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列車賽跑的人 因為我也是工業文明的……(1 / 1)

伯德牽著多納的手,漂浮在幽暗的道路中。

她想起送她和安東尼進入這個世界的貓咪列車——盧娜,如果盧娜在這裡的話,也許他們穿梭世界就會簡單很多了,就不用通過和鏡姬橋姬做交易這種付出沉重代價的方式來獲得進入其他世界的權限了。

“多納,你知道盧娜嗎?”伯德問道。

“我聽說過它……”少年多納思忖片刻,回答說:“那是一隻非常古老的貓,據說是我們國家的初代王妃伊莎貝拉夫人的寵物,但是那位夫人很早之前就已經去世了,留下來的寵物成為了父親的坐騎。”

“初代王妃是什麼意思?”伯德有些沒弄明白這些複雜的關係。

“我的母親梅麗莎夫人是我父親的最後一位王妃,而當初他建國時的王妃叫做伊莎貝拉。那已經是一千多年前的事情了,當然他還有很多彆的王妃,她們都生活在阿姆內森斯宏偉的宮殿中。雖然我並不認為那是真正的幸福,但並不妨礙總是有女人愛上他……”少年無奈地解釋。

“那個安東尼,竟然……”看起來卻是四五十歲的樣子,但是已經作為神的代理人在人間行走了一千多年,他有著自己的王國,自己的家族,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們,已經擁有了這樣多,安東尼卻依然不感到滿足。他為了某個願望,背叛了自己一切的根基——那位大人的支持,為此他賭上了所有。出於某種原因,他把自己的命運押在了伯德和多納的身上嗎?

少女思考著,覺得一定要再見到他,把話說清楚。畢竟自己隻是想要回家,但是為了實現這個心願,現在卻不得不背負起了某種未知的使命。安東尼從那片海濱放走了她,卻又好像是從某種自己無法對抗的命運麵前逃走,因為自己無法應對,便將那種沉重的命運一股腦丟在了一位無知少女的肩上。那是伯德從鬆子大人手中的逃脫,也是安東尼自己的逃離嗎?

如果那是為了回家所必須要做的事,她會去做。如果那是他的願望,她希望他能親口告訴她,而不是讓她獨自咀嚼命運的苦澀而對一個明確的未來一無所知。

“她們迷戀他的外表,被他的權力和財富所吸引,但卻不了解這個男人根本不會愛上任何人,他沒有人類應有的情感……”少年兀自說著。

“是這樣嗎?”少女伯德回想著安東尼為自己所做的一切,在崩潰的世界中拉住她的手,將她從一片火海中挽救,他綁架了她,卻又在權衡利弊之後選擇放了她,他帶著她到了一個新的世界,給了她一個新的名字,教會她如何生存。

她對這樣一個男人的感情很複雜,如果他是她的父親,那麼無論他曾做過什麼,她都一定會愛著他,像愛著偉大的山巒那樣崇拜他。可是他自己親生的孩子,卻如此憎恨著他,為著他曾經的所作所為。他的身邊,似乎也沒有人真心地愛著他,理解他的無奈與痛苦,大家看到他光鮮威嚴的外表,卻窺不見他軟弱怯懦的心。這就是成為王者的代價嗎?

他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伯德也不理解,一個人真的能夠同時慈愛又殘暴,多情又冷酷,善良又邪惡嗎?

“多納……”伯德在多納繼續喋喋不休說安東尼壞話的時候,製止了他:“沒關係的,那都不重要,他是一個已經活了一千多年的人,你們的世界有你們世界的規則,我在意的隻是想要回家……”

“是啊,隻要能夠回家……”多納望著伯德眼底深深的落寞與失神,明白了自己對那個男人的憎恨並不能減少一點少女必然要去見他的決心,自己隻是沉浸在內心的仇恨裡,全然忘記了這個剛剛付出了沉重代價幫助自己離開末日之海的少女的心情,“伯德,我不會過問你過去的事情,在這個世界裡懂得保護自己是一個重要的原則,你也不要和彆人提起自己的身份……如果那個男人在乎你,他也會保護你的。”

“謝謝你,多納……”少女感受到眼前少年的善意,他的內心其實有著和他父親一樣的智慧。

“如果有人問起,我們就說是兄妹。”多納也為伯德考慮了未來的身份。

“好!”她似乎已經認同了這個身份,來自阿姆內森斯的皇子與公主,“聖安東尼”的子女,流浪在世間的尋路人……而自己最開始的身份,那隻自由的喜鵲,則被永恒地埋葬在了那片烈火燃燒的森林裡。

如果鏡姬能夠看見她的內在的話,一定會被那半人半鳥的靈魂所震撼吧……可是如今,那一半飛鳥的靈魂卻要在這世間的磋磨裡漸漸消弭了。如果她不能夠變回那隻喜鵲,不能夠回到自己的故鄉,那麼她就將永遠地作為安東尼的女兒生存在這個世界上,她那另一半自由的靈魂就將被永遠地獻祭給那位鬆子大人充滿仇怨的心。

那種事情,她絕對不要它發生。

她必須趕在自己的野性和喜鵲的靈魂還沒有消弭乾淨之前,找到回家的路。不然她就和那個被困禁在小小水池中的人魚玉珠沒有分彆,不然她就是接受了被豢養在鳥籠中的命運,隻不過這個鳥籠是一個更大的世界罷了。她沒能拯救玉珠,但是玉珠自己拯救了自己,成為了自由的真龍。那麼她也一定有辦法的,重新變回那隻喜鵲,在天際自由翱翔。她一定要變回去。

這個她在世界邊緣的海上遇到的朋友,多納,將成為她親密的兄弟,成為和她一起探索世界的戰友。

那條悠長、悠長而又寂寥的“路”通往何處?“路”的儘頭是一個小小的綠色光圈,閃著若隱若現的光影。

他們被那小小的光圈納入其中,在一陣眩暈中跌落在一片荒蕪的草地上。

這是他們到達的第二個世界。

環視四周,這個世界似乎有點像伯德的故鄉,有著蓊鬱的森林和重疊的山巒,綠樹繁茂,青草如茵。林中飛鳥眾多,但細看過去卻沒有那種黑白相間的熟悉身影,伯德的內心湧上一股失落的感受。畢竟,連安東尼這個對這個世界無所不知的神的代理人,都不曾在這個世界裡就見過真正的喜鵲,那自己在這裡注定是沒有同類的異鄉人吧……

這裡注定不是伯德的故鄉。

除了野蠻生長的林木與青草,這個地方充斥著一種工業時代遠去後的荒涼與破敗:遠山上高聳入雲的煙囪早已不再吐出雲煙,一任風吹日曬而變得破碎支離;近處青山上矗立著的廢棄信號塔早已被藤蔓植物蜿蜒爬滿,塔上也開出了橙紅色的花;他們跌落的草地旁是一道生鏽的鐵軌,帶著舊時代的工業技術被深深埋藏在荒野的草地裡;雜亂的林間還立著一排覆蓋著厚厚青苔的整齊路燈,昭示著那裡曾經存在過一條繁華的街道。

就在初來乍到的兩人正在觀察周遭環境時,身後軌道上響起一陣長長的轟鳴聲,一輛列車呼嘯著從軌道上疾馳而去。

那是一輛高速列車,銀白色的車身像一條長滿閃光鱗片的巨蟒那樣從山林間穿過,留下一陣疾風與一種深重的違和感。

工業時代的廢墟中還有著一輛運行的列車,這無論如何都是一件讓人想不通的事情。長滿野草的生鏽軌道也沒能給那輛看起來嶄新的列車帶來一點阻礙,它像是過去無數次曾穿過這裡那樣從軌道上飛馳而過。

列車離去後,一位追趕列車的年輕人出現在兩人麵前。那個年輕人身形高挑,有著一頭卷曲的黑發,麵容俊朗。他似乎也被這兩個憑空出現在軌道旁邊的陌生人吸引了注意,不再追趕那輛疾馳而去的列車,反而向著伯德與多納走來。

“你們怎麼坐在那種地方,要小心列車的幽靈哦……”年輕人叮囑兩位陌生人。

“列車的幽靈?”兩位客人不約而同地詢問。

“你們不知道嗎?”年輕人也很好奇。

“我們從其他世界而來。”兩人回答。

“其他世界?我知道了,這種事情偶爾也會發生的。”年輕人伸出一隻手指敲了敲腦袋,他的眼睛便瞬時射出兩道明亮的光,那光在空中彙集成一塊小小的屏幕,上麵顯示出大段文字,而那篇章的標題赫然寫著“青嵐”二字:“這就是我們的世界,它的名字叫做青嵐。你們看到的那輛列車是古代遺跡,並不是真正的列車,而是工業時代留存下來的幽靈。”

顧不上詳細詢問這個世界具體的情況,兩位客人都被麵前這個年輕人的特殊技能驚呆了:“冒昧問一下,這個世界的人都有這麼炫酷的技能嗎?”

“你們是指?”

多納用手指了指年輕人發光的眼睛:“就是你怎麼做到從眼睛裡投射出屏幕的?”

“哈哈哈哈哈,原來你們好奇這個!那是因為我也是工業文明的遺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