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夜的雨終於停了,濕潤的空氣團著雲。
自從睡醒,溫嶼檸的心就拴在電影票房上,盯著屏幕看。
數字跳動一次,她竊喜一分。
應竹送她,到了門口,她本意與應竹一同進入。應竹搖搖頭,說名單上沒有她。
溫嶼檸沒深究,掏出附近商場的VIP卡,打發應竹去消遣。
時隔幾日,她再次回到這座公館。
服務生為她引路,經過長廊時,她不禁想起傅鈞。
隻有一秒。
溫嶼檸拉回心神,優雅地拿著手包,氣場乾練。
高層預定的包廂在二樓,位置靠外,門口的地毯是上乘的鵝毛,特定了花籃。
紙醉金迷的地方自然靠錢說話,一定程度上,樓層、包廂號,裝修和服務人員都是身份與能力的象征。
溫嶼檸心想,公司高層那麼有錢了,隻能預定二樓靠外的包廂。
天台的VIP廂房是傅鈞獨有的嗎?
“溫小姐,王總交代,請您在此等候。”服務生為她拉開椅子,倒上茶水。
看規模,應該是小型聚餐。
溫嶼檸輕輕整理裙擺,將頭發攏到胸前,客氣地說:“謝謝。”
她無聊地玩手機,看看微博熱搜、實時票房,與應竹吐槽當紅男星,挑選衣服……等了半小時,沒有見任何同事。
甚至,沒人向她打探消息。
這時,溫嶼檸才意識到不對勁。
她起身,從包裡掏出口罩,遮住半張臉,正欲推門,酒氣襲來。
溫嶼檸推開門縫,抬眼望去——公司高層老總之一的王建,被兩個漂亮女孩架著,醉醺醺,嘴裡講胡話。
“哎喲,你跟著我,我王總會讓你受委屈?來我公司,當個小明星。”
溫嶼檸嫌棄地側身,慌忙低頭,掩住視線。
在王建進來的那一刻,與其中的一個女孩擦肩擠了出去。
她緊張地手心出汗,一片狼籍。
“哎,剛那是嶼檸麼。”
溫嶼檸頓了頓,她不敢回頭答應,加快腳步。
一個纖細的影子閃到她身後。
女孩上氣不接下氣,懇求道:“您好,王總找您……”
溫嶼檸語氣平淡:“找錯人了。”
“哎我剛看見您了,您從裡麵出來的。”女孩不依不撓,伸手想要拉她,差點觸碰,女孩又縮了回去。
好像是怕惹到有頭有臉的人物。
電梯門打開,溫嶼檸沒給女孩機會,立即按關門鍵。
女孩被擋在門外,她的心稍微寬了些。隻是還沒完全放鬆,手機鈴聲響了。
來電顯示:張嵐姐。
溫嶼檸接起,不過兩秒便掛了。
無奈,她又返回二樓,兩個女孩站在門口,笑顏燦爛,“迎接”她進來,門關上。
莫名地,她想吐。
王建挺著啤酒肚,笑眯眯:“嶼檸來啦,跑什麼,還不是乖乖回來了。”他指了指菜單,“我看不清,你想吃什麼,就點什麼,我請客。”
溫嶼檸不愛參與過多的人脈交往,在公司內置身事外,每逢社交場麵她潦草敷衍,如同透明的泡沫,卻也聽過王建的風流往事。
溫嶼檸把菜單推遠,選了一個離王建最遠的距離坐下,笑著說:“王總,等等彆的同事,她們肯定有想吃的。”
“口罩摘了吧,看著煩。”王建沒有生氣。
“王總,不好意思我感冒了。”溫嶼檸裝模作樣,擋著嘴巴咳嗽。
王建頂住上顎,指關節重重的敲桌麵,點燃一根煙,語氣傲慢:“張嵐沒告訴你,你是來乾什麼的嗎。”
五雷轟頂,溫嶼檸木然地瞪大雙眼,反射性地偏離話題,避重就輕,“我不知道王總在說什麼。”
王建笑,吸了一口煙,輕佻地說:“你真不懂假不懂?”
公司總裁邀請當紅女星……
溫嶼檸血液發麻,渾身好似凍住般,酸澀的情緒脹滿心房。
她不敢相信,自己一直信任的經紀人騙了她,騙她來做這種事。她放棄風頭與機會,沉靜幾載春秋,終於冒出一點尖兒,到頭來也要選擇這條路嗎?
一肚子的問題要問,溫嶼檸隻能忍住。
王建繼續說:“彆等了,今天就你一個人。”
煙灰落在紙杯裡,灼傷溫嶼檸的心。
她拾起心神,抬著頭說:“我不懂。”
接著,她偷偷打開手機攝像頭,選擇隱蔽的位置,開始錄視頻。
“就喜歡你這類的硬骨頭。”王建不再隱藏,鬆鬆皮帶,上手扯溫嶼檸的口罩。
溫嶼檸瞳孔放大,發抖。
但她克製情緒,推王建,反手一巴掌,清脆地打在王建臉上。
王建捂著臉,笑得瘋狂,“小妮子,你還敢反抗?看我不弄死你,你要麼乖乖聽我話,要麼明天滾出公司,你有多大能耐跟我玩?”
溫嶼檸脫掉高跟鞋,目光狠戾,好似下一秒就要挖掉王建的心,狠道:“你要對你說的話負責。”
見溫嶼檸還在逞強,王建點頭,肯定自己的眼光。他從上到下掃視溫嶼檸,視線落在白皙的腳,色心大起。
他名下資產無數,手握公司大股,怎麼會怕一個藝人?
“你快選吧,我這人不喜歡勉強,選好了就過來。”
溫嶼檸屏住呼吸,腦中閃過可怕的想法,憋了半天也學不會暴烈,隻是說:“我先走了。”
這個模樣在王建眼裡,楚楚惹人憐惜,簡直是最典型的欲拒還迎,他獵豔多年,老婆換了三個,還沒失手過。
溫嶼檸鐵了心要走,怒火不斷翻湧,燒得她神經疼。不等王建反應,她拉開門。
她身後一重,整個人跌倒,趴在地上,手肘破皮。
沒想到溫嶼檸有膽子跑,興致一掃而空,他又點了煙,“看來腦子還混著,給你時間,你好好想想,沒我的允許你出不去,彆費心思。”
“哢噠”。
空氣裡的酒氣被王建帶走,溫嶼檸躺在地上,望著天花板上的吊燈,哭出了聲。
大腦一片空白。
良久,溫嶼檸爬起來,在包裡摸索紙巾。
觸感有點奇怪,她定睛一看,是那張找不見的名片。
原來被她塞到了這裡。
溫嶼檸吸吸鼻子,消息列表裡,張嵐沒有解釋半句,她的心冷透了。
應竹問她今晚想吃什麼。
溫嶼檸沒有回。
名片上的名字已辨認不清,那串電話號碼模糊,依稀可以看明白。
溫嶼檸十分矛盾。傅鈞與她僅兩麵之緣,兩次還都不歡而散……他會幫忙麼?
破罐子破摔,她絕不能被困在這裡。
第一通電話,無人接聽。
溫嶼檸退縮了,豆子大的眼淚劃過臉龐,滴落。
再試試吧……打電話沒有成本。
那邊接的很快。
“你好。”
溫嶼檸眸子亮了,一開口,酸楚襲來,她支支吾吾說不清,哭得胸口疼。
“冷靜,你在哪裡?”
背景有些雜音,像是在會議室,嘈雜的人聲與包廂的寂靜形成鮮明對比。
溫嶼檸聽見傅鈞的指令,強迫自己鎮靜,深呼吸被情緒打斷。
她嘗試講話,卻講不出清晰的字,太陽穴抽搐。
電話那邊聲音沉重,簡單地交代:“彆哭了,等我一會,很快。”
溫嶼檸縮在角落,抱著膝蓋,意識混沌。
感受不到時間的流動,她將還沒來得及安排的事情都想了一遍。
那些沒去的城市、小巷裡的玫瑰花、寄養在朋友家的貓……
想起電影開機時,她去寺廟求簽,虔心提問:此行是否順利?簽文擲出,是說此行禍福相依,必有貴人相助,旨在把握。
門把手旋轉,溫嶼檸抖了抖,不敢抬頭。
陡地,熟悉的氣息貼近。
傅鈞輕輕將她抱起。
“傅……”
溫嶼檸不敢相信,眸中閃爍,手上漸漸鬆了力。
眼神交錯。
傅鈞剛張口,背後傳來重重的腳步聲。
王健潑道:“哎門怎麼開了,你們怎麼做事的。”
懷裡的溫嶼檸繃緊身體。
傅鈞溫柔道:“閉著眼睛。”
溫嶼檸好似抓住救命稻草,緊緊地環住傅鈞的脖子,嗚咽。
她豎起耳朵,細細聽動靜。
可是什麼也沒發生,傅鈞就這樣抱著她,大搖大擺走出大門。
或許是傅鈞氣勢太強,服務生都不敢上前領路。
感官突然暗了,溫嶼檸有些冷。
傅鈞單手打開車門,毫無預兆,她被塞進後排。
溫嶼檸睜開眼,熟悉的內室,熟悉的味道……
倏爾,她紅了臉。
傅鈞上車,西服領帶端正地呆在既定位置,他低頭找按鈕,駕駛位的椅子向前挪了挪,給後排騰出更大空間。
他盯著儀表盤,道:“你有不舒服嗎?要不要先帶你去醫院看看。”
溫嶼檸搖搖頭。
傅鈞放心不下,隱約的透露:“我朋友是醫院的主任,你放心。”
溫嶼檸看著傅鈞的側臉,小聲說:“謝謝,不用了。”
“傅先生,謝謝你。”溫嶼檸舒口氣,妝花了有些醜,她彆過臉,“今天麻煩你了。”
傅鈞沒接話,揚了揚頭,語氣淡淡的,他說:“看吧,昨天給你的名片,今天就派上用場。”
溫嶼檸以為傅鈞要重提結婚的事情,不想落入虎口,忙說:“傅先生!”
傅鈞咬唇。
前方有車拐入,車燈閃了她一眼。
溫嶼檸帶著哭腔:“我不會以身相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