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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受過情傷才會變得不相信愛情嗎?”文青裕笑著問。
心理醫生伊恩拉開座位,示意,“先坐吧。”
文青裕並不常來,他堅信自己心理沒問題,但文青裕常年在這家私人醫院做體檢。院長是他的熟人,於是推薦了這位心理醫生給文青裕。
今天他預約了全身體檢,又被院長帶到了這間心理谘詢室內。
可以說文青裕是連拖帶拽,強行地被摁在了座位上。
“青裕,我並不是說讓你來看病,而是信息素相關的疑惑,這位心理醫生說不定可以幫你解答,所以你配合一下,彆辜負我的一番好意。”院長臨走前是這麼說的。
“體檢報告快的話晚上會出,最慢明天下午。”心理醫生是個金發的混血,beta,身上一點信息素的氣味都沒有,文青裕隻能聞到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
“好。”文青裕點點頭。
他在每接受一個新的alpha幫他度過易感期時都會來做一次體檢,確保身體沒問題。
“據說你找到了一位很合眼緣的alpha?”伊恩提了提金絲眼鏡,“他是個什麼樣的人?能和我聊聊嗎?”
或許是心理醫生天生帶著平易近人感,文青裕對伊恩的初印象其實還算不錯。
“上一個問題,您還沒回答我呢。”文青裕笑道。
伊恩想了想,“我詢問你是否受過情傷,不是這個意思。原生家庭,童年經曆,過往情史,受教育水平,以及人格和本性,當然都會影響到你的愛情觀。總之,文先生,既然都坐在這裡了,不妨儘量和我聊一聊吧。”
“你的易感期大概多久一次?”伊恩問得直白。
易感期原本是私密的事兒,文青裕覺得自己此刻像案板上的魚,等著被解剖。伊恩看向他,笑道,“你不用緊張,也不用擔心,我們是正規醫院。”
文青裕於是也笑起來,“我知道。”
“易感期....一般兩個月左右會來一次。”文青裕算著日子。
他願意和伊恩談,隻要是有可能治療他易感期必須要alpha信息素才能度過的毛病,文青裕都舍不得放棄,任何機會他都要把握住。
“最近一次易感期已經過去了嗎?”伊恩邊記錄邊問。
“過了。”
“打了抑製劑嗎?”伊恩的笑裡帶了點銳利。
“...是的。”文青裕無奈勾唇。
“一支?”
“一支。”
“打在哪裡?方便給我看看針孔嗎?以及,抑製劑的牌子?”伊恩站起身。
文青裕很配合,挽起袖子,亮出了周圍還帶了點淤青的針孔。
伊恩觀察了一會兒,又開始打字記錄。
“文先生,有個情況我必須和你說明,你身為alpha,易感期應該更需要的是omega的信息素,但你似乎隻能接受alpha信息素,即使它真的能順利幫你度過易感期,和你的身體匹配,可你的精神與心理未必能容納。你生性要強,對自己需要依靠alpha才能活下去的事實抱有不滿,所以在每次不得不接受alpha信息素的時候,都會產生極大的抵抗心理。”
“這不會是健康的。長此以往,你一定會受傷。我這麼說你可以理解嗎?”伊恩推了推眼鏡,笑,“你需要調整一下心態,讓自己放鬆下來。”
比起那些充滿憐惜和同情的安慰,伊恩這樣直截了當的說法讓文青裕更能接受,他認真地點頭,“我明白,謝謝您的提醒。”
“我的問題你也還是沒有回答,文先生。”伊恩笑起來,“您新認識的alpha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可以和我聊一聊麼?”
“我對您的私生活不會過多評價,我隻是個心理醫生。”
“.....”文青裕沉默了一會兒。
在伊恩以為他會聽到文青裕說些形容詞的時候,文青裕開口:“陌生人。”
伊恩:?
談話在半小時後結束,文青裕堵死了伊恩的話,二人沒再談及alpha,後續他們聊了下次會麵的時間以及一些簡單的心理誘導方案,草草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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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後,文青裕回了工作室,他叼著煙,琢磨著手裡的圖。紋身機已經重新購置了新的,文青裕單手搭在桌邊,過了會兒,門口走進來個人。
“文老師。”omega脆生生地喊。
文青裕抬眸看了他一眼,omega的心就跟著顫了顫。
“文老師,近距離看你好帥。”omega麵紅耳赤道。
文青裕笑了聲,“遠距離看就不帥了嗎?”
“帥啊!!近距離看是更帥!”omega激動道。
文青裕抬抬下巴,“躺著吧,要紋大腿根就自己先把褲子脫了,咱們時間緊任務重。”
“彆叫老師,就喊我文老板吧。”文青裕補充,“喊老師我擔待不起。”
“好的。”omega很聽話地躺好,小運進來的時候剛好瞥見他在脫褲子,把小運嚇了一跳。
“彆咋呼。”文青裕笑他,“都當我多少年助理了,這場麵還被嚇?”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小運把毛巾放在桌上,走過去幫人把枕頭架好,“你今天要紋的圖也有點大,並且這個位置是會有點疼的,能忍嗎?”
“能,我下定決心要紋了。”omega輕輕點頭。
“好嘞。如果實在疼就告訴我們老板,他會讓你緩一緩的。”小運也輕聲細語道。
文青裕戴上手套,衝小運點點頭。
“老板,我留在這看看行不?好久沒見你紋身了,我眼睛癢。”小運笑嘻嘻說。
“留吧。剛好學學技術。”文青裕笑了聲。
這位客人要紋的圖文青裕拿手,而且不複雜,隻是比較大,貫穿了整個大腿根,他昨天加班加點把那張從屁股縫到腺體的龍圖給紋完了,今天起來胳膊都發酸。
但這不影響他手穩。
機器開始運作,文青裕進入工作狀態以後話少,他紋身時也一般不和客戶聊天,但今天的客人是個話癆,剛開始就喊了疼。
文青裕笑,“那停?”
“不停不停,文老板你繼續,我就隨便喊喊,你不用管我。”omega咬著自己衣領,“我現在有點想哭,文老板你彆笑話我。”
想哭?
文青裕手一頓,繼續割線,他一邊瞄著圖,一邊動著手裡的活兒,手臂的青筋線條流暢,血脈僨張的,臉上表情專注,似乎跟沒聽到那句話一般。
然而很快,他沒辦法忽視了。
因為omega放聲大哭了起來。
“有這麼疼麼?”文青裕歎氣。
“抱歉文老板,我,我不是肉疼,我是....我是心疼!我老公出軌了彆的omega,昨天那位omega還來找我,叫我和我老公分開,他比我年輕比我漂亮,他還說我老公很愛他.....我們在一起十年,我打電話質問,我老公居然讓我滾......”
omega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身體都抽動,大腿也架不住了,文青裕要割線的地方一抖一抖的,讓他很難繼續下手。
“....停一會兒吧。”文青裕無奈放下機器,摘了手套,“小運,抽張紙給他。”
小運在一邊看得愣住。
他老板接的客人還真是......五花八門的。因為這兒還能進行洗標手術,小運也見怪不怪了,反應過來後也是歎氣,抽了好幾張紙塞進omega手裡,“好啦好啦,彆哭了,不然就毀皮了.....”
他不會安慰人,見omega聽了這話哭得更崩潰,於是求救似地看向他老板。
文青裕拍了拍omega的後背,“冷靜點。擦擦眼淚吧。”
或許是他聲音好聽,有能讓人安心的神秘力量,omega一邊擤鼻涕一邊放緩了哭聲,但還是淚如雨下。
突然地,文青裕聞到一股薄荷味。
他表情一僵,旁邊的beta小運倒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這信息素......
有點亂。
不斷地往外迸射著。
這麼下去得出事。
文青裕繼續拍了拍omega的後背,“起來休息一會兒?還好嗎?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一個出軌的渣男已經不值得你喜歡了。”
“坐好。”文青裕低聲,頗有耐心,“給你安排甜點,需要麼?”
他伸手把omega擦眼角的淚,滿眼心疼。
實際上,文青裕心中毫無波瀾,甚至有些煩躁。
所以說,他不喜歡過於脆弱的omega。
他很想說根本不值得,在察覺到對方出軌的瞬間omega就應該掉頭離開,和對方分手,拿到自己應有的賠償。
可惜這事兒和文青裕八竿子打不著關係,他也不願意頂著啟示錄工作室老板的頭銜去說沒情商的話,他還得做生意。
omega靠在文青裕肩膀上,繼續哭,把文青裕衣服都打濕了。
文青裕皺眉,感受著往鼻尖鑽的薄荷信息素,他沒把人直接推開。
“老板,這.....”小運手足無措。
文青裕給了他一個眼神,小運心領神會,不說話了。
而下一秒,另外一股信息素忽然從文青裕身後散發出來,將那薄荷打散,衝得七零八落,雖然小運聞不到,看不見,但他發現文青裕懷裡的omega逐漸冷靜了下來,眼神也恢複了清明。
文青裕在散發他的alpha信息素,並且具有安定作用,能有效緩解omega的紊亂。
“好點了嗎?”文青裕問。
omega瞬間撒手,整張臉漲紅,“對,對不起文老板!”
“我....”
“這麼熱鬨啊。”一道聲音從後頭傳來。
文青裕一僵,懷疑自己聽錯了,等他回頭,和雙手環抱在胸前,正麵色不明地靠在門框上的顏頌對視時,他立刻聞到了熟悉的,鋪天蓋地、霸道蠻橫的特調酒氣味。
這信息素裡還裹挾著很微妙的——不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