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其實,你直接跟他說,既受了公主恩惠,那就應該知恩圖報,等他考上功名做了大官,再去見公主,一定比你現在去更讓公主高興。”沈重照搖頭晃腦說著,湊到傅楨嵐跟頭,“怎麼樣?你回去就這樣說,他肯定老實準備科考。”
傅楨嵐聽完後語氣幽幽地來了一句,“男人遇見你真是倒黴。”
沈重照伸出食指搖了搖,“不不不,是幸運。我一向隻做公平交易,他們給我帶來利益,我給他們想要,各取所需,很公平,但要是貪心一些不該有的,那就是他們不對了。到時候,我想收回再討些利息,不過分吧?”說罷笑吟吟地看著傅楨嵐。
傅楨嵐回想起了什麼,嗤笑一聲,“你是說那個東靈質子?”他倒是知道沈重照故意接近雲休璟,多處幫扶,想與他達成合作,沒成想遇到個有病的,隻得中途改了計劃。
沈重照卻無辜地攤開手,“我可沒說。”
又轉頭將河燈放到河麵,閉眼認真許了兩個願,又轉頭看向傅楨嵐,“最後一個,你來許。”
傅楨嵐看著她亮晶晶的眸子,歎了口氣,閉著眼心裡默念了一下。沈重照等著他睜開眼,才鬆手讓河燈隨著水流緩緩飄去。
“多大人了還信這個,許了又不會真的實現。”
“隻是自己對未來的一種祝福罷了。”
沈重照拍拍手,“好了,把你的放完就走吧,腿都麻了。”
傅楨嵐把最後一個河燈送入河裡,拉著沈重照起了身。
“不許願啦?”
“事在人為。”
沈重照小聲嘀咕著,“那你還學卜算。”
“不一樣的,命理八卦裡蘊含著許多方麵的知識,滲透了各個領域,隻有不懂的人才會將其當成算命雜書。”
傅楨嵐又補充道:“而且我學的是真正的易經,造人補天的女媧之姊伏羲所創,可不是現在那些被篡改了,輸入了男尊女卑,陰陽顛倒的汙穢東西。”
傅楨嵐的眼神裡露出厭惡。
沈重照了然地點點頭,“姚姨教你的嗎?”
“是,太子殿下之名也出自易經。”
沈重照還是第一次知道,頓時有些驚奇,“我娘一直不曾跟我說過她的名字,她嘔心瀝血所寫的史書裡,也僅僅自稱姬氏罪人…”
沈重照想到過往,心情沉重起來。大周覆滅之時,母親還未繼位,但她把一切罪責都攬到自己身上,驚才風逸的太子殿下本該成為睥睨天下的君主,開疆拓土,治理盛世,可現在卻是淪為敵國國君的妃子,何其屈辱!
傅楨嵐的語氣也嚴肅起來,帶著幾分遺憾,“太子殿下…心中有愧。”
沈重照抬頭望著月亮,作為女兒,她知道母親背負了太多太多,她隻是…很心疼,這麼多年,是怎麼一步步熬過來的…
“能告訴我…我娘叫什麼嗎?”娘親不想在史書留下姓名,她覺得不配,越帝給她安排的新身份新名字——許璃,不過是她受辱的一個標誌。可這世間,總要有人記得她。
“…我不可直呼太子大名,會有一日,太子殿下願意親自告訴你的。”
傅楨嵐覺得,她們母女之間,總歸缺了一場談心。如若當年不是沈重照意外發現,太子殿下是不願把她卷進來的。母親也曾說,若非姬氏隻剩太子殿下一人,她怕是早在城破那日就領著殘兵戰死在城牆之下。
沈重照沒回話,也沒強求,二人就這麼靜靜走了一段路。
傅楨嵐有心安慰她,便引了其他話題,“你的名字還是我娘取的,知道寓意嗎?”
“…大周信奉重明神鳥,重明,亦為重照。”
“還有另一層含義。”傅楨嵐轉頭看向她,也算得自小看她長大,不知不覺,竟是與他差不多高了,“讓姬氏重新明照天下,姬重照。”
她的心臟似乎被什麼牽動起來,撲通撲通跳得飛快。
“莫要難過,阿照,你是太子殿下的希望,也是大周的希望。大周的崛起、世間女子的命運皆係於你一人。”
沈重照卻握住了傅楨嵐的手,“不,不是的,不僅僅是我,也是你,是我們,是全天下的女子。女子的命運在她們自己手中,我們隻是將這個權利還給她們,還她們自由!”
沈重照越握越緊,“楨嵐,我們會的,我們一定會讓他們…付出代價。我也一定會成為,母親的驕傲。”
傅楨嵐反握住她的手,和她一樣用力,“嗯,我們。”
“公主,傅公子,大皇子有些擔心,讓我過來尋你們。”
沈重照看了看周圍,他們現在身處一條不寬敞的小巷子裡,“蟬衣?如何尋來的?”
蟬衣看了一眼傅楨嵐,“傅公子留了記號。”
沈重照了然,“那回吧。”
“公主,還有一事,定州的密折已入永平城,明日便可呈上禦書房書案。”
沈重照迅速與傅楨嵐對視一眼,笑著說道:“今年的春闈我應當是趕不上了,但殿試前我還是回得來的,畢竟傅大人連中三元,定要回來祝賀,傅家設宴可莫忘了我這一份請帖。”
傅楨嵐微微頷首示意,也不覺得這連中三元說得太早,“這是自然,定為公主安排上座。”
“好,說定了,我們先回茶樓。”
花燈遊行已然結束,但這街上的熱鬨卻有增無減,三人穿過人群回到茶樓。
“怎麼才回來?等了你們許久。”沈今敏不滿地開口道。
傅楨嵐掏出先前買的那個蝴蝶麵具,“挑花了眼,沒注意時間,遊行車隊一過來,倒是被擠在了一旁過不來,隻得去彆處逛了逛。”
沈宜陽有些擔憂地看著他們:“沒出什麼事吧?”
沈重照搖搖頭,“無事,大哥不必擔憂。”
適時,天邊煙花炸開,街上好一陣喧囂,眾人頓時都被煙花吸引。
沈今敏趴在窗旁感歎,“…好美。”可惜煙花隻放了一小會,還沒看過癮就沒了。
“若我出嫁,那晚也要放煙花!”沈今敏表麵是在和沈重照講話,聲音卻不大不小,正好能讓傅楨嵐也聽得清。
沈重照笑著沒回話,“時候不早了,也該回宮了。”
“不行!再玩會。”沈今敏賴著不願走。
沈宜陽倒是接了話打趣她,“今敏若回得太晚,怕是貴妃娘娘要睡不著了。”
沈今敏糾結一番,還是同意回宮了,四人到宮門口各自拜彆,沈重照又陪著沈今敏走了一段路。
夜有些深,寒意也慢慢升起,沈重照不自覺地拉近鬥篷裹緊自己,“姐姐,走這邊吧?”
沈今敏皺了眉,“這邊不是更遠嗎?”
沈重照自顧自的走著,“清淨些,天黑了怕有宮人不長眼衝撞了。”
沈今敏看她一眼,還是跟了上去。
“姐姐,換個人選吧。”
沈今敏諷笑幾聲,“怎麼?今晚獨處了一會就讓你死灰複燃了?我還以為你是和他談清楚了。”她早就隱隱約約覺得他們今晚這事不對勁,沒想到沈重照還真的敢開誠布公談。
沈重照聽出她話裡的挖苦卻也不惱,“…你想等他高中狀元再求父皇賜婚,他會恨你。”
“那又如何?”
“…傅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又不是沒有其他人選。”
沈今敏拉著沈重照的胳膊,迫使她麵對自己,“可他是最合適的。”
沈重照反駁不了,“…可他不好拿捏。”
沈今敏定定地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道:“沈重照你不懂,我是真的喜歡傅楨嵐,所以,隻能是他。”
沈今敏一下甩開沈重照的手,揚著下巴看她,語氣危險地說道:“我警告過你,不要和我爭。”語罷,便不再搭理她,帶著紅蕊徑直走了。
沈重照無奈地看著沈今敏走遠,怎麼還真被惦記上了,傅楨嵐這事…捅大了。
“公主,那現在怎麼辦?”
“一個非要嫁,一個不能娶,嗬…讓傅楨嵐自己想辦法跟葉家搭上線。”
蟬衣有些震驚,“這是要放棄大皇子了?”
“不。”
沈重照繼續往前走著,“我們通吃。”一心向著朝堂卻不幸被公主看上,無奈之下隻得尋求葉家幫助,多好的理由啊。
次日,沈重照剛睡醒就聽簪星說,沈宜辰天還沒亮就被葉家從美人懷裡挖出來,打包送到了禦書房,現在還沒出來。
沈重照此前查過那定州知州耿堅,不是什麼世家大族出身,家中頂多算個富商,知州這個官也不過是用錢堆起來的。
這也就意味著此案查起來阻力不會太大,頂多再小小整頓下吏部,而且此案傳開也可殺雞儆猴,告誡地方諸府,可以說百利無一害。領頭徹查之人還能白得一件大功。
而此時,越帝正為沈宜陽嶄露頭角而煩惱,他想要維衡,除了打壓沈宜陽,便還要稍稍扶一下另一派,這折子不就正好是瞌睡送枕頭。
隻要沈宜辰辦好了這個案子,功勞和名聲就全來了,哪怕沈宜辰沒本事,越帝也能讓他有本事。
沈重照忍著打哈欠的衝動,看著簪星布菜,“也該去請個安了。”
“已經安排人盯著了,公主放心。”
用完早膳,沈宜辰也差不多從禦書房出來,手中還多了一道聖旨。
等越帝處理完折子回到太極宮,沈重照掐著點來給他請安。
“華容公主,聖上請您進去。”
“有勞公公。”
“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