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時風情緒異常激動,止不住大喊大叫,連段以淩也勸不了。
段宇成看不下去了,將手邊的茶杯砸出去,怒道:“讓他安靜點,丟人現眼的東西!”
“爸,你少說兩句,”段以淩說完,抓住段時風的手腕,“小風,冷靜一點,讓這導盲鬼先照顧你幾天,不滿意再退貨好嗎?”
寧辛撅著嘴巴,死者為大,能不能尊重一下她?
她忽然想到什麼,說:“少爺,你不喜歡我,我現在就走。”
隻要他不是主動說退貨,她豈不是能以導盲鬼身份一直留在人間?
段時風聽見她的聲音,暴躁道:“你算什麼東西就敢自作主張?我讓你走了?我沒說話,你這輩子都得老老實實伺候我!”
寧辛蜷起手指,沉沉呼了口氣,算了,活人為大。
段以淩看看她,又看看段時風,說:“那就讓她照顧你,小風,這幾天我有幾個重要的會議得出國,等回來就找你。”
段時風吼了寧辛一頓,漸漸冷靜下來,點點頭,有些不舍地鬆開他的手指:“大哥再見。”
“麻煩寧小姐了,有什麼需要或者不懂的儘管問唐管家。”段以淩對寧辛說完便離開,而段宇成早就氣得奪門而出。
周之萱看看段時風,似乎想說什麼,見段宇成在門外冷眼盯著自己,就提起包匆匆出門。
偌大熱鬨的客廳轉眼就剩寥寥幾人和一隻鬼,唐秋雲溫聲道:“少爺,晚餐已經備好……”
“不吃,我不吃!都扔掉!”段時風喊了句,用手控製輪椅,發現自己推不動,就氣得大叫,“那個鬼,你比我還瞎嗎?沒看見我需要幫助?
寧辛撇嘴:“好的少爺,你要去哪裡?”
段時風脾氣爆:“當然是回臥室了,不然呢?出去看風景?你覺得我看得見嗎?你腦袋有沒有問題?”
寧辛:導盲鬼可以打爛雇主的狗頭嗎?
她推著輪椅進入電梯,到了二樓問道:“少爺,你的臥室是哪間?”
“連我住哪裡都不知道,你怎麼回事?做鬼的難道沒當過人嗎?”
段時風還罵著,好在唐秋雲及時趕上來,見寧辛臉黑得能滴水,訕訕地摸了摸鼻子:“寧小姐,少爺的臥室在這邊。”
寧辛轉頭問:“唐管家,晚上也得我照顧他?”
“不然呢?”唐秋雲還沒說話,段時風就說,“你以為你是來乾什麼的?你就是來伺候我的,我是你的主人,你搞清楚沒有?唐秋雲你走開,少跟她廢話,她要是做不好就去地獄裡受罰!”
唐秋雲一臉無奈,著急交給寧辛一隻小本子:“這裡有少爺的喜好和習慣,還有一些東西,寧小姐抓緊時間熟悉熟悉,”然後看向段時風,“少爺,我這就走。”
寧辛翻了個白眼,踢開臥室的門,推著輪椅進屋,努力忽略段時風的叫嚷。
“你是不是踢我家門了?你有沒有素質?這是我家,你知道這扇門多少錢嗎……”
寧辛心說她可比你這作精有素質得多,她打量著臥室,格調簡約,風格大氣,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一片花園,各品種的花爭相鬥豔。
“你為什麼不說話?我要你說話,聽見沒有!你是不是已經走了,來人啊!來人啊!”段時風聽不見回應,以為寧辛離開,大喊大叫。
寧辛咬牙切齒:“彆叫了,我在這兒!”
再這麼下去,她遲早得變成厲鬼。
段時風氣道:“那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欺負我什麼都看不見?”
“少爺要不要早點睡覺?”她強行扯開話題。
“我才醒來,又不是豬,一天到晚就知道睡,”他重力地拍拍輪椅,“推我到床邊。”
“好的。”
寧辛推他到床邊,麵無表情看著他艱難爬上床,聽他說:“我要洗臉刷牙,你去端水。”
“好的。”
她打來一盆水,放到床頭櫃上。
段時風一下子就炸了:“你故意的吧?我看不見你讓我怎麼洗?你在嘲笑我!”
“好的。”
寧辛洗好毛巾,擰乾淨水,看看毛巾,又看看段時風,抬手,大力砸到他臉上。
“啊啊啊啊啊啊……”
溫水的刺激讓段時風尖叫起來。
寧辛淡定地捂住耳朵。
折騰兩個小時後,她總算給這位祖宗洗完臉刷好牙,看著祖宗躺下來,呼了口氣,頭一次在人間這麼想回地府。
得忍著,她在人間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段時風不知道是不是也折騰累了,抱著小熊玩偶,慢慢閉上眼睛,呼吸均勻。
寧辛開始無聊,她知道這會兒黑無常一定監視自己,可不能露餡,萬一被揪回去,就沒機會再來人間。
“我睡著的時候,你會做什麼?”
忽然傳來段時風的聲音,語氣平穩。
“什麼也不做。”
她說。
段時風默了默:“我的電腦和手機裡有遊戲,你可以玩,亮度調到多少都無所謂,反正我也看不見,”頓了頓,“你也要好好休息,以後要辛苦你了,晚安。”
寧辛注視著他:“晚安。”
感覺怪怪的,和之前好像兩個人。
“那個鬼?寧什麼東西?喂!你在不在!”
黎明時分,正迷糊的寧辛被暴躁的聲音吵醒,睜眼看去,段時風在床上鬨騰,還把枕頭扔到地上。
“少爺,我在這兒,”她飄過去,“我叫寧辛。”
段時風生氣道:“我管你叫什麼名字,我問你了?以後我就叫你笨瓜。笨瓜笨瓜,我要洗澡洗臉,你快去放水。”
“收到,屎殼郎,這就去放水。”她朝洗漱間飄去。
身後的段時風氣炸了:“你給我起外號?你居然敢給我起這麼惡心的外號?我要投訴你!我要讓你下十八層地獄!”
寧辛挑眉:“少爺,你一定是幻聽了,我怎麼會給你起這麼低俗的外號?”
除非那是事實,惡心的屎殼郎。
段時風不聽她解釋,一個勁喊叫,她放好水,看他喊得差不多了,才說:“要我抱你嗎,少爺?”
“不要!你推輪椅過來,我自己可以!”他非常硬氣。
寧辛也不多說,把輪椅推到床邊,看著他吃力地爬到上麵,才推著輪椅進洗漱間,順嘴問:“少爺,你的腿打著石膏,得怎麼洗澡?”
“架起來就好了,而且我今天就要去醫院拆石膏。”他一副你是不是傻的語氣,“你等什麼,還不幫我脫衣服,我警告你不準有彆的想法。”
寧辛:……
打爛他狗頭的想法倒是一秒都沒消失過。
好不容易給段時風脫了衣服,一碰到水,他又大叫起來:“燙死我了燙死我了!你感覺不來溫度還不會看溫度計嗎?我要三十九度你不知道?”
寧辛看看溫度計,四十度,她表情冷靜:“少爺,現在就是三十九度,你應該是早晨剛醒來,身體不適應。”
段時風不信她的話,不停鬨騰叫喊,直喊燙,寧辛沒辦法,隻能添冷水,看溫度計顯示三十八度才停下,沒想到段時風又不依了。
“冷死我了冷死我了,你是要凍死我嗎,你到底加了多少噸冷水,你是不是想害死我?”
寧辛:?
不是,你有病啊?!
來來回回加了四次水,總算讓溫度維持在三十九度,等他洗完澡,寧辛直接大力把他扔到床上,開始在他的衣櫃裡找衣服。
“笨瓜笨瓜!你怎麼搞得,我什麼都沒穿!
“我正在選衣服,少爺!”
“而且居然用你的手碰我,你身上有沒有細菌?你的手消過毒沒有?”
“地府沒有細菌!”
而你的嘴該消消毒。
段時風的衣服多是休閒款,寧辛拿了一套容易穿的運動裝,就往他身上套。
“你乾什麼?”段時風用力扯開衣服扔到地上,叫道,“我不用穿內衣內褲的嗎?你做鬼的是裸*奔嗎?連衣服都不會穿!”
“……”寧辛麵無表情去找內衣內褲,“少爺,我們鬼沒人看見,不穿衣服的,講究坦誠相見。”
“你你你你……”段時風臉蹭得紅了,紅得直到耳根,“你沒穿衣服?你現在!立馬去穿上,在人間就給我守規矩,你丟不丟人?”
寧辛拿起一件白色內衣和一件灰色的內褲,敷衍道:“好的少爺,已經穿好了。”
好不容易給段時風穿好衣服,她看時間還不到八點,外麵太陽高升,想來段家的傭人應該都起床工作了,於是她把麻煩精推出去。
如她所想,這個時間莊園裡的傭人早開始了工作,唐秋雲在大廳等候多時,她沒戴那怪異的眼鏡,隻戴著鬼音耳機來和寧辛保持通話。
這種地府製造的工具,可以分彆佩戴,也可以將鬼音耳機嵌進眼鏡裡為一體式使用。
唐秋雲招呼寧辛推著輪椅到客廳,又將做好的早餐端上來,寧辛是鬼用不著人間的吃的,所以沒有她的份。
出乎寧辛預料,這隻惡心人的屎殼郎吃飯的時候倒是安靜多了,不說話時氣質和昨晚見到的帥男人段以淩相似。
寧辛坐在他對麵,雙手托腮細細看著,屎殼郎長得是真精巧好看,眼睛更是奇異的琥珀色,仿佛有著千年曆史的珍寶,可惜眼睛沒有對焦,就想著珍寶蒙了塵。
吃完飯,唐秋雲說:“少爺,醫生已經約好了,我們現在出發,好嗎?”
段時風默了默:“去哪個醫院?”
“市中心醫院。”
“為什麼要去那裡?我要去莫藍蒂醫院。”
唐秋雲愣了下,知道不能違背他的命令,點頭道:“好的,少爺。”
寧辛看著她招呼傭人準備好東西,又見段時風出行身邊烏泱泱一堆人的大排場,深深覺得段家人給麻煩精找導盲鬼就是給他一個出氣筒,打不死罵不疼還出了氣。
不行,她得想辦法為導盲鬼爭取工傷險,死鬼的命也是命。
路上,寧辛了解到莫藍蒂醫院是段家出資的私人醫院,而這個段家,地位與名望似乎非同一般。
人間和地府是兩個世界,寧辛死得早,對人間的記憶幾乎都沒有,也早對那些虛無縹緲的榮華富貴看淡。
她飄到汽車外,望著太陽,覺得身體暖烘烘的,便舒服地眯起眼睛,這是第一次,她儘情的沐浴在陽光下,那比多少富貴都讓她滿足。
大概半個小時後,汽車停在位於郊外的一座醫院前,寧辛不識路,好在有唐秋雲跟隨,推著輪椅輕車熟路地去找醫生。
她對醫院好奇,和段時風保持一定距離以防這孫子突然發瘋叫自己,而後東張西望,過了拐角,她看見段宇成和周之萱兩人。
難不成是來陪段時風的?
寧辛想著,也沒興趣打招呼,再說他們不戴眼鏡和耳機,又看不到自己。
她轉身要去彆的地方瞧瞧,腦袋裡忽然浮現奇怪的信息,似乎是……關於段時風不是段家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