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手術室,一個女孩躺在手術台,穿著白大褂的人戴著手套和口罩,眼神冰冷地圍成一圈,那些人逆著光,女孩頭腦暈眩,看不清他們的臉,強光下,手術刀劃過一道寒光。
女孩的眼神昏沉恍惚,渙散的目光直視正上方亮得刺眼的無影燈。
“鈴鈴鈴,鈴鈴鈴......”
“可梨,可梨,醒醒啊,可梨。”
眼前的人變得模糊,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麵一樣,麵前的景象開始扭曲,隱約間聽到有女孩正叫著她的名字,背景裡還有吵鬨的鈴聲。
她睜眼,惺忪的睡眼模模糊糊看到一團綠色。
唔,再仔細看看,原來是真希。
看可梨還迷糊著,頭發亂成一團鳥窩,真希歎了口氣,把她從床上推起來。
“快起床了,你還記得今天要做的事嗎?”
“事?什麼事?”可梨的頭腦還沒有完全清醒,她抓了抓睡得亂七八糟的頭發,一臉迷茫地看向真希。
不管是賴床不起還是這一臉迷茫都和她預料中的分毫不差,真希無奈道:“忘了?你不是說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嗎?”
很重要的事?可梨思考,困意漸漸散去,智商又占領高地。
糟糕!!!
她拿起被丟到一旁的手機,呼,放心了剛剛八點還來得及。
可梨給了叫醒自己的起床天使真希一個熊抱,趕緊衝進衛生間洗漱,把頭發梳成大人模樣還穿上了一身成功人士套裝,打量了下現在的衣著,不錯,她現在渾身都寫滿了“專業”。
等可梨洗漱出來的時候,房間裡已經看不到真希人影了。
是專門來叫她起床的嗎?嗚嗚嗚,好感動,真希。
看了眼手機,她和委托人約定的時間是九點鐘,現在出發時間剛好,如果時間不夠還有她身為咒術師的強悍雙腿。
***
和委托人約定好的地方是在室內一家私密性很高的咖啡廳,在小包房裡,一位看起來40左右,保養得當的女士安靜地喝著一杯咖啡,她眉頭皺起,看起來頗為憂慮,也隻有在這種沒人的地方她才能稍微流露出一點難過,但是當包房門被推開時,她又馬上露出得體的笑容。
“你好,中島女士,請問等很久了嗎?”
進門的是一個很年輕的女生,或者說是女孩更合適,哪怕穿上職業正裝但是在她看來也隻是一個假裝成熟的孩子罷了。
中島紀子有點遲疑,不知道該不該把這種事告訴這麼年輕的女孩子。
似乎是看出來她的顧慮,女孩出言安撫“請放心吧,中島女士,我們事務所經常承接這種業務,各項服務都有專業人士負責,目前為止的完成度是百分之百,委托人的滿意度也很高,我想你也是聽彆人推薦才來的吧。”
這是假話,其實事務所隻有她一個人,可梨是唯一老板也是唯一打工人。
中島紀子遲疑著點點頭,說是推薦,到也算不上,這個事務所的名字是在一些富太的午後的閒聊裡第一次聽說的。
某家的五十多歲富商娶了個小他30歲的妻子,結婚不過半年20多的年輕老婆就急不可耐地找了個男大學生。在兩個人撕破臉打離婚官司時【愛知偵探事務所】這個名字在她們圈子裡小火了一把,那時候參與調查這個事件的就是這個事務所。
當然,這個事情流傳出來倒不是事務所保密性不夠,隻是這件事鬨得實在不好看,在整整三個月裡都是飯桌上茶餘飯後討論的焦點,哪怕現在已經過去一年,還是會有人問起兩個當事人的近況,這麼一來二去的事情就傳開了,而【愛知偵探事務所】的名字就是這麼泄露出來的。
這也沒辦法,圈子裡還是有一堆人錢多事少,今天聊聊東家不爭氣的兒子,明天聊聊西家不懂事的閨女,一旦成為這些人的話題,不管過去多久都會有人饒有興致地舊事重提,為各種好事群眾提供新笑料。
而今天中島紀子也是因為同樣的原因而來,為了不成為其他人消遣的對象,她不想大肆聲張,腦子裡第一個想到的也隻有這裡了。
“是我的丈夫,中島仁,我今天來是想委托事務所調查他的出軌行為。”
中島紀子說完看了眼女生的表情,女孩很專業,沒有表現出吃驚或其他的誇張表情,她稍微放下心。
“其實我丈夫是入贅進我們家的,他是一所學校的老師,我一直認為他是個老實有責任心的人,而且他原本家裡條件很不好,是在結婚後有了我家裡的支持,投資他的實驗給他提供資金,他才在業內漸漸有了些名望,我是真的想不到他居然會出軌。”
說到這中島紀子情緒有點失控,可梨看她幾乎要哭出來的樣子連忙遞上紙巾,中島紀子擺了擺手表示拒絕,閉上眼睛調整了下呼吸再睜眼時情緒已經平複。
“我們畢竟做了十幾年夫妻,我也不希望事情鬨得太難看,但是如果他真的出軌了,我也不想繼續委屈自己。”她遞給可梨一枚胸針“我之前有和你電話聯係過,他今天晚上會出席一個晚宴,他對我說是一個人去,但是我知道他有女伴,這個胸針裡麵是一個隱蔽攝像頭,我希望如果你看見他們有什麼出格的舉動,幫我拍下來。”
說完這句話,她又喝了一口咖啡做出這個決定似乎也讓她很痛苦,她歎息著不知道是在對可梨還是對自己說“畢竟路是自己選的。”她笑了一下道:“他是老師,這個行業很看重名聲,我希望好聚好散,多點證據免得他過多糾纏我,我可不想成為彆人飯桌上的談資。”
她遞給可梨一張支票上麵的數字相當可觀“麻煩你了,這是定金。”
可梨瞥了一眼金額。
!!
不愧是大戶人家。
可梨現在的嘴角比ak都難壓。
中島紀子不希望把脆弱暴露給陌生人太久,更何況她們還隻是雇主和委托人這種雇傭關係。說完這句話,她戴上墨鏡向可梨頷首,示意先走一步。
小小年紀已經成為職場老油條的可梨,馬上起身替她打開包房門,恭送她的大金主。
感謝咒術師強大的聽力,大金主似乎經常來這家店,可梨聽見她走時對服務員說了一聲“她吃了什麼都算我帳上就行。”
這是可梨最愛聽見的話,排位第二位。
可梨對她好感倍增,中島姐姐你離婚之後可以放寬性彆考慮一下我嗎?我也可以入贅的。
雖然說是都記在中島女士賬上,但為了不給對方留下事務所雁過拔毛的印象,她還是克製了,結合留給她的委托費大概推算了對方可以接受的心理預期。
“你好,麻煩先把菜單炒一份,再把小蛋糕每個打包一份。”
***
暗黃色的燈光下隱藏住心底的欲望,穿上價格不菲的衣服也如同野獸套上皮囊,在推杯換盞間達成利益的交換。
可梨一邊討厭這種滿腦子腐爛漿糊的臭家夥們,一邊又覺得這裡食物的味道真不錯。
不愧是高檔酒店,這種等級的食材,平時也隻有老父親五條悟會投喂給她。隻是這裡分量太少了,一個盤子隻有一點點真正的食物,其餘半盤都是裝飾品,可梨就算把這十幾個桌子的食物都炫了,也隻能吃個半飽,難道這些高端人士已經進化到可以以所謂的優雅和藝術為食了嗎?
侍者送上酒水,他們含蓄地抿上一口,白白浪費了滿桌美味,可梨是帶著工作來的,不好胡吃海塞,惹人注意。所以她選擇了一個相對隱蔽的角落,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目標人物中島仁。
他旁邊還帶著一個年輕女生,看起來隻比可梨大幾歲,她似乎是第一次來這種場合,身上還帶著些學生氣,舉手投足間還帶著些許拘謹。
想到中島女士說過他是個老師……
要吐了,果然不管是咒術師還是非咒術師都存在這種腐爛的老橘子。
隻有小蛋糕可以撫慰她的內心,可梨惡狠狠一口咬下去,手上轉動胸針裡麵的微型攝像頭不斷記錄下中島仁故作姿態的樣子。
他像一個成熟穩重的引路人,為旁邊的女生介紹引薦那些隻能在雜誌上看到的權威人士,心滿意足地收獲對方崇拜敬仰的目光。中島仁在和幾個看起來人模狗樣的人交談,有個人拍拍他的肩膀,表麵上是寒暄間的自然動作,但眼神中閃過一絲心照不宣的笑意。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有家室的男人帶上一個年輕女伴出門不過家常便飯。
辣眼睛……
拍得差不多了,可梨打算出去換口氣,據中島女士提供的消息,中島仁可是說了“因為距離太遠,晚上回不去了。”這種話,看來今晚要通宵跟蹤了。
可梨的術式讓她對周圍人情緒雜念的感知力遠超一般術師,整個晚宴的惡念散發出一股惡臭,混雜女人的香水味和中年男人特有的難聞氣味。
太臭了,隻是呆了半個小時她的頭都要炸了。
大門輕輕合上,可梨離開宴會廳,一扇門隔絕了裡外的世界,總算能喘口氣了。
走廊儘頭有一扇連接陽台的大門,可梨打開門,深吸氣,清新的空氣夾雜玫瑰的香氣向她襲來。
可梨並不喜歡玫瑰的味道,人工合成的香味調配成濃鬱的花香,存在感過強又劣質的味道隻會讓她感覺頭暈目眩。
但是,這股玫瑰香不同,是那種在天蒙蒙亮時,柔軟的花瓣上還綴著露水的清新玫瑰,難道這裡還有個花園裡嗎?
可梨一扭頭才發現陽台的另一端還站著一個人,一身白色西裝,身形清俊頎長,寬肩窄腰,量身定製的西裝褲襯得兩條腿修長流暢。暖黃色的燈光打在他背後,為他紫灰色的頭發鍍上一層淡淡的柔和金光,他撐著臉倚靠在陽台欄杆上,這個角度可梨看不到他的臉。
這個人……這個姿勢……
哦!可梨突然想到了,她之前處理過的另一起出軌變凶殺案的委托,當時凶手就是在欄杆上做了手腳,導致她的出軌丈夫高空墜落而死的。
不過,玫瑰味好像就是他散發出來的耶,好厲害呀,可梨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散發出這種味道,好香啊。
拿出藏好的小蛋糕,嚼嚼。
暖黃色的燈光是哪裡來的啊?他自帶的聖光嗎?嚼嚼……
原來是背後的宴會廳啊,他們也在辦宴會嗎?嚼嚼……
可梨就著玫瑰味狂炫三個小麵包,彆說,這味道還挺下飯的。
剛才看了太多辣眼睛的東西,現在這個畫麵還挺美好的,嚼嚼。
從剛才開始身後就一直傳來無法忽視的怪聲音。
跡部景吾閉上眼睛,剛剛結束網球部的外出特訓從神奈川回來,馬上又趕來參加晚宴,舟車勞頓帶來輕微頭痛,困意上頭,宴會廳裡溫度被調成最舒適的體感溫度,睡意滋長,露台清涼的晚風吹散了些許困倦,雖然有人在他身後不停吃東西,不過這種體驗還是蠻新奇的。
出來有一段時間了,也是時候該回去了。
可梨看著那個男生的背影拿出了看電視劇的架勢,越看越覺得胃裡空虛,多少小蛋糕下肚都填不飽肚子。
可梨再掏掏包包,這是最後的小蛋糕了,一口咬下去,就在此時那個男生轉過身了。
手裡的蛋糕掉在地上,在這一瞬間她感覺四周的聲音都消失了,她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咚—咚—咚—
一切場景都變得黯淡,她隻能看見眼前的男生。可梨感覺自己被丘比特之箭射中了,心裡頓時玫瑰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