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麵具(1 / 1)

雖說有秦挽月拍著胸脯保證自己說話算數,但書吏和蘇言也不敢真的相信她。

若是事發,秦縣令可不會將他的寶貝閨女怎麼樣。

書吏尋來一個捕快,令他速速稟告縣令,蘇言則繼續驗屍。

秦挽月雖然不算知書達理,但畢竟是姑娘家,男屍一絲未掛,她實在是看不下去,找了借口先溜了。

楚風沒有跟著走。

他看著忙碌的蘇言,輕聲道:“你若是累了,便先休息,若是真需剖驗,恐怕還要花些時間。”

楚風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聲細語。

蘇言沒有像往常那般回應,而是取出自己做的解剖刀,為驗屍工作做準備。

楚風見狀,猶豫片刻,道:“你是不是在氣我?我……我其實很欣賞你,你應該知道的,隻是我有苦衷,請你理解我的難處。”

蘇言放下幾把大小不一的刀,看向楚風時笑逐顏開,好似他們依然是互相理解的摯友,從未有過隔閡,“發生什麼事了?我怎麼會氣你?你快些出去吧,若是縣令準許剖驗,可能會讓你不舒服。”

楚風聞言,鬆了口氣。

不知為何,他總是擔心蘇言會誤會他,他不想如此。

楚風道:“好,若是有需要我幫忙的,儘快叫我。”

楚風叮囑後轉身離開,走至門前正要出去,冷不丁聽到了蘇言的聲音——“沒事的,想嫁進豪門嘛,每個人都有這個夢想~”

楚風:“……”

豪門指的是富貴人家?不過既然說的是嫁,應該和他沒什麼關係吧?

楚風擰起眉,心中忐忑地離開。

秦挽月被帶去招待貴客的廂房喝茶,熱茶滾燙,秦挽月平日裡最怕燙,執起杯子喝茶水時竟沒顧湧起的熱氣。

楚風忙搶走白瓷茶盞,“涼些再喝。”

秦挽月神情凝重。

楚風擔心秦挽月和蘇言過不去,便道:“其實蘇姑娘並非有意冒犯,她隻是心直口快了些,她……”

話音未落,秦挽月拍著桌子站起來,“不成,我得去看看她究竟是如何剖驗的!說不準我比她強!”

楚風:“?”

眼下不該是為他爭風吃醋的時候嗎?

由於案情重大,在成文山的支持下,縣令準許剖驗。

蘇言挑選了趁手的解剖刀,刀刃沿胸腹部的中央向下走,劃除一道筆直的線。

她手法嫻熟,即便是在衙門當差多年的老仵作,都不如她的技法。

這一點就連書吏都很佩服。

透過軒窗縫隙偷看的秦挽月更是如此。

她驚恐萬分地看著蘇言擺弄死屍,似乎對於蘇言來說,死屍就是屠夫手中待宰的羔羊。

尤其是解剖刀刺穿胸腔的瞬間,秦挽月頭皮發麻,好似被剖開的人是自己。

……好可怕的女子!

蘇言剖屍的功夫是在後世念書時學的,比較常見的解剖順序為腹、盆、頸、胸腔、顱腔。

死者沒有頭顱,剖驗的速度更快些。

蘇言手起刀落,動作一氣嗬成,在看到死者的內臟時,眼皮都沒跳一下,甚至還能取出來仔細端詳。

書吏是見識過剖驗的,但每次見到,都還是隱隱作嘔,得虧了蘇言竟能麵不改色。

一個時辰後,書吏記下最後一筆,鬆了口氣,“小蘇丫頭,這回你放心了吧?死者並未有其他傷處。”

不僅如此,就連其他部位都沒有異常。

蘇言取出一塊手帕,裡麵放著蘇言從屍體上取下來的碎屑,她用竹鑷夾出一塊微不可見的石塊,道:“你看,這是我從死者青衫上找到的。”

書吏不解,“這是?”

“碎石屑,有很多。”

“這又能說明什麼?”

“不僅是碎石屑,我還找到了一根沾血的頭發,”蘇言說,“凶手殺人的方式,恐怕是在頭上下功夫。”

說到此,書吏總算是明白過來,“你的意思是,他是被人用石頭砸死的?”

“除了碎石屑,我還找到一些碎骨,死者恐怕曾被人毆打頭顱,在死亡後又被割下頭顱。如此一來,真正的案發地點便更有可能是在山中。”蘇言道,“沒有頭顱,很多線索都不好查明,凶手割下死者頭顱是否與死因有關?這些雖然還不清楚,但是我想,若是搜一搜後山,或許會有線索。”

排查線索是捕快的任務,蘇言忙了一下午,離開陳屍所時天色已經暗了。

月光清明,街邊鋪子前點起了大紅燈籠。

蘇言尋了一處還算熱鬨的攤子,點了一碗餛飩麵。

她餓得緊,不太注重形象,埋頭苦吃。

喝了熱乎乎的湯,胃裡的感覺才好了些,還剩最後兩個餛飩時,蘇言聽到隔壁方桌有些動靜。

她偏頭看去,隻見三個男子剛剛圍著方桌坐下。

三人皆著黑衣,其中二人統一服飾,長發高束,似乎是侍衛。

最中央的男子寬肩窄腰,背部筆直,頭戴玄黑發冠,衣著也更奢華,袖邊裙邊皆用金絲繡了祥雲。

與眾不同的是,他戴著古怪的黑色麵具,遮住了他上半張臉。麵具上能隱隱看到紋路,但需細瞧才能看出什麼,可他麵具下的那雙眼睛卻讓人膽寒,不敢與他對視,就連薄唇看著有些涼薄。

蘇言瞥了一眼,覺得他麵熟。

隻不過他的身份一看便知非富即貴,蘇言不認得身份貴重的人,她在心裡念叨著——

“果然長得好看的人都會讓人感覺親切。”

“我真是有一雙善於發現美的眼睛。”

“若是能摘下麵具瞧瞧就好了。”

“算了,保命要緊。”

蘇言看出他們幾人不是善茬,加快速度吞下最後幾口餛飩。她起身笑著遞給小販幾個銅板,沒有多看那幾個不速之客,快速離開。

待蘇言身影遠去,侍衛才壓低聲音說道:“上頭交代,這次一定要徹底鏟除成文山這個毒瘤,成文山常年留在書院,今晚是否要動手?”

男子沒有回應,他的目光追隨著蘇言遠去的背影,聲音低冷,“方才似乎聽到些奇怪的聲音。”

“聲音?此處隻有我們幾人,您指的是?”

“罷了,”男子收回目光,與身上散發的涼薄氣息相比,他的目光卻是有些空洞,漫不經心道,“太和書院,不留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