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並肩站在一顆大樹的樹枝上。
這顆樹有多高大呢?讓他們看見整片森林,讓他們看見幽深天空遙遠的儘頭,讓他們可以注目從地平線緩慢而莊嚴的升起的太陽。
兩人無言的向著新生太陽行注目禮,孤獨又親密。
少女清朗空遠的聲音在耳邊想起,明明就在身邊,花京院卻覺得這聲音來自夠不到的遠方。
“我是從港口看船頭的人;
我是時間耗損的有限的書本,
有限的插圖;
我是羨慕死者的人。*”
是博爾赫斯的詩,花京院立馬反應過來。在她的書架上發現過後他有去了解。
他想到另一首:
‘月亮不知道她的恬靜皎潔,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月亮。’
“如果我們是海上的冒險家,帶著浪漫和歡笑和自由馳向夢幻的大陸。
一生隻為大海和夢想奔跑。
沒有教條、世俗、規則的束縛。
如果我們起床一睜眼,看見的是海平麵上升起的太陽,沒有嘈雜的鬨鈴和人群,金色的天空和蔚藍的海麵衝刷著我的眼睛。
我們會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花京院不明白困住她的是什麼,或者說她到底在尋找著什麼東西去困住她,他不明白。
他隻是有點惋惜她桃花林一樣繽紛斑駁的眼眸怎麼總是透露出孤獨的底色。
他想打破她的孤獨,因為她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搗毀他孤獨的營地。“我們逃跑。”
“啊?”
“和我一起去海邊吧。”
“即便這個海邊不如你想象的那樣愜意。但請和我一起逃跑吧,法爾萊克。”
在一個自然而然的清晨,他要試著抓住她的手,拉起來和他一起跳舞,即使是在刀尖上,即使動作狼狽。
——
她在這個不大不小的地方實在很出名,連帶著花京院都受了居民們不小的照顧,比如去給母親買肉的時候總會有老板多給的兩塊可樂餅;鯛魚燒店永遠接連不斷的新品試吃;路過水果店時老板總是塞到他手裡的一袋櫻桃……
要問為什麼的話,花京院看向身邊吹著泡泡糖走路的她。
她和他身上都有與生俱來的背後靈或者叫他超能力,反正就是那樣的東西。他多多少少會有些遮掩,因為是普通人無法感受到的存在,小時候的屢屢受挫讓他已經不再想和他人分享自己的秘密。但她並非這樣。
她完全不避諱、介意他人的存在。
如果說花京院的孤獨多少來自於讓他與他人生出隔閡的超能力,那麼她的孤獨不來自於此,她的孤獨來自更飄忽的地方,連花京院也看的時隱時現、模模糊糊。
而她靈魂上是正義的、是閃耀的且充滿人情味的。
這不難發現,她會放棄出行的目的去花一整天的時間尋找走失的小動物;會在同學崩潰時為其送上新鮮而美麗的花束;會用自己太陽神般華麗的劍技趕走為非作歹的人;會讓她溫柔的背後靈去治療看見的傷患;會幫助被家暴的少女逃跑和反抗;會讓被欺淩的孩子開始站起來……
隻要有人需要幫助,她都會理所應當的站出來。
無論是誰,誰都可以輕鬆獲得她的幫助,她甚至很難記住哪怕一位被幫助者的姓名。如果意外間助長了歪風邪氣,她就會用自己的辦法修正那個錯誤。總得來說,她毫不吝嗇自己。
花京院對此啞口無言,這完全沒有功利目的、純粹出於給自己心靈上的慰藉的助人精神讓他已經不知道到底該評價這人是偉大好還是軟弱好了。
不知不覺間,才高一的孩子儼然有成為了這裡的守護神的跡象。
她自發的救助他人,即便很多時候是眾人無法理解的方式,但也心照不宣不會提起,隻會自發的喜愛她,連帶著她身邊的他也被愛屋及烏。
——
花京院喜歡畫畫
,通過畫畫可以表達他的所思所想,可以給不存在的那個人說儘自己心中的無限事。
藝術是很多人緩解自己孤獨的良藥,花京院也不例外。
但小時候的花京院很少畫人物,至多不過是與法皇的合照。
直到他看見了那個人。
明明隻是無聊日子的隨意一瞥,尚且年幼懵懂的花京院卻忘不掉那人雙眸中的璀璨,那春意盎然的眼睛仿佛蕩著粼粼波光,這實在是他難以忘記的漂亮。
所以他懷著不可言說又乾淨純粹到不可思議的心思,第一次提筆畫下了自己以外的人。
明明是不熟悉的陌生人,明明是不習慣的人像畫,但繪畫的過程順利的不可思議,就好像他已經描繪過那個人的眉眼千百遍。
雖然此時的花京院還沒有以後的畫技,但這份漂亮卻留在了他心底。直到很遠很遠的未來,直到世界的儘頭他還會不停地為這份璀璨心顫,為這份永恒提筆。
再一次畫完那個少女,花京院取下畫板上的畫,準備和其他的一樣釘在牆上。
牆上最左邊還是稚嫩畫筆下簡單的風景畫,期間摻雜了一紅一綠的身影。往右邊,隨著畫技的提升,她的身影也多了起來。
直到國二已經多到了一個誇張的地步。不論是風景畫也好,全家福也好,無處不有她,即便是一個小小的背影,也儼然成了畫麵的中心。
他笑了一下,不論是睡著的也好,看向他的也好,還是看向彆處,她的眼睛總是那麼悠然璀璨。
如果自己的畫筆能真正記錄下那份美麗該有多好,就會有更多人能看見那份璀璨。隻可惜現在還是他的眼睛和記憶代為記錄。
不過這樣也好。
來日方長,他還有很多用她的雙眸磨煉畫技的機會。
他們來日方長,時間還有很多。
——
今天下大雨,他們在
一家唱片店消磨著下午的時光。
明天天氣又是如何?明天他們將又會出現在哪裡呢?他百無聊賴的想到,心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