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到似乎要被凍死了。
再度醒來時,已經落進了一處連綿的雪原裡。
在這片雪原上,他evol裡的火焰無法被放出,他也找不到任何可以用於取暖的東西。
白花花的雪,呼呼的冷風。
一片茫然不定的白,卻像極與地與她前程不明白的未來。
他伸出手,接住了其中一片雪花。
雪花融化之時,一切都在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裡退場,一團又一團的火焰從黑暗裡冒了出來。
火光的儘頭,是他所最熟悉的少女。她的出現,令他本滯下的身體忽的動了動。
一步,兩步,三步……
幾步試探,正步而前到竭儘全力地奔跑。
他的身體在他的大腦作出指令以前已下意識地衝了過去。
越來越近了,她就在那僅有咫尺之距的眼前了。
他打開雙臂,想將她擁入懷中,卻徑直地從那具身體裡穿透過去,大開的雙手落了個空。
回頭,那熟悉的背影早已消失。身後的火焰也跟著一團一團的熄滅,整個世界又陷進了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之中。
在不真實的夢境中,他漸漸地可以聽清海浪的呼喚聲,帶著海洋氣息的風也出現了,就這樣掠過了他的鼻尖,把海洋清新的海味留了下來。
天亮了,整個世界都在耀眼的白光之中顯現出來了。
他睜開眼,一望無際的廣闊海洋映入眼簾,而夢境之中的另一個他正帶著她在海上漫步。
他們的腳印合在一起,鬆軟的海灘之上留下無數深深淺淺的腳印,而海浪一撲,窪陷的腳印又在海水的撫慰下被填平成原本的模樣。
那個人,就是他自己。
而那位女孩,也正是他的女孩。
夢境之中的那個他坐在海岸上,看著她的女孩儘情地在海岸上表演著柔美的舞蹈。
她每舞一次,他就會在一旁鼓掌。
安祥,寧靜,歲月靜好。
那個真實的他就這樣地站在一旁,看著眼前的動景不斷變化著,看著她在赤金般的海沙上儘情舞蹈。
平靜卻總歸不是長久的,好景不長,本和諧美妙的景像被咆哮的海浪崩碎,他在那電閃雷鳴的雷光中看到了天魚星的再一次現形。
而方才還美麗的海岸也在瞬息之間化為沒有溫度的裡納斯祭台,那個被作為祭品站在高台上的人,也是他最熟悉不過的人。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她穿著紅色的喜服。
儘管是以那個【海神的新娘】的身份穿上的。
儘管是以海祀之典祭品的身份而穿上的。
精致絕倫的大紅色婚衣,隨風搖晃的鳳冠步搖,繡有喜字的紅色圓扇,被打理好的發型。
她的模樣,她的打扮一時地讓他失了神。
美麗的新娘站在他的身前,這個新娘,不是彆人的新娘,而是海神的新娘,祁煜的新娘。
他有了要去找她的衝動,他沿著祭台層層的樓梯跑了上去,在那飄揚的各色旗裡看見了她。
他伸出手將她摟進懷中,而畫麵再一次地有了變化。
暗沉抑鬱的氣氛,壓抑恐怖的天,以及咆嘯發怒的大海都在一瞬間形同琉璃一般破碎。
夢境再一次被重組,被重組以後的夢呈現出了喜氣的大紅色。
一間鋪滿喜慶大紅色的房間顯現在他的眼中。
桌上搖曳著的微弱的燭火,牆上貼著的囍字,鋪著婚被的大床他都看見了。
甚至連桌上的交杯酒也在平平靜靜地等待著新人的到來。
他一低頭,身上亮眼的紅色抓住了他的注意。
這件大紅色的婚服就這樣穿在他的身上,而他的新娘就站在他的麵前。
花好月圓,燭火微光。
新婚月下,獨獨成偶。
暖色燭光下的新娘,容顏俏麗,隻是一眼,他便深陷其中。
她走近他的身旁,將他的手牽起。
下一時刻,便將唇貼了上去。
可他並沒有感受到所謂的柔軟的觸感與交纏時的溫柔,甚至連一點溫度也沒有感覺到。
她在貼上他唇的一瞬間,身體形同海浪上的海沫一般消散了,而他方才還可以抱住的身體也漸漸的變得透明,最後完全消失。
消散而去的身體將整個房間也一起帶走了,他才換上的喜服也被原來那件潛行服取代。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是幻想,而方才所看到的一切,也都在他的眼前毫不留情的消逝了。他張開手,企圖抓住那變為泡沫的她,卻最終沒能成功。
那周身的環境中多出來的聲音讓他有那麼一瞬間心痛至死的感覺。
那個多出來的聲音就是她的聲音。
她說:
“我愛你,永遠都是。”
她遺留下來的最後一句話,到了最後也完全淹沒在這空間之中。
他又重新回到了那個祭台上,她仍是那個要被當成祭品的少女,而他也仍是那個站在一旁的海神。
她站在祭台的邊緣,望著腳下宛若猛獸的洪水拍打著高大祭台的底部,破碎的浪花也由此再度融進海裡。
“如果能與他告彆該有多好。”
“如果有來生,我再也不想成為什麼 [ 海神的新娘 ]了。”
她的雙手被一旁的兩位裡納斯人架起。
兩個裡納斯人將她帶到了最外緣的站台,用力地把她拋了出去。
祁煜衝了上去,但仍隻是與那雙手擦過指尖。
墜落……
“抓住我!”
他跟著一起跳了下去。
落下的少女卻似乎並未發現他的存在,隻是認命地閉上雙眼。
水明珠……水明珠!
她不是吃掉了他的水明珠嗎?!
他下意識地往衣袋中探了探,卻發現了一個令人心寒的現實:水明珠居然在他自己身上。
他將水明珠拋給她。
“吃下它!”
而水明珠卻穿過她的軀體落進大海中,而那位少女也想沒聽見一般全然沒有任何動作。
她亦沒有給他任何回應,哪怕隻是一個笑容。
她的身體與海洋相觸之時,藍色的海洋被染成了血紅色,翻起了血色的浪花,處於空中的他也突然的被滯停在了空中,看著她被拍來的血色浪花吞噬。
“不行!”
他不能再失去他了,他向下掙紮著伸出手。
“抓住我。”
她不能再死去了,這是祁煜不能接受的結果。
如果她就這樣再一次的死去,那麼他的下半身,他的來世也會被蒙上灰。
“伸手!”
求求你了,抓住我吧。
“快!!!”
哪怕,隻是一下。
給我個回應……哪怕……隻是一個笑容。
……
“撲通。”
水花被炸開的聲音讓他的心徹底死去了。
腳底下的海湧起一陣又一陣的血浪。
血浪將她的身體卷進海洋,天上的陰雲片片相離,將灰色的世界漸漸撕毀。陰雲過後,天魚星再一次地現了出來,天魚星的光照亮了一整片海,安慰了這個躁動的血浪。
平靜以後的血浪重回蔚藍的海洋,血色的海麵也漸漸蛻為藍色。
她的身體沉入大海的深處,這也是夢的結局。
他從夢中驚醒,夢境也隨之分離。他再度睜眼還是在自己的房間裡,在這個利莫裡亞城中。
“你終於醒了!你剛剛嚇死我了,做什麼夢了?這麼可怕,居然被嚇成這樣。”
他沉默已久後才終於回複她:“沒有,什麼也沒有。”
“真的沒有?”
“沒有。”
他撓撓自己的頭發,似乎仍然沒有從那個夢境裡脫離出來,而他的心跳也依舊是那樣極速地跳動,像是想要跳離這個身體一般。
“我怎麼會在這裡?”他問。
“我不記得了……我隻記得我人魚神像麵前
醒來時,你仍處於夢境中,然後我就拖著你問了彆的利莫裡亞人你住哪兒。本來以為會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沒想要隨便抓了一位路人他就能給我指路,你還真是受歡迎。”
作為利莫裡亞人的海神,這裡的每一個利莫裡亞人都認識他。
“然後我就在一直等你醒來了。”
祁煜歎了口氣:“那昨晚的事呢?你還記得嗎?”
“昨晚?”
少女半知不惑的樣子給了他答案,顯然是忘了。
忘了也挺好的,至少不用承擔那些痛苦了。
“昨晚……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有,我隻是隨口問問。”
祁煜站起身。
“你現在沒有什麼不舒服吧。”
“沒有。”
得到了她回應以後的祁煜拖著仍被疼痛盤繞著的身體走了兩步。
他從櫃子中取出了替換的潛行服以後便去了更衣室中換套衣服,將麵具也戴上以後,便帶著她走了出去。
他深吸了一口氣。
已經好久沒有戴麵具了……
“回岸上吧,我帶你去看風景。”
“看什麼呢?”
“日出、日落、森林、還有沙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