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開始於兩年前,那間北海溫泉旅館要被翻新……』
那個時候我不過才13歲,弟弟還是不記事的年紀。
有一天父母回來,我發現爸爸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坐在桌子前不停唉聲歎氣,我雖然好奇卻沒有多問,隻是和弟弟像往常一樣在一邊玩。
玩鬨間,我依稀聽見了爸爸媽媽的談話,在他們的對話中我知道了他們在憂愁什麼。
有一個外地人不知道為什麼看上了我們這裡的環境,山頂上的老房子要被人翻新建成溫泉旅館,文旅局大力支持有人開發這些偏遠村子的第三產業,今天已經帶著施工隊來看現場了。
在我看來這是個好事,我不知道這有什麼好愁的,有遊客過來,大家的農產品不就能多買出去點嗎?
但父親好像頗為顧慮,母親倒是不以為意還在安慰他。
“不過都是些嚇人的故事,你都這把年紀了,還當真啊。”
是什麼故事呢?
當時的我並沒有在意,但是現在想想,那就是一切的開始……
對於改建那間老房子,村子裡大多數村民都持反對意見,他們在這裡生,在這裡死。
他們在這裡渡過一生,這片土地既是他們的母親,也是他們的孩子。
他們拒絕有人破壞這裡的土地,拒絕外鄉人來開發這裡的資源,土地就是農民的生命,而那些城裡人隻會破壞這裡的生態。
窮山惡水的人比起法律更認得村規,村民拒絕施工隊進村,攻擊文旅局派來調節的人,那些人說的一切話在他們看來都是毒蛇吐出的信子,他們隻管一鋤頭打死那些毒蛇。
在大家激昂憤怒的情緒中我卻感受到了無聲滋長的恐懼。
他們在恐懼改建那間房子,不對,好像隻是在恐懼房子本身……
我在有一天鬼使神差的走到了山腳下,越過長長的台階隻能隱隱看到房子的頂部,破敗的房頂,好像一下雨就會漏水,除了格外破沒什麼特彆的。
“姐姐。”小澤肉肉的小手捏了下我的手指。
“怎麼了小澤。”我看向他,他伸出小短手指向階梯的方向。
“黑黑……臟臟……”
小澤現在還不太會說話,隻會咿呀咿呀的往外蹦詞兒,但是我還是理解了他的意思。
“你是說房子很臟嗎?可是小澤你根本看不到房子吧。”
我蹲下拍拍小澤的頭頂“因為小澤還小小一個。”
他看看我又看看旅館,張嘴“啊嗚啊嗚”的,可能是想說的話超過了他的詞彙量,最後小澤拉住我的手,蹦出兩個字。
“回家。”
村裡村外的氣氛越來越緊張,大家都沒有明說的恐懼蔓延,我不知道那些大人為什麼害怕,卻也因為這樣的氣氛而終日不安,終於有一天出事了,心裡那塊大石頭墜地,可他卻一直下落,墜到更深的深淵。
村裡有人死了……
是意外,野阪叔叔在整理倉庫時不小心滑倒,本來在乾活時磕磕碰碰在所難免,可是偏偏他倒下的地方放了把鋤頭,腦袋撞到上麵,人一下就沒了。
村民扛著擔架,給他的屍體蓋上白布,隨便找個地兒就草草掩埋了,像是在遮掩什麼東西一樣匆忙。
他的死亡像是扯開了個口子,村民們的恐懼再也無法隱藏,他們每天早上結伴而行,絕不落單,到了夜晚就緊閉房門,村子一片死寂。還有人不知道從哪裡翻找到張黃符紙,貼在門上,那張黃色紙張被風吹的搖搖擺擺,看的人更加心慌。
人有時候真的很奇怪,明明已經恐懼至極,村民們卻因為這份恐懼對外突然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攻擊性。施工隊的器材被打砸摔毀,文旅局的調解員還沒開口就被扇了個大耳光。
最後三方混戰打成一團,不知道誰報的警,直到警方的警笛長鳴而來這次混戰才停止。
然而事情到此也隻是剛開了個頭,村民不肯鬆口讓步,對麵也不肯放棄。
可是村子裡的意外越來越多,幾乎每天都在死人,村子的一塊空地被當作墳塚,隔幾天多要多出幾個土堆。
在某一天的清晨,就像是父母帶著愁容回家時那樣的天氣,爸爸說屋頂破了要去修整,我晾完衣服打算回屋,回身時我看到了父親在屋頂笑著對我招手,我回以微笑,下一秒發生了什麼?
我有點不記得了,我隻感覺眼前一黑,然後麵前就是父親倒地的身影和他後腦滲出的鮮血。
村裡死了太多人,一開始大家還會悲傷,到後來所有人都已經麻木了,那一片空地多了很多小土堆,已經沒有地方能埋人了,有一家人已經死光了,大家給那裡掛上白布條,把屍體停到那裡,隻等個好日子把人給火葬了。
爸爸的屍體也被放到了裡麵,一塊白布蓋著,母親抱著我痛哭,但過幾天母親也被蓋上了白布。
我坐在放著父母屍身的房間,不知道是真實還是虛幻,整日渾渾噩噩,那時將我拽回現實的是弟弟的哭聲,我抱住他溫暖的身體,父親要修補的房頂好沒被修好,冷風呼呼的刮進來,但似乎隻要擁抱住彼此,我們就能渡過寒冬。
最後這場慘劇還是停止了,停止於村民的妥協,停止於那些被白布遮蓋住的屍身,警方也停止了調查,他們也不想費心思再管這些神神叨叨的村民。
村民們也不敢再有異議了,北海溫泉旅館建成,村子裡要人命的怪事也神奇的停了,但沒有人會天真的認為到此一切就結束了,他們就是被押送在處刑架上的犯人,不知道砍頭的鍘刀何時落下。
我曾問起旅館到底發生過什麼,村民們忌憚著不敢多說,後來有人受不了,收拾了東西吵著要離開村子。
其實很多人都想離開,但是這裡很多人一輩子都沒離開過村子,他們已經被時代拋棄了,那趟名為發展的列車,在高速行駛的途中丟掉了很多它不需要的負重,顯然他們就是其中之一。
可是還沒等那個人離開,發生過無數次的意外又卷土重來,不止要了那個人的命,也擊潰了所有人的意誌。
“是詛咒,她不會讓我們離開的!”
我也終於在村民驚慌的言語中窺得一點事情的真相。
百年前,那間屋子曾經就是一家專門打劫來往住客,有來無回的凶宅,當時的老板娘勢力不小,連山下官員都與她蛇鼠一窩。她經常強迫村民下山去為她招攬客人,村民雖然不願意,卻迫於她的施壓也不得不做。但這種事不管到底是不是自願的,隻要做了在外人眼裡也都成了她的幫凶了。
現在這個時代想要離開村子都如此困難,更不要說百年前了,一個人來了這個村子就像石子投入大海。
村民日夜期盼有人能解救他們脫離苦海,也許是他們的乞求得到了回應,在某一天夜晚旅館突然跑出來兩個渾身鮮血的人,驚慌著念叨著“死了,那個女人死了。”
等到村民鼓起勇氣上山查看時,發現那個操控了他們多年的女人果然死了,她雙目圓睜,不知道死前看到了什麼,身上有劈砍的傷痕,但更讓人覺得詭異的是她身上被撕咬的痕跡,大半個身體不見血肉,完全不是人或野獸會造成的痕跡。
女人死了,但沒有人覺得事情變好了,女人的死狀成了村民新的夢魘,那傷口如果是冤魂索命的話,那他們又怎麼獨善其身呢?
那兩個逃出來村民終日瘋瘋癲癲,有村民認出來其中一個人是被哄騙來村子都旅人,另一個人卻沒人認識。
過了一段時間其中一個人的家人來把他接走,大家都默契的沒有提及旅館血腥的那一夜,當時有村民想去取回這些年被老板搜刮的錢財,一打開卻隻看見了滿屋的屍骸刑具。至於另一個人沒人知道他是從哪裡來的,就讓他留在了村子裡,他終日說這些沒人聽得懂的話。
旅館主人死了,但是她的惡意與詛咒並沒有消除,時隔百年依舊企圖操控村民,成為她作惡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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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梨看完失野律寫下的內容,沉思,現在的發展不就如那女人所希望的一樣,新的犧牲者出現,村民又一次成為了他的同夥,在他們獻祭小澤的那天,麵對如此血腥原始的人間慘劇,暗處生長的負麵情緒讓她擁有了實體。
其中唯一的變數是小澤,可梨想知道僧人對他做了什麼他會變成現在這個狀態,那個突然出現的僧人到底是什麼目的?
她向小黑影的方向看去,小澤蹲在地上像是小狗狗一樣,一個人玩著失野律喝空的瓶子,玩的不亦樂乎。
……算了,太難為他了,他本來也不過是個三歲的小孩。
不過乙骨怎麼還沒回來呢?她倒是不會懷疑乙骨的實力,她現在比較擔憂的是自己的處境。
可梨拿出電話,按照影視劇的情節應該是打不通的……還是試試吧。
“嘟——嘟——嘟——”
居然打通了!!!
應該說果然是百年前的詛咒還不知道村裡已經通網了嗎?總之打通了就是好事。
電話剛接通乙骨的三連問就來了。
“你還好嗎可梨?你那裡發生了什麼?我現在進不去帳裡,但是不用擔心,我再……”
“憂太。”
可梨打斷了乙骨,她打開房門,房號是【2018】。
“不用擔心啦憂太,我現在已經大概知道該怎麼做了,你就安心在外邊支援我吧。”
“可梨……”
“要是強行進來的話我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而且我也不希望你為了幫我被外邊的攝製組拍到,被拍到的話咒監會那些人一定會拿這點做文章的,讓我來解決這裡麵的問題吧,你是相信我可以做到的,對吧?”
那邊沉默了良久,乙骨的聲音傳來,悶悶的“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