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的方梨迷迷糊糊中聽到屋子外麵傳來嘈雜聲,順著窗戶飄進了她的耳中,透過窗戶是方家的小院子,院子中種著一棵棗樹,棗樹很大,枝乾繁茂,占據了院子的三分之一空間,枝頭一片翠綠,充滿著春日生命的氣息。
再往棗樹前麵看,是方家養雞的雞窩處,用石塊簡單地堆積成一個小房子,頂上橫掛著幾塊木板,又用茅草遮擋住了。
再往前便是院子的大門,平時少有人來,此時門口卻是圍了一圈人,方父站在院子裡麵,小劉氏抱著兩個孩子瑟瑟發抖地站在一旁。
在他們的對麵,站著個身材圓潤的男人,嘴邊留著淩亂的絡腮胡,此時手中正拿著一張借款條,在絡腮胡的旁邊,站著兩個打手模樣的人。
“方老漢,當初,方東在我們這裡前前後後借了十兩銀子,這裡就是借條。”說著將借條展開在他們麵前,上麵確確實實按下了手印,夫婦倆看著眼前的借條那真的是晴天霹靂,不知道兒子什麼時候去借了這麼大一筆銀子。
“我們呢,也不是什麼壞人,隻是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們呀,就趕緊地把這欠款還了過來。”
“要是還不出來,那就拿那兩個孩子來抵債吧,雖說年紀小了一點,又瘦巴巴的,但是我們也不介意。”絡腮胡子說完,身後兩個打手放肆地笑了起來。
方父聽完話後氣得不輕,他一向不擅長與人打交道,隻能忍著心中的怒氣道:“能不能再寬限幾天?容我們湊一湊。”
為首的絡腮胡聽完嗤笑一聲,大聲說道:“我們翻山越嶺的來這裡,可不是隻是為了聽一句寬限的。”
“今日我們來就是來要賬的,沒錢,就彆想要我們走!”邊說還邊捏了捏拳頭,威脅的著看方父。
方父看著眼前來要債的人,臉色變得越來越鐵青和蒼白。
“方老爺,你是要還錢還是將那兩個小孩用來抵債?快點做出決定吧,我們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絡腮胡說完,從院子裡拎過來一張凳子,大剌剌地坐了下來。
小劉氏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麵,抱著孩子在一邊抹著眼淚,兩個孩子見她的樣子,也是哇哇的哭著。
方父似乎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轉身對著方母低聲說道:“去把起房子的錢拿來吧。”方母聽後嘴巴抿的緊緊的,看了一眼方父,轉身走進內屋準備去拿錢來。
方母身子不好,經曆了剛才這事,走起路來都有些顫顫巍巍,一進屋子,方梨立馬攙扶了過去,問道:“娘,您沒事吧!”
方母輕輕拍了下方梨的手背,歎息道:“娘沒事,嚇到你了吧。”
帶著方梨走進了他們住的那間房間,房間裡麵十分簡陋,隻放著一張木床和一張已經掉漆的木櫃。
方梨問:“錢夠還債嗎?”
方母聽後不禁流下了眼淚,“家裡這些年好不容易才攢下點錢來,本來是準備用來起新房的,這下全要沒了,你大哥這是想要逼死全家人啊!”方梨聽完方母的話後,心中對大哥有了埋怨。
方母將眼淚抹掉,強撐起一口氣,從木櫃底下拿出一個樟木做的盒子,盒子顏色暗沉,表麵卻是十分光滑,可以看出盒子的主人經常將其拿出來。
方母將盒子遞給方梨打開,盒子裡麵存放著方家幾年來的所有積蓄,幾乎都是銅板,隻有少少的幾粒碎銀。看著盒子中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積攢下來的錢,方母不禁又抹起了眼淚。
拿起銅板數了又數,總共加起來卻隻有八吊錢,距離十兩銀子還差二兩。
外麵的人突然出聲催促著快點把錢拿出來,方母將臉上眼淚用袖子擦拭乾淨,調整了下悲傷的神色,讓方梨抱著這些銀子扶著她走出屋子。
屋外,絡腮胡子和他的兩個打手早已等的不耐煩了,見到她們抱著銀錢出來,才停止了催促。
絡腮胡抬眼看到了抱著錢的方梨,眼前不禁一亮,想不到這窮鄉僻壤的地方還有如此清麗可人的美人。
感受到前方傳來打量的眼神,方梨黛眉輕蹙。
兩人來到方父的身邊,方父問道有多少銀子,聽完後臉色難看的接過銀錢。
“這裡是八兩銀子,剩下的二兩我們還要去湊一湊。”
絡腮胡聽後沒有接過,而是用輕佻的眼神盯向方梨:“方老爺,這是你的女兒吧,不如把她賣給我,錢就不要你還了。”
方母聽到後,臉色一變,將方梨拉到身後。
方梨看著眼前長著一嘴絡腮胡的男人,將袖中的拳頭握的發白。
“方老爺,你意下如何呢?”說完還放肆地大笑起來。
方父臉色青白交加,方梨看著一臉挑釁的絡腮胡,將銀子重新遞了過去,淡淡勾唇,語氣冰冷地說道:“我覺得不如何,剩下的銀子我們家會抓緊時間湊齊。”
“既然如此,我也不強求,看在小姐的麵子上,就容你們寬限幾日,七日後我們就來收這二兩銀子。”
“若晚交一日,那就多一分利息,到時我們可是會連本帶息的拿回來,不會再輕易放過你們了。”
說完將那些銀錢揣進懷裡,終於轉身離開了。
見到要債的幾人離開了,圍在方家院子旁的人也開始議論紛紛,一個個睜著探究的眼睛想要打聽,方父強扯出一抹笑意,將眾人都送走了。
等到所有人都離開,方父將院門關上,院子裡又恢複了往日的安靜,家裡現在真的是一窮二白了。
院子裡經過剛才一遭,變得亂哄哄的,方母讓小劉氏將院子打掃下,和方父進屋子裡商量著該怎麼樣去七日內還清這筆債務。
方母掩麵歎息道:“這二兩銀子該怎麼辦啊?”
方梨見爹娘都是愁容滿麵,開口道:“爹娘,我這裡還有這些年存下來的一些銀子,雖然不多,但是也夠還清剩下的銀子。”
方父聽到女兒說用自己的錢來還債務,立馬就出聲阻止,“你的銀子先自己好好存著,這個錢爹先自己想辦法。”
他們本就虧欠女兒很多,女兒回來後,就在心中默默想著如何去彌補女兒,怎麼可能有臉再去讓她替家裡還錢。
“爹,那你們怎麼去在七天內集齊這二兩銀子?”方梨問道。
方父眉頭緊皺:“我明日去林子裡砍些竹子,多編一些竹筐拿去集市上賣,至少能換些錢來。”方父跟著一個老師傅學過編竹筐,家裡的一些家具都是他自己編的,每次趕集時都會拿去售賣,因為方父的竹筐編的結實美觀,價格又相對便宜,因此銷量還算不錯。
雖然編竹筐可以換來一部分錢,但是這個錢大多都用來給方母買藥了。
“爹,那你明日上山砍竹子叫上我一起唄。”
杏花村的後麵是一座座連綿不絕的大山,山色一年四季都是青翠色的,仿佛一處天然的屏障,這座山因為在杏花村的南麵,於是村裡人便叫其為南山。
每逢春雨淋過,山中便會出現很多野生的菌菇,這時村民們便會提著籃子趕上山去采摘,說道野生蘑菇,方梨想到了清炒雞油菌,雞油菌味道鮮美,即便是簡單的清炒,也可以激發出其鮮美的滋味,一口咬下去,蘑菇汁液在口腔中迸發開來,味道就如雞油一樣,香滑爽嫩。
山上還有著各色野物,不過山裡野物比較聰明,常人何難捕捉到。
方梨在心中越想越興奮,恨不得現在就能夠去。
方父想著女兒才剛回來,不如在家裡好好休息,便出言拒絕道:“梨兒,山上的路不好走,而且還有蛇蟲,你還是在家裡幫著你娘做點家務吧。”
方梨見爹拒絕了她,便轉而去求娘,雙手晃起搖了搖方母的手,“娘,你和爹說下嘛,讓我也去吧,我保證,會乖乖聽爹的話的!”
方母看著扮作可憐像的女兒,臉上不禁浮現起來一抹笑意,想女兒小時候也是這樣,每次讓她爹帶她出去玩被拒絕後,就跑來求她。現如今女兒好不容易回來了,讓她出去看看也沒事。
指了指方梨額頭,眉間的陰鬱也少了一點,嘴含笑意道:“你啊,還是和小時候一樣。”
“她爹,你明日就帶她去吧,正好讓她去吃吃苦頭!”
方梨一聽娘同意了自己去,立馬轉頭一臉期待的看著爹,方父見方母都開口勸說了,隻能無奈的同意。
這時,屋外傳來小劉氏喊他們吃晚飯的聲音,他們這才意識到,天色快要暗沉下去了。
方家吃晚飯的時間很早,因為一入夜,便會漆黑一片,到了那時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況且家裡方父方母也舍不得點上油燈,那玩意耗錢,在村子裡除了家裡辦大事,就沒幾家會去點上,因此一入夜,整個杏花村都會陷入黑暗之中。
方家的晚飯十分簡單,每人一碗稀粥加一碟野菜,說是稀粥,真的不為過,就像是稀薄的米湯裡麵放著幾粒米。
野菜則是小劉氏平日裡采摘回來的,這個季節的野菜正是鮮嫩的時候,用熱水一焯,加上少許鹽調味,就是一份清爽的小菜,方梨夾起一筷子,口感脆脆的,稍稍有些鹹,配起稀粥來剛剛好。
吃完晚飯,方梨幫著小劉氏快速地清理好桌麵,將鍋碗洗乾淨後,天色就已經暗下來了。
杏花村的其他人家也是和方家一樣,都會趕在天黑前吃完晚飯。吃完晚飯後也沒有什麼娛樂活動,都早早的睡覺去了。
方梨在吃完飯後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今日是她回來的第一天,多年未見,家裡也發生了不小的變化,經過一天的相處,她感受到了來自家人的溫暖,愛她的爹娘、和善的嫂嫂、懂事的侄子侄女。
但是家裡的情況也不容樂觀,還欠下了一筆債務,要想改變現在的局麵,就是得趕緊去賺錢,自己有一手不錯的廚藝,也許,可以靠這個來去賺銀子。
清涼的夜風從窗外吹了進來,讓人感受到了一陣涼意,方梨趕忙關上了窗戶。卻一不小心將包袱撞到了,昨日的那個木雕從裡麵掉落了出來,方梨連忙將其撿起來,擦拭乾淨,明亮的月光透過窗戶灑在了木雕上麵,看到木雕上小人的笑意,方梨的嘴角也不禁爬上了一抹笑意。
方梨將其收了起來,躺在了茅草墊上,伴著耳邊的蟲鳴聲,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