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日,德壽死後第四天,調查第一天。
刑部都察院。
秦楚音和安姬一起等待狼牙衛的初步調查結果。
安姬一襲淡綠色宮裝,一雙杏眸天真爛漫,眉眼彎彎。許是為了方便行動,滿頭青絲梳成垂掛髻,後垂下幾根細細的辮子,穿插著草綠色發帶,辮尾係了兩個空心鈴鐺,顯得整個人活潑俏皮。
比起這位盛裝打扮的同事,秦楚音的穿著就低調了許多。
頭上挽作朝雲近香髻,略施粉黛妝點氣色,眉眼舒展,明眸皓齒,襯的她清麗乾練。
秦楚音一切以輕簡為主。
畢竟,仲秋宴拌豬失敗的教訓還曆曆在目。
她需要先拿出讓直屬領導眼前一亮的工作成果刷好感。
以此來提升自己的地位。
“安姬娘娘吉祥,音姬娘娘吉祥。”
前去整理德壽死亡初步調查結果的狼牙衛祖如回來了。
祖如麵帶笑意,向眼前兩位奇怪的娘娘請安。
現在宮中人人自危,雖說狼牙衛行事並未波及到後宮嬪妃,一般人也會避諱他們,不願有牽扯。
倒是第一次見到積極湊上來的,還是兩位。
“因之前上麵特意交代了,要調查德壽死亡時的相關物品,今日結果才出來。”
祖如彎腰抬手,示意秦楚音兩人前往內室查看相關證物。
“根據相關大人的結論,德壽死亡時,身穿的衣物有問題。”
三人走入內室,一股悶臭味撲麵而來。
考慮到德壽已經死了四天,古代又沒有冷庫,哪怕秦楚音已經做好證物惡臭難聞的準備,還是被這氣味熏的眉頭緊鎖。
安姬更是麵色鐵青,直接以手帕掩麵。
注意到二人麵色失常,祖如遞過來兩枚帶著長係帶的口罩。
“兩位娘娘不妨戴上口罩,可以遮擋氣味。”
“你是故意的!這種東西就應該提前拿出來,你想看我笑話!”
安姬麵色鐵青,向著祖如怒斥。
這個該死的奴才在看夠了她的笑話後才拿出口罩,實在可惡!
畢竟是自己直屬領導皇貴妃派過來的,秦楚音給這個關係戶打著圓場:“安姬年紀小,沉不住氣,心急說錯了話,希望大人不要見怪。”
說罷,將那兩枚口罩接過,遞給安姬一枚,繼續道:“煩勞大人仔細講講,這衣物哪裡有問題?”
“畢竟狼九深受皇上喜愛,皇上昨日還特意交代,不能讓狼九蒙受不白之冤,要還它一個清白。”
祖如瞧著安姬不情不願的佩戴上口罩,又被音姬暗暗敲打,便不平不淡地說道:“他的衣服上被人故意下了藥。”
“根據同僚的鑒定結果,有兩類:一是狼尾信的花粉,可致狼發狂暴躁;還有一種植物的草粉尚未分辨出來,氣味也可致使狼暴躁易怒。若是單純想要為狼九洗刷冤屈,兩位娘娘如今便已得到答案了。”
還請這兩位祖宗快些走吧,自己還有一大堆卷宗需要處理,沒這個閒工夫陪娘娘們玩探案遊戲。
又被刺了個軟釘子,本就強壓怒火的安姬瞬間氣急,往一旁狠踹一腳。
“狗奴才!”
一旁傳來東西掉落在地的聲音。
秦楚音回頭,原來是安姬那一腳踢到了角落裡,德壽的紅纓帽。
她早就習慣了公司客戶提出的各種奇葩問題,碰到這軟釘子倒是沒必要生氣,隻是這關係戶同事的情緒需要安撫,畢竟屆時還需要一同向直屬上司彙報調查結果。
秦楚音朝祖如歉意一笑,為同事毫無道德破壞證物的行為再次掃尾:“今日麻煩大人了,後續有何問題再向您請教”
說罷,便追向怒氣衝衝離開的安姬。
“你倒是會做老好人!”
剛走近安姬,秦楚音便被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頓。
“一開場就給我們一個下馬威,關鍵信息一字不提,還給他好臉做什麼!”
許是氣急,安姬麵色發紅,眉眼帶煞。
“到時候見了皇上和皇貴妃娘娘,我看他還是不是硬骨頭!”
秦楚音開始頭疼了。
做項目最怕的就是碰到這種關係戶。
一言不合就要把事情鬨大。
做好了算她的,做砸了算自己的。
她要是真這麼乾,不用想,後麵的調查沒人會配合!
因此,秦楚音耐著性子勸道:“好姐姐,咱們不妨先調查德壽的人際關係。既然已經知道了是有人故意害死德壽,咱們隻需要知道是誰想害他就夠了。”
說罷,看安姬還是一副不服氣的模樣,繼續給她畫餅。
“若是到時候我們先一步調查出做手腳的人,不是更能說明那祖如無能,皇上和皇貴妃一定會高看你一眼吧。”
安姬這才被降下怒火,不情不願地輕哼一聲。
兩人便攜手來到紫宸殿,調查德壽的人際關係。
紫宸殿最近亂糟糟的。
德壽原本是紫宸殿的副總管。
總所周知,乾實事的都是副職。
因此,副總管暴斃以後,事情全部都堆到紫宸殿大總管馮禧頭上去,簡直讓他頭都要大了!
萬幸的是,德壽帶的徒弟江福海對德壽的事務比較熟悉,在他的幫助下,馮禧可以稍微喘口氣。
在聽聞有兩位娘娘要過來調查德壽的死因後,這口氣又吊了起來。
這不是在添亂嗎!
這兩位祖宗又想湊什麼熱鬨!
到時候再帶走一波相關人員,紫宸殿的活還乾不乾了!
哪怕暗自腹誹,見麵後,馮禧還是將自己的老臉扯出滿臉笑意,迎接這兩位給自己添堵的祖宗。
“今兒是什麼好日子,兩位娘娘都來這紫宸殿了。安姬娘娘吉祥,音姬娘娘吉祥。”
“叨擾了。不知公公可否告知,四天前死亡的德壽公公,平日裡都和哪些人有接觸?”
秦楚音也不指望安姬會對馮禧說些好聽的,隻希望這祖宗彆再給自己添亂了。
看到馮禧麵露難色,秦楚音又含笑道:“畢竟您照顧狼九多年,也知道皇上對狼九有多喜愛,哪能容忍狼九承受冤屈。”
“更何況,若是德壽公公真為奸人所害,不將凶手繩之以法,這紫宸殿內的宮人,也無法安心訥。”
聽到秦楚音這麼說,馮禧心中更是難受。
他在宮中和德壽共事這麼多年,是否為人所害他能不清楚嗎!彆說德壽今日不明不白的被狼九殺死了,哪怕是他自己被狼九一口咬死,都不能在這宮中激起一丁點兒的水花。
更何況,皇帝有什麼名聲?暴君的名聲?那狼九以人為食的傳言沸沸揚揚,也沒見皇帝吭個聲兒!
但他不能說。
他還要耽誤工作時間,陪這兩個一時興起的妃嬪玩過家家。
隻見馮禧麵上瞬間由喜轉悲,眼角甚至出現一絲淚花。
“兩位娘娘真是心善啊。太監命賤,德壽死後若是知道,這宮中還有兩位慈悲的娘娘為他身後事奔走,想必能含笑九泉了。”
誰想,原本這逢場作戲的話,卻讓秦楚音正色反駁。
“馮公公,德壽公公的死亡錯綜複雜,哪怕今日沒有我和安姬二人,也會有其他狼牙衛前來調查德壽公公的生平,沒有命賤一說,我們二人也擔不起這慈悲的名聲。”
調查這件事情,秦楚音確實存在私心。
調查結果會是她向皇貴妃的投名狀。
但是,她也記得,首次去紫宸殿時,德壽好心的提醒。
皇宮的亂葬崗不應多一具無名屍。
若德壽真為奸人所害,她會為其伸冤;
若德壽隻是被狼九激情殺人,她原本也做足了其他打算!
她努力向上走,可不是為了做權欲的傀儡。
馮禧沒再說些無聊的場麵話,麵上帶了些真誠,向秦楚音道:“咱家先替德壽向兩位娘娘道個謝。”
彎腰,示意二人向後院走去,同時說著:“德壽平日裡內斂,多是和紫宸殿內的宮人來往。兩位娘娘可以先去後院看看,這會子,大部分人都在院內忙著狼九大人的晚餐呢。”
兩人隨著馮禧向後院走去,沒想到遇見了狼九。
秦楚音本以為,皇貴妃對狼九的禁足令會持續的時間更久一點。
誰知,原本懶洋洋地躺在庭院中曬太陽的狼九,在三人跨進庭院的瞬間,緊盯三人,喉嚨中發出威脅的低吼!
三人瞬間緊張起來。
秦楚音、安姬二人擔憂自身安危。
馮禧擔心她們二人出了事影響自己的安危。
“兩位娘娘,今日狼九大人似乎心情不佳,不妨……”
馮禧好心勸道。
“我好心為它的事情奔走,它反過來妨礙我?”
安姬氣急。
秦楚音的心也要被這個祖宗吊起來了。
這狼剛咬死一個人,安姬發脾氣也要看看對象吧!
還沒等秦楚音上前組織安姬,狼九卻將全部的目光轉向了安姬。
陽光下,棕色的瞳孔不再是初見時的和善,充滿冷酷與暴戾。
被狼九的目光威懾,安姬也不再乾亂發脾氣,隻是氣急地跺了跺腳。
狼九的豎瞳收縮了一瞬。
秦楚音注意到這個變化,看向安姬。
“狼九好像,是討厭你的腳。”
三人都看向安姬那剛剛動的右腳。
“為什麼……”安姬奇怪道。
原本以為是自己用的香料引的狼九厭煩,沒想到另有原因。
兩人心有靈犀。
“德壽的紅纓帽有問題!”
當時,是安姬的右腳踢了德壽的紅纓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