其他玩家也紛紛露出奇怪的表情。

一個女生叫孫悟空，這也太奇怪了吧！

很快，他們的注意被顧雨霖的動作吸引，不再去想她的名字。

“你動作小點！”

顧雨霖身後穿著套頭衛衣的年輕男人拉住她的胳膊，但速度沒她快，此刻電梯門幾乎算得上徹底打開。

“放手。”

衛衣男被她的冷眼凍到，縮回手，“我是好心提醒你，萬一被護法發現，送你去喂那條蛟龍。”

顧雨霖打開手電扒著電梯門上下張望。

她嘖了聲，重新將手機塞進口袋裡，又把斧頭往身後腰帶一塞。

她這身製服配了西式墊肩小外套，正好將斧頭遮得嚴嚴實實。

“怎麼？”程響問。

“電梯沒了。”

程響和另一名西裝男學顧雨霖扒著電梯門上下張望，轉過身，露出失望的表情。

衛衣男愣住，“那我們豈不是沒法離開了？”

穿著背帶褲的短發女生很絕望，她蹲在地上抓自己的頭發，“三天後成功逃離……這不是，逃不掉了嗎？”

剩下的小情侶看著年齡不大，還一副學生樣，抱在一起痛哭，“怎麼辦，我們出不去了。”

“小跟班，走了。”

葉淺見顧雨霖朝禮堂方向走，忙追了上去，“怎麼還回去啊？”

“還有法會呢。”顧雨霖反問，“要麼你在這繼續呆著？”

葉淺忙搖頭，“不不不，這裡太可怕了，我要跟著你！”

她們的動作提醒了程響，“快！我們也快點回去！”

其他玩家被程響或推或勸，總算趕在時限中回到禮堂。

然後，他們接受了一下午的精神折磨。

晚上六點準時吃飯，折磨總算告一段落。

每天固定時間點吃飯，這可能是這個靈修中心最人性化的地方。

葉淺戳著餐盤裡的五花肉，沒有任何食欲。

程響招呼大家坐在一起，謹慎地注意著周圍信徒和護法的反應。

“今天這麼看下來，隻要不觸發npc所說的規則，我們就不會有事。”

衛衣男情緒低落，“說得簡單。”

“是不容易，可我們也隻有這樣維持下去，等到第三天結束，才有離開的可能。”

西裝男表示讚成，“響哥說得對，這種時候，我們隻能忍。”

“這肉，味道怎麼怪怪的。”小情侶中的女生小聲抱怨，“不好吃。”

衛衣男人吐槽，“都什麼時候了，事還這麼多。”

男朋友似乎被嚇壞，傻呆呆地毫無反應，隻顧機械化將肉跟菜咽進肚裡。

女生眼圈一紅，舉起筷子準備把肉塞進嘴裡。

坐在女生旁邊的顧雨霖突然抓住她的手，“難吃就彆吃了。”

說著將自己的餐盤挪到女生麵前，“我這肉沒動過，吃我的。”

放下筷子，她朝衛衣男人翻了個白眼，“都什麼時候了，屁話還那麼多。”

“你……”

“廢話多死得快，恭喜你啊，這就開始立buff了。”

“彆吵彆吵。”

程響按住衛衣男人的肩膀，“都這種時候了還內訌！”

見不遠處的護法注意到這邊，衛衣男人低下頭，“我看先死的人指不定是你呢！”

護法走了過來，看向顧雨霖，“你怎麼不吃了？”

顧雨霖指尖敲了敲桌麵，“不知道女生減肥嗎？還弄這麼油膩，吃不下了。”

“既然來聽聖德真君講座，就該收收這點口腹之欲。”

“口腹之欲？”顧雨霖瞪大了眼睛，一雙桃花眼硬是睜成了杏眼，“我可是為了大家著想。聖德真君日夜操勞大事，自然看不到也沒時間管理這些小事，可你作為護法怎麼管理的廚房，信徒吃多了葷腥，如何在真君麵前維持清淨避免汙了真君的眼睛？我懷疑，你對真君的誠心。真君最信任的護法，座下第一人，居然是個背地裡隨便糊弄的，這很讓我擔心也很讓我猶豫，到底該不該成為大家的一份子。”

護法隻說了她一句，卻被她劈裡啪啦砸了好幾句。

頭回被歪理邪說胡亂反駁一通的淨慈力士隻聽明白她的最後一句，握著刀猶豫了。

他看向四周，信徒們也似乎被顧雨霖說服，冰冷的目光帶著質疑落在他身上。

“我知道了。”

護法走向後廚，隔著玻璃窗能看見他和廚師溝通，暫時不會回到餐廳。

葉淺等他走遠，大口大口喘氣。

“你真是嚇死我了！”

“彆緊張，為了麵子，他不會無緣無故砍你。”

衛衣男哼了聲，“算你命大。”

程響製止他，“好了彆吵了，想想接下來怎麼辦吧。”

西裝男轉過筷子，用粗的那頭夾起女生餐盤裡的五花肉，湊近嗅了嗅。

葉淺問：“怎麼，有問題嗎？”

“不知道。”西裝男放下筷子，兩手相握抵住下巴，“但是，沒吃肯定是對的。”

女生嚇得趕緊推遠自己的餐盤。

“孫悟空。”程響視線投向顧雨霖，“你怎麼想？”

“想什麼？”

程響沒想到她是這樣不合作的態度，皺起眉頭，“自然接下來的計劃。”

“對方的招還沒出完，就想著計劃了？”

背帶褲女生問：“招？”

顧雨霖和西裝男的目光同時落在情侶女生的餐盤上。

背帶褲女生嚇得捂住自己嘴巴。

“但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程響說，“我看投奔真君的幾個玩家有動搖的，可以找機會勸他們一起逃跑……”

“你希望他們做內應？”西裝男笑了，“都這時候了，還天真呢？”

程響被嘲笑也沒生氣，“我想試試。”

西裝男攤手，“隨你。”

護法與後廚商量完，來到他們餐桌前。

“大家應該吃飽了，請隨我前往休息室。”

他們的休息室與信徒在不同區域。

顧雨霖看著相反方向離開的信徒轉了個彎，消失在拐角，露出深思的表情。

西裝男故意落後幾步，走在她身邊。

“你不覺得，這裡太大了嗎？”

顧雨霖挑起唇角，“你說呢？”

“我們和信徒大概不在同一層樓。”西裝男說，“整棟樓一共五層，禮堂在三層。從禮堂到餐廳的路是下坡，餐廳在二層。聖德真君一直說去往天國，那他應該就住在五層，他的追隨者與護法住在四層。像我們這種不信他的臭石頭，隻配住最底下。”

聽完西裝男的分析，葉淺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顧雨霖掏出一根牛奶味棒棒糖，“你真聰明。”

西裝男笑著收下糖，“多謝誇獎。”

葉淺小心插嘴，“那我們豈不是可以晚上偷跑？”

顧雨霖用指關節敲她額頭，“忘了那條蛟龍嗎？”

葉淺捂著額頭，“你真看到了蛟龍？”

“什麼蛟龍。”顧雨霖嗤笑一聲，“就是個大壁虎。”

“那也很可怕。下去了六個人呢！眨眼就沒了，隻聽見他們慘叫。”

“就是這樣，才不可怕。”

“啊？”

“蛟龍吃人都不嚼骨頭一口吞嗎？”

葉淺還是沒明白。

西裝男低聲道：“你懷疑他們並沒有立刻死亡，隻是被打暈。至於那胳膊，是故意給你和響哥看的。”

顧雨霖轉過頭看他，“你叫什麼名字？”

西裝男伸出手，“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王逸之。”

顧雨霖簡單握住，很快鬆開，“孫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