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過，不過離婚。”
“好啊！離就離，我看你早和她好了，不過就不過。”
一陣哭聲，夾雜著煙頭掉落地上的“啪嗒啪嗒”。
“爸，媽，你們可不可以不要吵了！下次我一定考及格。”
一個紮著雙馬尾辮子的小女孩揉揉哭紅的眼睛，癱坐在地上，手邊是一張“42”分的試卷。
[如果，我能像顧磬那樣優秀，就好了。]
女孩看向對麵牆壁，一家其樂融融的場麵。
“這還不簡單！”周圍回蕩起聲音。
“嗯？”女孩站起身在屋中旋轉，卻瞅不見一個人影
……
“笙笙，好了嘛？葉煜已經到啦！”
“好啦！好啦！”一陣馬桶水流聲，自來水聲，一個紮著半高馬尾、粉色白領衛衣的女孩衝出家門，手裡接過江母手中的白色校服。
“今天怎麼早到十分鐘啊！”江笙擺弄額角發梢說。
“有道題想請教你，模考題最後一道，老班說了，全年級隻有你做全對。”
江笙眨眨眼，“那道題還挺複雜的，不僅要設構造函數，還要……”
江笙說的有板有眼，太過投入，一個帶著黑色帽子加耳機的男孩從旁邊路過，狠狠的撞了她一下。
江笙微微皺眉，抬起頭，流露著些許憤懣的眼角逐漸恢複平靜、呆滯。
“我講到哪了？”江笙收回目光，看向葉煜說。
“剩下的我懂了，你的函數構造的很妙。”
江笙微微笑了，快步跑上前，大喊：“顧磬，你今天也去那麼早啊！”
顧磬並未停下腳步，隻微微點頭，江笙掏出書包裡預先準備的麵包，遞給顧磬，“你又沒吃早飯吧？”
顧磬不耐煩的看了江笙一眼：“彆假惺惺，很討人厭。”
江笙毫不在意，依舊走在顧磬身後，兩者的距離慢慢拉長，直到巷尾。
江笙從後門進入，顧磬不在，迅速將麵包放進桌洞中，坐回自己的座位上，裝作若無其事。
“嘖嘖！我可都看見了啊！年級第一給年級倒一送吃的。”蘇黃一手撐著桌麵一手拿書說。
“什麼啊！他是我鄰居，多多關照應該的。”江笙臉頰微紅說。
“青梅竹馬，我懂！”蘇黃笑盈盈的，嘴裡繼續念著“猶抱琵琶半遮麵……”
早自習下課，江笙向最後一排瞥了一眼，顧磬不在，緩緩走出去，站在走廊上向下望。
“在等我？”一個戲謔的聲音。
江笙定了定神，回頭看見顧磬拎著一袋子的麵包，和她給他的一樣，手輕觸背後牆壁，輕聲說：“沒有啊！我在看風景。”
外麵霧蒙蒙的，視野並不遼闊。
一聲“嗤笑”，可笑容在江笙轉過來的那一瞬瞬間消失，恢複冷漠。
“你那麼喜歡吃麵包，就吃個夠，以後少來煩我。”扯住江笙手腕，將麵包袋子緊緊掛在江笙袖口上，又從口袋裡掏出捏癟的麵包甩在江笙手上。
後者呆滯站著，瞳孔逐漸放大，好在班裡大部分人在睡覺，少部分人在做題，沒閒心留意外麵“風景”。
……
畢業的風終於還是吹到了沐雨高中，江笙和顧磬的關係似有緩和。
“江笙，你要去B市清大嗎？”葉煜和江笙肩並肩站在橋上說。
江笙瞥向站在一旁踢石子的顧磬，搖搖頭，大聲說：“不了，我就留在沐城吧！”
顧磬可絲毫沒有開心，甚至在他瞥到江笙拿到沐城最好學校錄取通知書時，大拇指狠按食指中下部，臉上說不出是喜悅還是幽怨。
“還需要多久？”顧磬在房中低聲發問。
“快了，不出三日，你的未來可比她要精彩……”
顧磬翻轉倒數第二片立體拚圖，穩穩放在火箭頂峰。
“咚咚”“咚咚”
江笙快步打開房門，還未見人就說：“葉煜，電影六點才開場，你怎麼……”抬頭看見是顧磬，忙捂住嘴巴！
顧磬一臉惆悵的甩了甩手中的兩張票，“我還想約你去看科技館呢！”
“啊？特彆受歡迎的宇宙展？好呀好呀，現在才三點，我隻要六點之前趕到鴻星之城就行。”
顧磬邪魅一笑，眼神意味深長。
江笙邊拿包邊撥通葉煜手機，告訴他，晚上直接到鴻星之城，絲毫沒留意顧磬。
“我們還會再見嗎？”當眾人都在3D世界裡感受恒星曼妙亂走亂撞時，顧磬摘下眼罩看向江笙，自發自問。
江笙也像旁人那樣伸手去觸碰無需有的空氣，猛然驚歎，周圍空無一物，都是假的。
顧磬再次戴上眼罩，靜靜站著，任由恒星砸過，“不見更好。”又在心裡念叨。
從科技館出來，才下午四點半，江笙準備走了。
“不去旁邊的咖啡廳坐坐嗎？”
“嗯？好！”江笙猶豫著，點點頭，心裡竟會閃過一絲不安。
攥緊手提包跟在顧磬旁邊，卻依舊緩解不了那種心慌勁。
“彆緊張，我就是想和你一起進去坐坐。”
江笙停下腳步，臉頰泛紅問：“顧磬，你怎麼突然對我這麼好！我有些不自在。”
“因為我們是朋友啊！”顧磬麵無表情的說，話語中卻透露著饒有興趣。
江笙略微舒心，找到一個靠玻璃門窗的位置坐下，視角剛好可以瞥見來人全部樣貌。
當服務員將咖啡放在顧磬和江笙麵前時，江笙微抿一小口，忙拿起小勺塞進糖罐往咖啡裡猛加糖。
看著顧磬喝的心安理得，皺著眉頭問：“不苦嗎？”又手動塞了一塊小糖。
“算了，我這樣得了！江笙，快五點了，你快走吧！”顧磬無故說話急促，緊緊盯著江笙的眼睛說。
好像很久之前，他就喜歡看那雙眼睛了。
江笙愣了愣，“那這些豈不是很浪費？沒事，半個小時就可以過去的，再等等！”
“讓你走你就走，哪那麼多廢話？”顧磬猛然大聲說話，周圍人忍不住張望一眼，服務員也靜靜的察言觀色。
“奧，好。”江笙拿起包，跑向門外，抓了抓頭發，長舒一口氣。
一切還是晚了。
顧磬還未推開咖啡門，就看見江笙狂亂抓住自己兩側的頭發，很是痛苦，對麵站著江父和一個陌生女人，還有一個和江笙相似年齡的女孩。
“江笙，彆信，那一切都是假的。”顧磬緊忙奔到她身旁，想要拉住她手腕，緊緊將她抱在懷裡，可江笙像一個絲毫不存在的人一樣，顧磬手指竟能從她的手腕橫穿過來，抱住的竟隻有自己和薄弱的空氣。
“終止，終止。”
顧磬發瘋般的喊叫，周圍人若無其事的穿梭，他們像都不在同一片天空之下一樣。
“不要！”顧磬大喊坐起，臉頰滿是淚痕。
“醒了？”
顧磬頓了頓，“嗯。”
“你媽給你燉的排骨湯，趁熱喝。”顧父垂頭打開保溫瓶說。
瓶裡的熱氣一直往上竄，觸到天花板再反彈下來，顧磬聞到熟悉的味道，不禁些許反胃。
“她不是我媽。”顧磬眉頭緊蹙說。
“隨你。”顧父轉身靠到門上，“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複讀。”顧磬望著白紗單說，想必，這一切都沒改變。
“好，手續給你辦好了，記得去，這麼大的人了，彆鬨脾氣，好好學，畢竟未來是你自己的。”不知道為什麼？顧父今天看兒子格外順眼。
“嗯！知道。”
顧父掏出一張銀行卡放在顧磬手心，說：“你媽管得緊，這是我專門給你留的，你要是嫌煩，就搬出去住。”
“我不會走的，後來者居上，我不會讓她如意。”
“你這孩子，跟你說不明白。”顧父想敲他腦袋，但恍惚有了惻隱之意，隻得側過手去按床上響鈴，叫醫生來。
“一切正常，回去多注意休息和補充營養。”醫生檢查一番說。
離院手續辦完，顧磬回家，顧父上班。
剛到家門口，顧磬就看見江笙搬著一大堆東西平靜的走出門，駐足兩三秒低頭往院內走了。
“顧……磬，你回來啦！”一個陌生女孩，顧磬抬頭瞥了眼另一個陌生又似曾相識的女人，顧磬瞬間明白了，廣場上的女人，顧磬不曾答話，轉身往外跑。
“我……抱歉。”顧磬握緊貨車柵欄說。
江笙瞥了他一眼，不說話，又走進屋內，搬剩下的東西。
“顧磬，你好，我叫江月，我們之前在一個高中……”
顧磬略微抬眼，微微點頭，慌忙走向自己屋中。
“你騙我。”顧磬問。
周圍寂靜無聲，沒有人回答，不知過了多久，門外汽車啟動聲，鳴笛聲，顧磬恍惚站起，卻沒有推開門的勇氣。
貨車路過巷口時，江笙從車兩旁的鏡子內看到一個騎著單車疾馳的人，竟有些恍惚，那個人她見過，不過是另一個世界，她土生土長的地方。
在那個世界，他是她的光。
“停一下。”
旁邊師傅猛踩刹車，江笙笨拙開門下去，跑到葉煜身旁，扭捏的問：“你有什麼事嗎？”
“你……還好嗎？”
“我……很好。”江笙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說。
“寒假見。”江笙打開車門想要上去時，葉煜大喊道。
“寒假……見。”隨即坐上車，心裡卻不住的怦怦跳，江笙按壓好一會，才恢複正常。
“安全帶。”旁邊師傅不耐煩的說。
江笙環視他以及自己的座位周圍，找模找樣按上，心裡不停念叨：“下去記得看他怎麼去掉的。”
江笙走進一幢老房子中，上到二樓，門敞開著，裡麵不時傳來女人抽泣聲，江笙來回踱步，搬弄擺放著一切，像布置一個新家一樣。
鬼蕉一直有一個獨屬於自己房子的夢，不受任何人乾預的生活，如今來到這個世界，曾經她在《書》中所領略的世界，對於她來說，也算是種救贖。
不過眼前，貌似有個很棘手的事情。
“媽，他還在舊家，可我們已經在新家了，不是嗎？”鬼蕉靠在門旁眼中放光的說。
“我覺得委屈。”哭聲更厲害了。
“你應該早就知道這事吧！”鬼蕉兩手環繞沉思說，她見過太多達官貴人外場相敬如賓、令人羨豔，實則貌合神離、分道揚鑣。
哭聲戛然而止，江母埋怨的瞪了眼鬼蕉，起身走向廁所。
鬼蕉知道自己說對了，乘勝追擊道：“那你就應該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並且自己會做兩手準備，第一，裹財；第二，提前找下家。至少，誰輸都不會難看。”
江母一臉詫異的看著鬼蕉，思緒良久，這不像江笙會說出的話，她猛然想起，昨夜鬨了一夜，可江笙似乎很是冷靜，並且像個看客一樣。
“晚上吃什麼飯？”江母環繞一周說，房間很是明亮整潔，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孩子，而對麵的孩子像個大人，隻好背背手，轉身去廚房說。
“都可以呀！”
“算了，今天沒買菜，瞧我這記性，走吧！下館子。”
鬼蕉愣了幾秒，隨即笑意盈盈，跟著江母走了，當她看見街道兩旁泛黃的燈光以及飛速的四輪轎車時，她恍然覺得自己過去就是一場夢，一場不願再回想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