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蒼茫,燭火跳躍,白日寂寥的長街終於有了喧鬨之聲。
浮香樓前點了大紅燈籠,燭光一掃白日陰霾。
蘇言離開浮香樓時天色已晚,便先將秦挽月送回府中,才往書院走去。
月光還算明亮,清晰地照出眼前的青石板路,越往書院走人煙越少。
往日安平鎮的榮耀,如今已經成了禁忌之地。
直至走到書院正門前,蘇言拾階而上,才將所有思緒整理完畢。
趙捕頭的人都已趕回書院,此刻都聚在學堂。
蘇言循著人聲走過去,趙捕頭一見蘇言,剛剛舒展的眉頭又鎖了起來,“蘇丫頭可算回來了,聽聞你帶著秦小姐去了衙門,可有收獲?”
聽著這話,蘇言便知趙捕頭今日是一無所獲。
蘇言將在浮香樓問得的情況一五一十說出來。
趙捕頭粗眉一皺,道:“你一個女娃,竟去了浮香樓那種地方?這要是傳出去了,以後如何嫁人……罷了罷了,我說不聽你,你的意思是,成堂主喜歡幼女?這不太可能吧,成堂主不是這樣的人。”
一旁的捕快也說道:“小蘇,這話要是讓太和書院其他人聽到了,他們肯定不會放過你。”
“但這都是成堂主年輕時候的事,這麼多年過去了,還真不好說,”趙捕頭揉了揉臉,很是頭痛,“道貌岸然的人我也見過不少,你說成堂主吧,他還操持著慈幼莊……等等,慈幼莊?!”
這些年,成文山收留了不少人在慈幼莊,其中也有女童。
“這不就串起來了?!”趙捕頭拍著大腿憤恨道,“前些日子去書院尋他的並不是他年輕時留下的孩子,而是曾經被他欺辱的女子,這女子心懷不滿,所以才殺人!”
蘇言問:“尹先生又是為何被殺?”
“你有所不知,慈幼莊的事也是經尹元的手處理的,成文山最信任他,他如何不知道這些齷齪事?想必他也是幫凶,所以凶手才要將他一起滅口。”
眼見著趙捕頭似乎已經將整條線都完整的串了起來,蘇言提醒道:“可我問過胭脂姐姐,她們也是最近在聽說此事的。”
趙捕頭一時沒明白蘇言的用意,“這又如何?”
“這些事情都是舊聞,若能流傳到現在,怎會最近才有這樣的聲音發出?不說彆的,起碼那些老人家應該都聽說過一二。我詢問了浮香樓的幾個姐姐,她們都是最近才聽說的,而且出處也不詳。”
趙捕頭認真琢磨著蘇言的話,“你的意思是,是有人故意放出迷霧,引我們入局?他是想陷害成文山?”
“著我還不清楚,”蘇言如實道,“我實在想不通,既然凶手已經決定要害成堂主,為何還要往一個死人頭上潑臟水,而且為何要選擇割頭的方式?成堂主又為何堅持一人獨處?”
蘇言說得有理,隻是如此一來,案子似乎又沒了方向。
趙捕頭泄氣似的癱坐在玫瑰椅上,悲痛地念叨著,“我的炸醬麵……特意多買了二斤豬肉的炸醬麵呦。”
捕快已經下意識向蘇言尋求意見,“小蘇,接下來我們該查什麼?昨夜行刺的二人還未找到,沒法向縣令交代,這可如何是好。”
“我想……還是該查一查慈幼莊,”蘇言說,“彆忘了寺廟的火災,還有慈幼莊被燒死的幼童,還有一事,趙大哥,你可認得主持修建寺廟的官員,似乎是叫陳日。”
趙捕頭搖頭,“那會兒我還沒來衙門,不認得。”
蘇言詢問:“若是想查這位官員,有何途徑?”
“這就隻能去問問秦縣令了,不過這個時間,想來他已經歇下了。”
秦縣令最懂養生。
“雖然不知道他的來曆,不過我曾聽其他人提過幾句,”想到往事,趙捕頭神色凝重,“修建寺廟的官員似乎與宦官有關,來此處的官員應是宦官的人。”
既是宦官,就是從京城來的,蘇言忽然想到尹元生前的擔憂。
難道尹元、成文山與京城的宦官有聯係?
此案或許並非蘇言想象得那麼簡單。
捉拿刺客、查慈幼莊的事,自然還是要交給趙捕頭,趙捕頭差人去了慈幼莊,又囑咐蘇言先去看看成文山的頭顱。
成文山的屍身還未找到,頭顱也沒送到陳屍所,留在了成文山的房間,有捕快把守。
正巧蘇言還想再去查一查成文山,她想知道,成文山究竟是被陷害的善人,還是真如傳言所說?
她背上木箱前往成文山的住處,捕快大哥認得蘇言,將她放了進去。
正廳內,成文山的頭顱孤零零的放在方桌上。
四周雖有捕快,但沒人敢多瞧這人頭,所有人都守在外麵。
捕快大哥探頭看著蘇言若無其事地走進去,挨個點燃燭燈。
這仵作的膽量就是不一般呐!
早前蘇言已經粗略查過一遍,對成文山的狀態大約有數。
四下無人,她將燭火置於方桌上,再次檢查起來。
雖有燭光,但夜色漸濃,到底不比白日。
蘇言便沒有開顱,而是先檢查外表,秦縣令在時,她還是有所收斂的,得再細看看。
成文山的後腦有明顯的被擊打過的痕跡,蘇言將成文山的頭發剔下,後腦處的傷痕便更加清晰了。
“創口為……三角形?中間點頗深,方桌的桌角便可造成類似的傷痕,創口邊緣碎骨頗多,是多次撞擊造成,與推測的尹先生的死因是一致的,”蘇言環顧四周,“成文山未曾離開,案發現場應該就是此處,但凶器……被凶手帶走了?”
檢查過後,蘇言將假頭套戴到成文山的頭上,讓他維持最後的尊嚴。
接著,她拿起油燈,四處看著。
當夜成文山沒有機會離開,凶手必定是在此處行凶,但早先來時,並未有什麼不妥。
凶手行凶後清理過現場?
即便暫且不提清理現場一事,就說凶手是如何將屍體帶走的,也是問題。
雖說沒有捕快把守,但書院並不是無人之地,凶手扛著成文山的屍身,如何能做到不被一人發現?
蘇言隻覺得這案子越查,謎團越多。
她目光落在書案後的博古架上。
早先她想去檢查,還未來得及便被叫走……
蘇言將油燈放到架子上,挨個檢查起這些瓶瓶罐罐來。
她是想知道裡麵是否藏著密函、賬務之類隱蔽的東西,若成文山真的作惡多端,他總需要藏些東西。
可這些瓷器、陶器內部除了厚厚的灰塵幾乎什麼都沒有。
灰塵……
蘇言看向廂房彆處。
除了博古架,其他地方都很乾淨,看起來是經常擦拭的,唯有此處隻有表麵整潔。
蘇言轉身繼續擺弄起瓷器來。
她幾乎試了每一個瓷器擺件,就在試到最後一排時,終於碰到一個挪不動的瓷器。她穩了穩心神,按照在書中看到的,嘗試旋轉,竟真的聽到“嘎吱”的聲音。
古代密室,齒輪旋轉。
博古架向右側移動,一扇木門出現在蘇言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