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鈴被謝不言的聲音嚇了一跳,回過神來,收回了手,“還不是怕你死在這兒?你的藥呢?你不是有很多仙藥嗎?”
“我可能……”真的會死。
謝不言閉了閉眼,緩了一會兒,道:“我們回來了,你認得浮玉山嗎?帶我回去。”
“回來了?你是說,我們回到原來的時間了?”
“嗯。”
銀鈴很高興,“真的回來了!太好了!我……”她看向謝不言,“我不認得浮玉山。”
謝不言無力地笑了笑,閉上眼,“為師猜到了,你、先扶為師、起來。”
他手肘撐地,想要坐起來。
“扶你起來?你這樣能起來嗎?”銀鈴看著他虛弱成這樣還想撐起身子,歎了口氣,上前扶他,“那你慢點。”
在銀鈴的攙扶下,他緩緩起身,整個身體幾乎都壓在銀鈴身上,“此處,有些不對,鬼靈聚集,且非尋常鬼靈……”他緩了口氣,低聲道:“你來飛,離開這兒,為師指路。”
“好重……”銀鈴也不想站著了,乾脆飛起來,有修為帶著,好歹沒那麼吃力。
不過,鬼靈聚集是什麼意思?非尋常鬼靈……
謝不言閉著眼,偶爾睜開一下,告訴銀鈴方向,銀鈴便跟著他的指引飛著。
銀鈴側眼看了看靠在她身上的謝不言,“你這是怎麼了?還有,我們怎麼會回到蓮花鎮呢?那些鬼靈又是什麼意思?”
“以後再說吧,為師實在,需要休息。”
銀鈴撇了撇嘴,沒再吭聲。
他看起來很累,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了。
終於看到浮玉山,銀鈴心裡有些激動,速度又快了些,站的高看的遠是可信的,她一眼便看到了謝不言的院子,謝不言喝酒的房簷頂、掛銅錢的老樹、五個人一起嗑瓜子聊天的庭院石桌……她一個猛紮,帶著謝不言直朝那兒去。
對銀鈴而言,這才是真的,過往一年多的時間,在八十多年前的風溪山,就像做夢一樣,眼前的院子是真的,值得慶幸的是,那一年的修煉留下的成果也是真的。
“長老?嶽姑娘?你們怎麼……”
“長老這是怎麼了?”
方落地,不看和不聽便迎了上來。
“他……”銀鈴這才發現,謝不言又暈了,“我也不知道他怎麼了,先扶進去吧。”
不看不聽接過謝不言,一左一右將謝不言扶進屋子。
“我們好不容易從八十多年前回來,回來之後他就這樣了。”銀鈴解釋著。
“八十多年前?”不看不聽麵麵相覷,後看向銀鈴,滿臉的不可思議。
“你們不知道?”
二人搖搖頭,“昨晚你離開院子之後,有人來告訴我們,你去找長老了,我們便沒有去尋你,後來聽說掌門下令封了山,再後來,長老一個人回來了,連夜下了山,我們也不知道他怎麼離開浮玉山的,而且你們能從外麵回來,也很古怪,分明有禁製……”
“昨晚?”
銀鈴回憶著,當時是因為看見孟真,她才追了出去,後來死了人,她被當成凶手帶去了議事廳,的確是晚上,原來這裡的時間才過去了一夜。
不過……她何曾去找過謝不言?
“是什麼人告訴你們我去找他了?什麼時候告訴你們的。”
不看道:“你剛出門沒多久,是個男弟子,看著像新入門沒多久的,好像是金閣的,叫什麼魏慎。”答完,他又追問道:“你們怎麼會在八十年前?到底怎麼回事?”
不聽接著道:“是啊,掌門昨晚還親自送長老回來,要我們緊閉院門,對外宣稱嶽姑娘你重病……”
銀鈴皺著眉,“你帶我去找掌門,我有事要問問他。”
不聽眼睛瞪的老大,“找掌門?你還要問問他?不行不行……”
“不必來找本掌門了,有什麼想問的,你問吧。”一個聲音自門外而入,緊接著,李玄清走了進來。
“掌、掌門!”不看不聽看清來人,連忙俯首作禮。
銀鈴卻一動不動,“說我重病?然後過段日子就說我死了,你們這兒就完事了,至於我,去了哪個時空,是死是活,都和你們沒關係,對吧?”
李玄清沒說話,走到謝不言床邊,摸在了他的手腕脈息上,神情有些嚴肅。
“你不是讓我問嗎?怎麼不回答?心虛了?我可是因為你們這幫廢物查不出殺人凶手,還要賴在我頭上,才進了那個什麼歲溯流轉陣的!現在查清楚了?真凶呢?還有,你們那個月閣閣主呢,把她找來,我倒要問問——”
李玄清打斷了她,沉聲道:“凶手不是你,但,是一心要害你。”
銀鈴一愣,“什麼意思?”
李玄清沒有回答,將謝不言扶坐而起,掌心貼在他後背上,接著閉上眼,二人周身出現圓弧狀的光罩,裡麵似有靈流波動。
片刻之後,李玄清將謝不言放平,替他蓋好被子,有些憂心的歎了口氣,看向銀鈴,道:
“昨晚,我們得知你在歲溯流轉陣中走失,於是放出消息說,你得了重病,被送回了謝長老院,今晨,浮玉山上,包括逍遙宗的弟子,一共失蹤了四個,這四個弟子,便是昨日與你在試煉場上對決過的五人之四。”
“四個?那還在的那個呢?”
“在他師父日閣陳閣主身邊,已經被保護起來了,你第一場比試的對手,叫顧昀。”
銀鈴追問道:“那,另四個人在哪?失蹤是什麼意思,你不是封山了嗎?”
“命燈已滅,我們推算過,都已喪命。”李玄清盯著她,“此事像是針對你而來,那人在暗處,並不知曉你已經不在這個時空,顯是想栽贓嫁禍,可即便你在,此等行徑,也實在是太小兒科了,我們猜不出此人意欲何為,但這麼短的時間,就在浮玉山殺了五個人,此事事關重大。”
說罷,他看向謝不言,“你倒不像他徒弟,與我說了這麼多,竟半句都不問他。”
銀鈴眨了眨眼睛,“你剛剛不是醫治過了嗎?”
李玄清搖了搖頭,“此次怕是沒那麼容易,逆轉時空,必受反噬,慕閣主有修為傍身,且隻是回到幾個時辰前,又有我和兩位長老一同開啟陣法,分去了一些反噬之力,她閉關休養些時日,也就無礙了,可你師父……”
他止住話頭,轉而上下打量著銀鈴,“你這小丫頭,倒是撿了便宜,兩次逆轉都非你所為,你還在異時空修了些本事回來,想來是得了好機緣。”
好機緣?
銀鈴腦海中冒出了臨彆時,銀夜麵具之下那雙傷心欲絕的眼睛。
她趕緊搖搖頭,看向謝不言,“他是因為逆轉時空去找我,所以被反噬才這副模樣的?”
李玄清點點頭,“他……早年間傷了身子……”
銀鈴見他支支吾吾,插話道:“仙骨丟了?”
李玄清似乎有些意外,看了她一眼,又看向謝不言,“你這個師父啊……還好謝掌門在,說不定還有救。”
說罷,他轉身往門口走去。
銀鈴拉住了他,“你這話什麼意思?還有救?他……這麼嚴重?”
李玄清深深看了她一眼,“命懸一線。”說罷,便消失在銀鈴眼前。
銀鈴怔住了。
他要死了?不是吧?為了把她帶回來?可方才,沒落地之前,他還睜眼和她說話來著……怎麼會這麼嚴重?而且,逆轉時空,是他握著她的手做的,要反噬也該反噬在她身上啊!怎麼會……
難道……是因為她以鬼身借屍還魂,非鬼主銀鈴,也非凡人嶽銀鈴,所以,反噬便落在了謝不言身上?
很快,李玄清便將扶搖宴上的謝長離帶了過來,謝長離還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樣子。李七斤和柳知知也被不看不聽從扶搖宴上帶了回來,而後,李玄清叫不看不聽將銀鈴帶了出去。
房門緊閉,銀鈴五人圍坐在院中石桌旁。
柳知知有些擔心地看著謝不言的房門,“仙人哥哥沒事吧?”
不看憂心忡忡道:“不知道,長老看起來,很不好。”
銀鈴也看著那扇門。
他真的會死嗎?仙門中人死了,也會成為鬼靈,下九幽嗎?他要是死了……
要是死了!也是他的命數,是他自己沒用,與她有什麼關係?又不是她害的,要怪也應該怪慕千月!而且,他帶她回來,也是為了他自己,他想用她找回他的仙骨……他死了也好,她也不必在浮玉山待著了,如今,修煉的法門她也掌握了不少,死了就死了吧……
可是,她心裡為什麼會有點,悶悶的?
時間一點點過去,五人從巳時等到了戌時,等了近五個時辰,天都黑了,那扇緊閉的房門終於打開了。
五個人齊齊站了起來,銀鈴站著沒動,不看不聽和那兩個小的,都迎了上去,七嘴八舌的問著。
謝長離已經不知所蹤,走出來的是李玄清。
“好好照顧你們謝長老。”說罷,李玄清看了銀鈴一眼,也離開了。
其他幾人都進了屋子,柳知知剛要進去,卻回頭望了一眼,見銀鈴沒動,她跑回去,“姐姐,你怎麼不和我們一起?走嘛!我們一起去看看仙人哥哥。”說著,她拉著銀鈴往謝不言房間走。
“我自己走,你彆拉我,你……”
進了屋子,隻見不看不聽和李七斤呆愣愣地站著,銀鈴歪了歪身子,目光越過這三人,看到床上躺著的謝不言,她也怔住了。
“仙人哥哥的頭發……”柳知知驚呼起來。
謝不言靜靜躺著,一頭墨發竟成了全白,配上他那張臉,美的妖異,令人窒息。
半晌,謝不言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睛很像花瓣,眼瞼很薄,看人時,總像是含著笑。
“嗯?都在呢?”
他似乎有了些精神,看向不聽,“把我的酒拿來。”
“長老!你都這樣了還喝什麼酒?”
謝不言的臉色還是蒼白的,但已然可以起身了,他半坐起來,靠著床,“你們這是什麼表情?”
說罷,他自己似乎也發現了不對,低頭看向自己垂到身前的頭發,卻並沒有多驚訝,隨意擺弄了幾下,後道:
“這就把你們嚇成這樣?不過是頭發白了,我遲早是要老的。”說著,他摸了摸臉,“看來,我的臉還沒變老,已是萬幸了。”
“長老!”
謝不言看向三人身後的銀鈴,“乖徒兒,你怎麼躲在後麵?”
銀鈴抬眼看著眼前三人,“你們三個,讓開。”
那三人聞言,乖乖往旁邊閃了閃,銀鈴看向謝不言,“我為什麼要躲?是這三個自己礙事!”她往前走了一步,“你怎麼樣?”
“還挺好的。”
銀鈴點點頭,“嗯,那明天,可還有力氣去看我拿頭籌?”
謝不言一愣,而後笑了起來,“果然是我的乖徒兒,不錯不錯,為師當然要去。”
“行了,你還是先好好歇著吧。”說罷,帶著不看不聽和兩個小的一起離開了房間。
今日是扶搖宴第二天,謝不言說過,銀鈴沒有敗績,不用參加,明日便是選出頭籌的最後一日了,孟真什麼的,先不管了,此時她已今非昔比,明日,必定要拿下頭籌!
為了她自己,也順便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