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崔氏 紅牆綠瓦,綠樹梢頭春意鬨。……(1 / 1)

朱雀鎖江山 桑裡葉 4156 字 2024-05-01

紅牆綠瓦,綠樹梢頭春意鬨。

宮室內光線昏暗,蕭泠然端坐在案幾旁,淡然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窗外樹梢相互嬉鬨的小雀身上。

她即將要見的,是清河崔氏的長公子,這個誤收到了她求助信的人。傳言此人風韻極佳,智謀過人,與之見過的人,無一不說好的。

但這般的大族公子,放著安穩的日子不過,竟然會真的應信中的求助而來,願意卷到皇族權柄的紛爭中,蕭泠然想不出到底是為什麼。

蕭泠然已經被軟禁在東宮裡將近一個月了,雖身為太子,卻並不受父皇喜愛,若非父皇至今都沒有新的皇子出生,這個太子之位,早就沒了。不過,她也並非皇子,隻是被母後扮成了男兒來替她早夭的兄長占個太子之位。

如今父皇遇刺生命垂危,她更是被皇叔南中王以保護之名給軟禁了起來。奈何南中王手握兵權,自立一方,而太子除卻儲君之名,並無實權。這些日子,她的謀士想了一個又一個對策,唯有那封信在陰差陽錯之下送了出去,後來又發生意外,本是送往博陵的信,竟是送到了清河去。

如今,這位長公子是她能否脫險的最大希望。她要儘力將此人以及他身後的勢力拉入到自己的陣營中。

東宮的寧靜並沒能保持的太久,蕭泠然才用過早膳,就有人來通報南中王帶著貴客來拜訪太子。

衛女史俯身至太子耳畔:“殿下,是清河崔氏。”

少頃,門口處人影綽綽,隨即南中王大步走進殿內,俊美的容顏上是肉眼可見的笑意,可蕭泠然知道她的皇叔應該是怒極了。

“太子殿下,幾日未見,殿下真是容光煥發啊。”

蕭泠然平靜地點點頭:“皇叔倒是憔悴了許多。”

“嗬嗬,臣竟不知,太子殿下何時與清河崔氏交好至此,”南中王笑意融融,輕聲說道:“聽聞殿下因陛下遇刺而傷心過度,損及玉體,病臥在榻,清河崔氏特派長公子前來問安。”

雖然是麵帶笑容,可卻看得衛女史眉頭緊皺。她下意識地看向主坐的太子,還是一如先前的從容不變。

“這位便是清河崔氏長公子。“說罷,南中王側開身子露出了一直立在他後方的人。

來者不過才是將將弱冠之齡,但身量極高,一身銀色寬袍廣袖,外罩一層流光沙罩衣,眉目如畫,稍稍垂眸,立在那裡猶如清韌不拔之竹,緩緩幾步仿若行雲流水,可見高雅之姿。

“臣,崔行渙,見過太子殿下。”泠泠如玉石落入盤中之聲,聽得在場之人耳悅心悅。

無人注意到,崔氏長公子在垂首行禮之時,修長的手指微微顫動,狹長深邃的眼眸裡儘是克製。

蕭泠然不經意間打量著崔氏公子,心道:果真有名士風範,但不知為何,這位崔公子給她的感覺很是奇怪。

接而抬手虛扶:“不必多禮。皇叔、崔公子請入座。”

安坐後,崔行渙也還是微微垂眸,並不直視太子,問候道:“臣久聞殿下慧名,一直有心拜訪殿下卻總碰不上巧,殿下近日可還好。”

坐上之人端方謙和,一開口便如清風拂麵,令蕭泠然不禁側目,微微頷首道:“一切都好,勞公子掛心了。”蕭泠然答道,神色雖依舊淡然,但是聲音卻放緩一些了:“隻是,東宮多煩悶。“

言外之意,在場之人皆知。崔公子垂下眼簾,麵上的擔憂之色愈顯:“南中王殿下,聽聞因刺客之事,太子殿下已經許久未出東宮。”

南中王幽幽的望來一眼,皮笑肉不笑:“太子在東宮方能確保安全。寡人已將半數的禁衛軍調到東宮保衛太子的安危。“

“長此以往不是辦法,太子殿下總不能永遠留在這裡,“崔公子稍稍停頓,話鋒一轉:“更何況陛下那裡,還需要更多的人手。將這麼多的兵力調來東宮,那陛下的安危又如何能保證?”

“崔公子說的是,孤王欠缺考慮了。”

蕭泠然輕撫手指,不發一言,秀逸的雙眸微光閃爍。

在外人麵前,南中王總要維持虛心納諫,憂心兄長的模樣,一時之間竟然無法反駁崔行渙。不過即使是如此,他也沒有鬆口放人。

“祖父掛心殿下已久,令臣帶來了一份薄禮獻給殿下,這恰恰能解決太子殿下的安危問題。”

南中王頓感不妙。

話畢,以眼神示意身後的隨侍,那隨侍手中抱著一個長形匣子走出來,衛女史經過太子授意,即刻接過匣子,查看後

呈到太子身前。是一把匕首,匕首短小而尖利,材質特殊,泛著幽幽寒光,匕首柄上鑲嵌著寶石,柄身由黃金打造,繁複的雕飾紋路顯示出這柄匕首的不凡。

蕭泠然接過匕首,細細的打量著,在柄身看到兩個字——旭明。

“崇將軍之物?”

她未曾抬起頭,不遠處崔公子清潤的聲音響起:“嗯,祖父先前命人前往嶺南告知崇將軍朝中事變,在祖父的勸說之下,他已從嶺南趕回京城,不日達京。將軍車馬眾多,行程較慢,故令臣將此物先帶來交給殿下,令殿下寬心。“

慢悠悠的語調,卻述說著最令南中王最擔憂的事情——崇光回京。崇光崇將軍曾是草莽出身,家境貧寒,後來得到天子的提拔,深受天子青睞,三年前奉命去剿滅嶺南叛軍,手中握有三十萬兵力,若是沒有意外,他會將繼續在那裡鎮守幾年。為了防止崇光得知朝中的事情提前返朝,南中王截斷了所有去往嶺南的書信,但還是棋差一步。

崇將軍感念當今天子的知遇之恩,得到消息後必然是回來護衛天子,即使是天子遭遇不測,他也必然會擁護天子親立的太子,為恩人的孩子立命,這對南中王來說,不可謂不棘手。

南中王麵色一時間難看至極,不過很快就調整了過來:“崇將軍回來,那看來陛下與太子的安危也有了著落,孤王過

幾日就將禁軍調回陛下那邊,太子也是時候出去透透氣了。“

“既然如此,孤王就不打擾太子與崔公子了,先行一步。“

南中王離去的背影已不似進來時的閒適,頗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靜默片刻,蕭泠然走下主位行至崔行渙桌前,誠摯開口答謝:“多謝公子前來相助。”

崔行渙輕飄飄的幾句話,蕭泠然也知道其中的不易,崔氏為了助她,背地裡可下了不少功夫。

“殿下不必言謝,不論何時,若是殿下需要,儘可告知我。”

“公子可知,那封信,本是送往博陵的?”

“知道,但是殿下身處險境,情況危急,若是再曲折一番,將信從清河送去博陵,怕是已經來不及了。”

正是雌雄莫辨的年紀,而她又生了副雌雄莫辨的好相貌,身量高挑,風姿秀逸,靜靜端站在那裡,恰似庭前芝蘭,林中秀木,隻一眼就令人難以移開目光。崔行渙隻是匆匆一瞥就迅速的移開視線,並未多看。

麵前的崔公子言笑宴宴,這話幾分真幾分假,蕭泠然尚不得知,但目前欠下的恩情隻能日後來還了。

融融的春光映射進宮室內,蕭泠然有些失神。然而還未等蕭泠然出言相勸,麵前的銀袍公子就已經主動說明了來意——崔氏願誓死追隨太子。

小宮女們端著各色精致的小食魚貫而入,繞過滿是書畫與精美瓷器的八寶架,輕放到案幾上。太子殿下此刻頭暈目眩,天上真的掉餡餅了。她之前設想的一切都未發生,甚至於,不費一言一語,就得到了崔氏這個大殺器。

百思不得其解的蕭泠然,下意識地懷疑是不是有詐。

太子的心思,崔公子略猜一二,及時出言:“殿下,我等真心實意投靠殿下,殿下還請放心 。”

“崔氏有何想要的?三公之位、金銀財寶,亦或是彆的寶物?孤日後能給的,定不吝給予。”

蕭泠然現在也隻能相信他了。

崔行渙不禁啞言失笑:“殿下,就是不許諾那些,我等都已經決定好了追隨殿下。不過那些是許諾給崔氏的,還是許諾給臣的?”

蕭泠然不禁納悶道:“有何區彆?“

“當然有,身為崔氏長公子,臣代表崔氏出麵,來追隨殿下,既然如此,殿下許諾的那些身外之物自然是屬於崔氏的;身為‘崔行渙’,殿下能許諾我什麼呢?“崔公子問道。

銀袍公子矜貴而清雋,烏發如瀑,僅用一隻玉簪稍稍固定住兩側墨發,緩緩地抬起頭來,目光堅定而柔和,第一次直視太子的容顏。

這可難倒了蕭泠然,年少的太子一時無言,心道:世人不外乎權勢財寶,崔公子卻說那是身外之物?方才是少說了什麼嗎?莫非是——美人。不過,崔公子看著無欲無求的模樣,也不太對。蕭泠然悄悄以眼神示意衛女史,卻也隻見她搖搖頭。

深呼出一口氣,太子鄭重開口:“孤一時不知能許諾公子何物,不若公子告知。?”

崔公子笑吟吟地看著太子道:“日後再說吧,今日就當殿下予以臣一諾。”

隻怕是,殿下知道後不願應允啊。

腳步聲自屏風之後傳來,其中一位小宮女甚是好奇的微微抬起頭,打量四周,正要收回目光之際,一片淺青色銀紋的衣袂映入眼簾,再稍稍往上,是修長白皙,半遮掩於衣袖之中的手指,如玉石般的色澤,令她惹不住想要去窺探貴人的容顏,目光一點點向上,最後……竟然忘記了收回自己的目光,不過幸好無人發現。

“如何了。”

“崔公子已經出宮。”

暮春時節,滿院落花,蕭泠然的思緒隨著飄落的花瓣漸漸走運。不知為何,她竟從僅僅見過一次的人身上,感受到了不留餘力地偏護。

……

銀袍公子悠悠品茶,身後不知何時來了一個人。

“你見到她了?”

“嗯。她瘦了很多,不對,是該說,這個年紀的她,還十分纖弱,看著便惹人心疼。”

崔行渙放下手中的茶杯,提到“她”時,狹長的眸子一派柔和:“如今的她,也沒有之後那般唬人的氣勢。”

“瀟瀟現如今勢單力薄,我不便出麵,若是有什麼難題你無法解決,便來找我。”

“勢必要護她無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