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今敏剛剛鬨了一路,現在有些不想動,“我也想要,嵐哥哥也幫我帶一個。”
傅楨嵐溫聲應下。
“挑好看點的。”
沈重照也起身走到門口,示意蟬衣留下照看,“那我們去去就回。”
“好,花燈遊行快開始了,莫要挑太久。”
二人緩步下樓,穿過人群到了麵具攤前。
“喲,兩位客官,想要怎麼樣的麵具啊?”
沈重照低頭挑著麵具,“不用管我們,我們想自己看看。”
“好好好,二位慢慢挑,麵具都是個頂個的好看,我家都是祖傳下來的手藝。”店家熱情得不行,又到另一邊招待其他客人去了。
“怎麼?有事非要單獨聊?”一般有什麼情報傅楨嵐都會傳進宮裡給她,何必這麼大費周章設計。
傅楨嵐隨意拿起一個麵具看了看,“就不能是想和公主逛燈會嗎?”
沈重照冷笑一聲,“得了,你就是存心想折騰我。”
“禮尚往來罷了。”
沈重照知道他是在說自己先前幾次招惹沈今敏去煩他,所以他如今以牙還牙。
沈重照歎了口氣,“不止吧。”
傅楨嵐一頓,模棱兩可地來了一句:“她心性堅韌。”
“你也知道她心性堅韌。”
“公主口齒伶俐,舌燦蓮花,在下信你。”傅楨嵐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拿下一個麵具,僅能遮住半邊,卻做工細致,帶上之後形似一隻蝴蝶停在左眼下,展翅欲飛。
傅楨嵐又將麵具遞給她,“這個精巧。”
沈重照接過一看,“適合她,你給她買吧。”聽著遠處喧囂不斷靠近,又問傅楨嵐:“去哪?”
“去放花燈。”
沈重照撇撇嘴,“行吧。”隨手拿了個朱鷺麵具帶上。
等傅楨嵐付完錢,二人趁著花燈遊行車隊過來,混入人群,又拐了幾條歪歪扭扭的小巷子,來到護城河旁邊。
大多數百姓都趕去看遊行,河邊隻有稀稀疏疏幾個人影。
傅楨嵐從一旁買了幾盞河燈,陪著沈重照就著河邊的台階坐下。
“買的什麼麵具,這麼怪。”
沈重照摘下麵具,仔細端詳,確認自己沒拿錯,“懂什麼,這是朱鷺!”
傅楨嵐瞄了一眼,“有點抽象。”
沈重照摸著麵具,輕輕歎了口氣,“越與東靈亡我大周,之後又將大周的一切曆史儘數抹去,甚至加以栽贓篡改。若非我娘耗費心神寫下的那本《大周史》,曾經輝煌燦爛,女子為尊的周朝可能就此便消失於曆史之中了。周朝信奉神鳥圖騰,朱鷺也是吉鳥之一,所以連帶著也被斥之不祥。這麼多年過去了,能有個做朱鷺的就不錯了,長得抽象就抽象吧。”
“抽象是抽象,我也沒說不好看,有空給你尋個做工精細的。”
沈重照懶得搭理他,指著遠處燈火通明的巨大畫舫問他:“那是什麼。”
“醉紅樓給花魁造勢用的,選上花魁便有資格在元宵畫舫上舞一曲,船上一個位置千金難求。今年的花魁還是你三哥捧的。”
沈重照嘴角抽了抽,“不認識不熟。”
傅楨嵐默了片刻,岔開話題,“…你跟沈今敏,關係有改觀。”
沈重照望向水麵發呆,她知道傅楨嵐也有意想與沈今敏合作,但是……
“我沒打算和她攤牌。”
傅楨嵐沒說什麼,似乎他早就料到了。
沈重照轉頭有些開玩笑地說道:“要不你娶她?往後還大我半輩,聽得我喊一句姐夫。”
傅楨嵐語氣有些冷,“你明知我不可能,況且越國駙馬不可入仕,隻能有虛職,我若不在朝,誰替你籌謀規劃?憑你撿回來的那個廢物嗎?”
沈重照感覺他今晚格外暴躁,傅楨嵐卻還在不斷輸出:“彆說心狠,你連心硬一點都做不到,給你送了一枚好棋子入局,你卻還想要犧牲我去護她?難成大……”
傅楨嵐還沒說完,沈重照忍不住開口打斷他:“傅楨嵐,不是所有人心都要利用的,她本就不該入局。你也對她本性有些了解,那沈今敏會不會同意,你不知道嗎?”
沈重照定定地看著他,沈今敏平時追著傅楨嵐是挺肆無忌憚,沒臉沒皮的,但樂安公主也有她自己的驕傲。傅楨嵐也看得清,所以他無言以對。
“若她知道真相…會很痛苦,現在這樣,就挺好,起碼她真的開心過。無知無覺的沉淪總比清醒著痛苦來得好。”
河麵寬闊,遠處的樂聲若隱若現傳來。
“我娶不了她。”
沈重照歎口氣,“我知道了。”
其實傅楨嵐真娶了沈今敏,她也能讓他順順利利入仕,再說了,沈宜陽和沈宜辰也必不可能讓傅楨嵐這顆政壇新星隕落。
這裡麵彎彎繞繞太多,可操作空間太大,傅楨嵐也清楚,想必是他準備好了布局,隻不過她不和沈今敏攤牌,傅楨嵐娶不了沈今敏,也隻得作廢。
沈重照彎腰擺弄著幾隻河燈,“楨嵐,你什麼都好,就這一點不好,你太自大了,缺了一點…敬畏心。”
傅楨嵐冷笑出聲,“雖然我願意輔佐你,但並不代表著我完全認可你,所以,你沒資格教育我。”
傅楨嵐是少有的天才,卻也是少見的狂妄。自小便是這樣,真不知是姚姨教得太好,還是教歪了。
沈重照搖搖頭,拿起河燈,“放吧,放完就該回去了。”
傅楨嵐沒回話,蹲下身把花燈都點上。
“唉,我怎麼感覺你今天脾氣格外不好?”雖然之前也沒好過。
傅楨嵐還是冷著臉,河燈燈火搖曳,給他渡上一層薄薄的暖光,眼睫毛極長映下一片陰影,本該溫潤多情的一張臉,可沈重照就是覺得他在生氣。
傅楨嵐抿了抿嘴,“那對玉兔搗藥,摔了?”
沈重照有些心虛,“嗯…”
“那是我親手做的。”傅楨嵐語氣輕飄飄,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可沈重照卻覺得如芒在背,此時腦海裡隻剩下三個字“完蛋了”。
沈重照立刻雙手合十,“錯了,我錯了,我不知道,我看著太精巧了還以為是你找工匠定製的,以後你送的東西我都供起來!真的!”
傅楨嵐沒回話,自顧自拿著河燈走到護城河旁邊,沈重照緊張地跟在後麵,祈禱傅楨嵐彆再生氣了。
怪不得她回來後傅楨嵐處處找她茬!原來還有這個原因,天地良心,她真不知道那是傅楨嵐親手做的,他也沒跟她提及啊。壞了壞了,僅剩的一隻還讓她送沈今敏了,應該是要不回來了吧…
沈重照欲哭無淚,真是造孽啊。
傅楨嵐走到河邊蹲下,沈重照也跟著蹲下身,偷瞄了幾眼傅楨嵐的臉色,才說道:“那定州的折子也快到了,你精通八卦之道,要不給我算算此去運勢如何?”
“我的一卦,很貴的。”
沈重照端起一個河燈,“友情價,我許三個願望,分你一個。”
“……”
傅楨嵐無奈,不情不願伸出右手,“隨意寫一個字。”
沈重照感慨著這金枝玉葉養得細皮嫩肉,衣袖漏出的一節手腕纖細,不像她天天練劍,手掌都長了老繭。又想起這位貴人體弱多病的體質,回去還是翻翻她娘的庫房送點補藥過去吧。
沈重照認真地寫著字,傅楨嵐感覺著掌心的筆畫,卻是皺了眉,“這是三個字。”
“嗯嗯,三個字都送給你。”沈重照一臉乖巧。
傅楨嵐卻是不屑的開口,“彆把你哄男人的手段用在我這裡。”
“我哪有,你怎麼能和那些男的相提並論,對他們我有三分情都算多了,但對你我可是十分真情實意啊。”沈重照眼神真摯動人,一副巴不得把心掏給對方的樣子。
傅楨嵐一臉無語,實在是太熟了導致他對沈重照的演技已經完全免疫了,她就是這樣子靠著一張嘴,把一群男的哄騙得能為她去死。
傅楨嵐重新伸出手,“就寫一個字。”
沈重照重新規規矩矩地寫好,傅楨嵐收回手,大拇指慢慢摩挲著食指指關節。
“總體不錯,此去一路平安,還有…意外之喜。”
“這麼好,什麼樣的意外之喜?”
“貴人。”
沈重照一臉玩味,“有意思。”
傅楨嵐皺著眉,“彆再撿個什麼男人回來,淨給我添麻煩。”
“好好好,那要是不靈驗,我回來可是要來砸你招牌的。”
“恭候大駕。”
沈重照倒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好奇地問道:“誒,我受罰回來,陳素節倒是沒來纏著我了。”
傅楨嵐聽到這話表情又不好了,“你還敢問?你撿完之後就丟給我,之後又去了慈恩寺抄經書,他天天問我什麼時候帶他見你,我說沒辦法他非說我肯定有辦法,不可理喻!”
沈重照聽得一個勁直樂,“哈哈哈他確實是死腦筋,那你把他怎麼樣了。”
傅楨嵐半點笑不出來,陰沉著臉,語氣中帶著點咬牙切齒,“關柴房了,他不叫喚就有飯吃,剛開始差點把門拆了,餓上幾天就老實了。”
沈重照笑得更歡了,捂著肚子笑得一抽一抽,直到察覺傅楨嵐想要殺人的眼神,這才收斂起來。
“咳咳…哎呀那個,你也彆太氣,我撿他回來是讓他考功名當官的,交給你也是讓你輔導一二,開春就是春闈了,這要是餓壞了…”
傅楨嵐氣得聲量都大了些,“不是什麼人都能讓我輔導的,你彆什麼廢物都往我這扔!他配嗎?”
沈重照急忙幫他順氣,“…我說錯話了,是讓你幫我照看一二,照看!我在宮裡不方便嘛,而且我就撿了他一個!就一個!看他慘我才一時好心,沒成想被賴上了,況且他也確實有點讀書天分…你看是不是?”
“…我把該讀的書都一並丟到柴房了,而且每日會布置功課,寫不完一樣沒飯吃。”
沈重照默默豎起大拇指,“不愧是您…”傅楨嵐不客氣地將沈重照的手打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