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就在這遭亂不堪的生活中來臨了,很多人說冬天象征著浪漫,但同時也象征著孤獨,每一朵雪花的命運是如此短暫,霎那而過,所以每每雪落的時候,就像是一種結束。
我和顧雲起坐在兒時公園的秋千上,他問我“風風,你,你要考哪所大學?”
我歎了口氣,有些彷徨,說實話離高考越來越近,我便更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我自嘲道“好的大學我也考不上啊,所以我的選擇不多,隨緣吧,哪留我,我便去哪”
空氣沉寂了一會,他從秋千上下來,蹲在我麵前,那個在學校像老虎一樣的他此刻顯得好小一隻,就像隻兔子般在尋求我的憐惜,他一字一句認真道“你,你可不可以留在這個城市,我,我不想你離開,我,我舍不得。”
我看著他,將手心搓熱捂上他的耳朵,溫柔道“這麼冷的天,也不知道戴個帽子,凍壞了怎麼辦啊。”
他笑眯眯的盯著我,然後從兜裡掏出一個紅色的手鏈,說“這,這個是我自己做的,送,送給你”
我將手鏈戴上,在他眼前晃了晃,說“真好看。我很喜歡。”他先是呆呆的傻笑了一會,隨後低著頭略帶著乞求的口吻對我說“以,以後不管,你,你去哪裡,可不可以,都,都不要忘了我”這一刻,我的心像有一根鐵質的東西在翻絞著。我猛地將他拉回身邊,帶些怒氣道“你是傻瓜嗎,我怎麼可能忘了你”而後,我心一橫,盯著他說“好,聽你的,我不離開,以後就在這個城市生活”
雖然我此刻並沒有想清楚未來要做什麼,考哪所大學,學哪個專業,可我唯一能確定的是,我要留在這個城市,因為這裡有火火,有林北,還有我麵前笑得像個傻子一樣的他。
我相信學校的那些同學一定想象不到,一個風雲校霸,現在會像一隻得到了糖的小兔子在蹦蹦跳跳。
我和顧雲起並排走在回家的路上,我要被他炙熱的眼神看的害羞了,便停下腳步略帶些命令的口吻吩咐他“不許在盯著我看了,你這樣,我,我有點不舒服”
顧雲起“哦”了一聲,可眼眸依舊沒有離開,我拍了一下他的額頭,說“還盯”
顧雲起抿著嘴,傻樂著“好,好看”
我不知道從何時起,似乎隻要和顧雲起呆在一起,我的嘴角一直都是上揚的,這樣的快樂已是許多年都不曾擁有的了。
顧雲起又道“笑起來,更,更好看”
倏然,顧雲起眼眸驟變,他看向了馬路對麵,是火火,他正焦急慌亂的向我走來,而不遠處的一輛貨車卻正朝火火的方向駛去,就在我準備衝上前救火火的時候,一個身影從我身旁急速而過,然後就在無法暫停的時間裡,火火被顧雲起推倒在一旁,那輛貨車就這樣結結實實的撞上了顧雲起,我看著他從高空中騰起又重新墜在貨車上,最後落在一片雪地中,血色從他身下開出一朵紅色的花將他裹住,這片片雪花就如刀子一般,穿刺著我的每一根神經,每一個細胞,隻有無法呼吸的疼,卻流不出一滴的淚。
我的腿無法挪動,我的身體在向前傾倒,而後,我跪在了這片大雪中,那雪花將我的膝蓋和□□割的糜爛,我艱難的爬起,踉踉蹌蹌走向了顧雲起。
我緊緊的抱著他,他沒有再看我一眼。他離開了,在這個下著初雪的冬夜。
顧雲起追悼會上人很多,而我卻隻想在一個角落裡守著他。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顧雲起的父親,顧承。他很魁梧,很威嚴,他是老來得子,如今已年過六十。關於顧雲起的母親可以說是一個神秘且無蹤的人,可顧雲起並不想查找,因為他知道母親無論是對於父親還是他來來說都可有可無,或許隻是一個生他的工具罷了。而顧承為了給顧雲起最好的生活,一直忙於事業,對顧雲起也照顧較少,而如今,因為我,更讓他再沒有機會與自己的兒子相處了。想到這,我的內疚滋生了全身,像中毒般在抽搐著。
顧承看到了坐在角落裡的我,向我走來,那樣一個高大的他就這樣與我席地而坐。空氣死寂了一會,我說“如果您想讓我賠您兒子的命,那就來取吧”
他說“你是得賠償,否則我兒子不是白死了。可我要你的命有何用,不過是陰曹地府又多了一個無辜的靈魂而已。我知道你,我和阿起見麵的日子雖不是很多,但他的話題從來都離不開你。其實,若是阿起不死,我該要謝謝你,謝謝你小時候對他的關懷,他本來對自己有口吃很自卑,是因為你才讓他敢開口說話,敢交朋友,也不再受欺負,可我現在說不出這個謝字了。”
我心底猶如萬隻螞蟻在侵蝕,我說“您現在很恨我吧,恨吧,我也恨我自己”
他不屑一笑“丫頭,我恨你能解決什麼嗎?你恨你自己,又能解決什麼?如果你真的想贖罪,那就用你的一生來賠償吧。做我的義女,未來幫阿起承擔本該屬於他的責任。”
我疑惑的看向他。
他繼續道“雲起娛樂是我一點點建立起來的,這是用阿起名字命名的,未來我想交給一個他信任的人。阿起不是很喜歡□□業務,他一直說等以後好好學習然後讓雲起成為光明正大的企業,成為很多人的避風港。所以,丫頭,你想接下這個擔子嗎?”
我問他“選擇我,萬一我做不到怎麼辦?萬一我連阿起最後想要守護的都守護不了怎麼辦?”
他笑著拍拍我的肩膀“阿起信你,我就信你。沒關係,無論最後結果如何,阿起都不會怨你。丫頭,來幫叔叔吧”
我看向牆上那張笑得很燦爛的照片,他的眼裡滿是星辰,而我,必須幫他守住他看到的這片星空。
“好”我說“義父”
他笑了,那笑容在威嚴冷厲的臉上都顯得很是慈祥,我看到了他眼底的淚花,鬢角的白發,我知道他需要我,顧雲起需要我。
而我,也終於知道自己未來的路該何去何從。
顧雲起離世一周後,我和林北在自閉症康複中心再次見了麵,因為這一次車禍,火火的自閉症嚴重了,或許在火火心裡也因為愧疚一直在折磨著自己,不想麵對現實,更不敢麵對有一個人因為他而死去。
林北看了看我,撇嘴道“小家夥,怎麼瘦了這麼多。走,帶你去吃點好吃的”
我看了看她,不屑回道“你不是也一樣,憔悴了許多,感覺都老了”
她笑了,我也笑了。
我們來到一家銅鍋涮肉店,她說“就用這熱乎的火鍋來無捂熱我們冰冷的內心吧”
坐下後,我問她“許久沒見了,你那邊怎麼樣了?”
她說“那個侵犯小鳥的人至今還沒有找到,不過我會用儘一切方式找到他,讓他給小鳥陪葬”
此刻,我突然想到了或許有一個方法可以找到加害人。我對林北說“告訴你件事,我認了顧雲起的父親做義父,日後我會頂替顧雲起守護他的父親和他的雲起娛樂,所以現在我也算是雲起娛樂的大小姐了。你想要碎屍萬斷的那個人,或許我能幫你找到”
她驚愣了一下後,嚴肅而認真的問我“你決定了?”
我嚴肅而認真的回她“我決定了。”
“好。既然這是你選擇的人生,未來是苦是甜就都要自己受著。你長大了,我相信你,可以做到。但你要記得,要敢於失去,不要讓愧疚霸占你的靈魂太久,畢竟我們這一輩子會失去很多,也會得到很多”她舉起酒杯說“祝福你”
我舉起酒杯和她相碰。
這是我第一次喝酒,之前不喝酒是因為我的媽媽,現在喝酒是為了我自己。
林北沒有拒絕我幫他尋找加害人的行蹤,我明白,她是為了讓我通過這件事去了解自己所處的環境,去明白自己所處的位置,而我也必須試著習慣自己生活的變化。
隻要是惡人就很難逃脫□□的關係網,這個加害人原和小鳥父母是朋友,之前是小鳥父親的領導,再通過小鳥書中對其外貌的描述,沒出半月,便從雲起娛樂旗下的一間會所裡找到了他,他還是狗改不了吃屎。我這才發現,隻有我站在高處,有能力,有權利,才可以讓彆人為我所用,也才可以讓自己為他人遮風擋雨。
我派人將加害人虜到了一間空的倉庫,然後給林北去了電話。但她卻沒有馬上出現,而是約在了兩日後,我雖疑惑,但我想她定自有決斷。
兩日後,她帶著鬆鼠和豹子過來了,她們三人帶著黑色手套,身著黑色運動套裝,整齊劃一,林北和我說過她們此前經常做這種以暴製暴的事情,不僅每一次都會用黑色來裝扮自己,還會對上一句暗號“想要喝酒嗎?”,可以說這是獨屬於她們的一種儀式感。
林北扔給我一根棒棒糖,眉毛輕抬說“辛苦了。接下來或許會有點殘暴血腥,你是想留,還是離開。”
我不屑一笑“這是我的地盤,虜他來的也都是我的人,我都做了這麼多了,還不能看場戲了?”
林北大笑著“小家夥,你現在還真是不能小瞧了呢。彆說,真挺有□□千金的風範。既如此,那就讓你看看我們的手段,不見血,隻封喉”
我撤退了其他人,整間倉庫裡隻剩下我們四人,我突然發現,這一刻,我好似也與這幾個不被馴服的動物融為一體了,而我腦子竟然產生了一個問題,若是選一種動物比喻我,該是什麼好呢?
加害人吱呀的叫喚著,是在求饒,林北掀開他頭上的麻袋,扯掉他嘴上的膠布,讓他說話。
他滿頭大汗,瞳孔顫抖道“你們是誰?現在是法製社會,你們這是在綁架。”
林北譏笑著,對豹子說“先彆跟他廢話了,我看他有點口渴,要不讓他喝點水”
就在我疑惑中,豹子便將沾了水的紙不透一絲氣的敷在了加害人的臉上,此刻我終於明白林北所說的不見血,隻封喉是什麼意思了。
加害人掙紮著,我可以看到他手臂上的靜脈在曲張,這種不死的窒息感比死亡更可怕。
豹子鬆開了,加害人大喘著氣,我相信此刻,他已經不敢再多說一句。
林北怒恨道“原來就是你這個敗類侵犯的簡悅”
加害人艱難的開口“你們有什麼證據證明是我乾的。”
林北眼角含淚,嘴角嗤笑道“是啊,就是因為怕去了警察局找不到你的證據,我們才請你到這的啊。畢竟什麼證據都不如你自己親口承認。”
加害人不屑道“我知道你,公眾人物。所以我量你們也不敢殺了我,連血都不敢讓我出,傷都不敢讓我有,就憑這點小伎倆,也想從我這得到你們想聽的,想要的,呸,還是太嫩了”
林北大聲譏笑著“還真是個徹徹底底的混賬啊,可我沒想到像你這樣的混賬也能娶妻生子,兒孫滿堂啊,你說這天道究竟有多不公”
加害人倏然害怕了起來,他道“你們想要複仇的人是我,為什麼要動我無辜的家人”
林北道“無辜嗎?他們作為你的家人就不能置身事外,我們可不是什麼心慈手軟的人,為了你一個,是可以犧牲你們一家子的。這就是你的報應,總不能做錯了事還不買單吧”
鬆鼠將兩張照片遞到敗類的眼前,說“喲,你這孫子小模樣倒挺可愛的,聽說才三個月啊,嘖嘖嘖,你說要是一個不注意摔了一跤,磕到了頭,應該不會隻留個疤那麼簡單吧。哦,這個是你閨女吧,工作不錯,聽說還是個教學育人的老師呢,這老師的品德啊千萬不能丟失了呀,你說若是自己都管不好私生活,又怎麼能教育好彆人啊,這要是失了德,被人指指點點的,恐怕比丟工作還要忍受不了吧。”
豹子故意問道“她閨女怎麼了?說來聽聽”
鬆鼠笑道“還不就是出軌那點事啊,聽說是同事,不對,確切來說是她的領導”
此刻,我終於明白了,明明她是如此的急迫報仇,卻還往後延了兩日,我也明白了,什麼才叫不打無準備的仗。
“夠了”加害人全身顫抖,嘴唇發白,他道“隻要你們不動我家人,想讓我怎麼樣都可以”
林北冷笑道“你想守護你的家人,可簡悅呢,她那麼小,被你欺負了,又有誰曾守護過她?”
加害人說“我當時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我就是想占有她,占有那個身體。。。”
話音還未落,林北怒氣的從豹子手中搶過刀直逼加害人的脖子,似乎她再用一點點力,那顆搖搖欲墜的頭就真的會斷掉。
林北眼裡充血,青筋暴起,她用力一字一字道“閉嘴,否則,我真的會殺了你,讓你去給她贖罪”
雖說剛才加害人還能假裝不怕死,那是因為他知道她們不敢殺他,可如今,當刀真的架在了脖子上,加害人完全不敢動一絲一毫。所有人都一樣,在死亡麵前,都膽小如鼠,甚至可以說還不如老鼠。
林北平穩了自己的氣息後,對加害人說“隻要你乖乖配和,你的家人就不會因你受牽連,但若你存什麼壞心眼,即便我進了局子,我的人也不會放過你的家人”警告後,便對豹子說“開始準備吧”
接下來她們的一係列操作都讓我為之傻眼,林北先是遞給加害人一張已經寫好的道歉書,吩咐道“五分鐘內,背下來”,隨後將一塊牆壁背景板立在了加害人身後,然後豹子和鬆鼠將一張桌子抬到加害人麵前,並將手機架立於他對麵,將他鬆綁,擦掉臉上的臟水,最後點開手機錄像功能。
豹子將道歉書收好,問道“背下來了吧,那就開始吧”
加害人吞吞口水,對著鏡頭道“我承認,我就是侵犯了小鳥的混賬,我,我”
見加害人說話吞吞吐吐,林北怒氣的關掉手機,冷厲威脅道“聽著,你隻有三次機會,最好給我好好說,否則,我讓你連道歉的機會都不再有”
加害人急忙道“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不會出錯了”
加害人調整呼吸,開始進入狀態“我承認,我就是侵犯了小鳥的混賬。這些年我一直深受良心的譴責,我痛恨自己對一個無辜女孩的欺淩,致使她離開人間,我不是人,我不得好死。希望所有的男人都能以我為戒,不要再去欺負女性,去做一個混蛋和敗類。我自願接受一切法律製裁,願意用一輩子為自己所犯下的錯事去贖罪,去懺悔。小鳥,我錯了,對不起”
林北關掉錄像,深深的吐了一口氣,那是一種釋然,她知道小鳥一定在某處看著她們,聽著這遲來許久的道歉。
隨後,林北勾勾手,豹子和鬆鼠便再次將加害人綁上,然後用沾了水的紙一遍遍貼在他的臉上,每當他要窒息的時候,再讓他活下來,她們就是讓他不斷感受死亡之前的痛苦與恐懼,可即便如此,我知道依舊解不了她們心中的恨意,如果不去遵循這世上的規則與法律道義,她們一定會將他五馬分屍,千刀萬剮。
我這才發現其實每個人都是在失去與收獲中來回循環,若期待收獲,就要敢於失去。可敢於失去,也並不意味著就此放棄,而是要把這份失去埋藏於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