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德聽到鏡姬如此過分的要求，禁不住打了一個冷顫，趕忙站出來擋在多納身前：“你不能從他這裡奪走那個東西，他已經失去過一次心臟了！”

“如果他不能支付的話，那就你來付咯。”鏡姬遺憾地擺了擺手，一副自己吃虧了的樣子，“如果是你的話，我想要你的一根手指……”

“什麼？！”少女也對這個女人的不可理喻感到憤怒，“你要我的手指有什麼用？”

“哈哈哈哈哈！”鏡姬又是一陣狂笑，“當然是吃掉了……”

“啊？！”少女大驚失色。

“彆看她人畜無害的樣子，她可是曾經吃掉過一個男人的右手呢……”橋姬不痛不癢地補充道。

“就是因為你比較特彆，我才隻要你的一根手指啊，不是你說的什麼都可以嗎？”鏡姬似乎對少女的不情願感到困惑。

“她們不是正常人……”少年向少女搖頭示意，“如果不行的話，我們就再想其他辦法吧……”

他沒有想到離開末日之海的第一站就受到如此刁難，自己作為王者安東尼的後代尚且難以應對，他的朋友，那個來自火之國的普通少年裡歐又是付出了什麼才能抵達遙遠的阿姆內森斯呢？他不敢細想，害怕知道他的朋友經曆過比在宮廷中被那個男人殺害要更加悲慘的過往。

“不，多納！你知道我們沒有其他選擇……”少女目光炯炯，她毫不畏懼地望著麵前一高一矮兩位女性，“我願意付出你想要的代價！”

少女的果斷也讓橋姬的臉上露出一絲難以置信的表情，但她很快就掩飾過去了，“這是你說的，那麼我們就可以開始交易了……”

“但是，在這之前，我總要先知道你們究竟是誰？還有這裡的‘路’為什麼和我過去所走的‘路’看起來不同？你們又要如何送我們到其他世界去呢？”少女一連問了三個問題，這是她在付出身體的寶貴代價之前所必須要了解清楚的事情，而這也關係著他們未來的旅途。

聽到少女的問題，對麵的兩位女子會心一笑。橋姬指向不遠處的那座小橋：“那就是你們將要通過的‘路’，它通往你們要去的世界。這座橋名為‘戻橋’，作為異次元交彙之處，戻橋是時空扭曲的產物，也是通向其他世界的入口之一。我是這裡的守橋人，又或者說是‘橋靈’。她是那麵八咫鏡的守護靈，我們依附於千年古物而生，被困在這永恒停滯的時空中，為來者指明歸途，同時又以他們的欲望為食。這就是我們的身份，既非人，亦非神，獨立於天地之外，隱匿於宇宙之間，隻有真心想要去往其他世界的人，才能夠來到這裡，與我們相見。”

“戻橋？八咫鏡？這是什麼東西？”少年多納並不理解橋姬口中的話。

“我似乎有所耳聞……”少女伯德皺起眉頭，在記憶的碎片裡尋找著蛛絲馬跡，“我遠在東瀛的親戚曾提到過，在那個遙遠的國度，有過一位名叫安倍晴明的陰陽師，傳說他曾經在戻橋上設下陰陽陣，布置了十二式神。這些式神還曾在戻橋邊預言過平清盛家族中一個孩子的的運命：‘榻是什麼榻，國王的榻，八重水浪湧去之榻’，人們猜到這個孩子將來會成為天皇，卻沒猜到他還要麵對悲慘的結局。莫非你們也是他所留下的式神？”

“不，但那段曆史確實存在過。我們不屬於任何人，我們是曆經風雨與世間流轉的古代遺物所產生的精魄，又或者說我們就是這具備了一部分神力的古物本身。萬物有靈，我們就是這物的意誌與靈魂的具象。”

“沒錯，橋姬守護戻橋，鏡姬映照來者。”鏡姬低眉陳詞，“八咫鏡映照人心，作為八咫鏡鏡靈的我亦是如此。最重要的東西，從來不需要用肉眼來看，我隻需要憑借著自己的心來做出判斷，你們應當支付何種代價，我全都在心裡看得一清二楚。”

“那為什麼這顆寶石能夠帶我們來到這裡呢？”少年多納想起裡歐離去前的話，“我的朋友曾說這顆石頭裡鏈接著‘路’。”

橋姬向多納走近一步，抬起頭細細觀察他護目鏡上的寶石：“這是一顆上好的貓眼石。你知道嗎？在南方的國度裡，人們認為貓眼石裡住著一位純潔善良、能夠傳遞能量的精靈。這種石頭的靈性比較適合建立通道，所以有人把去往戻橋的通道連接到了這塊貓眼石裡。因此就算在很遠的地方，也可以通過這塊石頭立刻到達這裡。而你們又可以通過和我們交易，來踏上通往其他世界的道路，某種程度上來講，你的朋友沒有說謊。”

“他的名字叫做裡歐，你們一定也見過他吧，他從火之國來，去往阿姆內森斯。”少年迫切地想要知道更多關於朋友的事情。

“那個孩子啊……”鏡姬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原本平靜的臉上也泛起一絲哀愁，“他可是付出了最寶貴的東西啊……”

連這最為無情的靈魂也為他歎息，多納倒吸一口冷氣：“你們從他那裡奪走了什麼？”

“那是他自願付出的，我們本來不願和他交易，但他央求著我們一定要送他去那個國家……”橋姬為鏡姬辯解，但卻隻字不提到底收取了何種代價。

“為什麼？”少年追問。

“因為他是我們最不想遇見的那種人……一無所有，但卻有著一顆強硬的心。”鏡姬眉頭緊鎖，“我們都知道他是被欺騙著來到這裡的，那個人給了他這顆寶石，但直到離開這個世界，那個孩子都深深地信賴著那個人……”

“那個人？他是誰？”少年一想到朋友因為來到阿姆內森斯而遭遇的不幸就心痛不已，那個欺騙了裡歐純真情感的人，那個奪走了裡歐自由意誌與真誠的人，少年一定不會放過他。

“我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是一個懦夫，自己不敢支付代價，便誘騙你的朋友為他賣命。”

“但是我想你們還會遇見他……”橋姬思考片刻後說道，“那個人還有一枚藍寶石的戒指，他可以通過那個東西到達過我們這裡，既然你們的朋友沒能完成使命，那麼那個人一定還會再來的……”

“藍寶石？”少女伯德對這個信息異常敏感，“也就是說除了多納的寶石，還有其他的寶石可以通往這裡嗎？”

“也不一定是寶石了……我們本來就是靈體，凡是有靈性的東西都可以在裡麵嵌入通往這裡的通路。這世界上有一些人掌握著這種工藝，他們靠販賣這種通路為生。”

伯德的內心被橋姬的話劇烈衝擊著，這個世界裡，有很多人掌握著通往其他小世界的方法。時空的穿梭者不止安東尼一人，也不會止於多納和她自己。那麼他們在旅途中還會遇到什麼樣的敵人和夥伴呢？

“但是不用擔心，畢竟是要付出代價的……沒有那麼多人有這種魄力。”鏡姬似乎感受到了少女內心的動蕩，嘗試著安撫她。

“對啊，代價……鏡姬，你收取代價的標準是什麼呢？每個人想去的世界都是不同的，你又要怎樣衡量其價格？”少女嚴肅地發問，鏡姬一上來不是要手指就是要心，伯德想確定這樣的交易是否具備可重複性，他們將來的旅途是否還能夠以和這兩位女子做交易而展開。

“你所處的世界，某種程度上就是你的命運……”鏡姬也嚴正地回答少女，她知道少女內心的困頓和疑惑，“隻有神才具備改變命運的能力。普通人如果不接受上天給他的命運，想要強行扭轉它，便是忤逆天道。這需要極其強大的力量和精神，我們必須從來者那裡收取他最可寶貴的東西才能幫助他發揮自身的力量。要知道，那條‘路’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可以踏上的。”

“實際上，我們所說的‘路’就是神明走過的路，我們能做的就是收取代價，將人們送上神明所開拓的道路……”橋姬進一步解釋，“那個時空的穿梭者，‘聖安東尼’，他是神在人間的代理，某種程度上他就是這人間的神。神明給予他的力量，讓他從普通人必須付出全力才能夠去往其他世界的命運中解脫出來，成為自由穿梭在各個世界的旅人。”

“你是說，安東尼，他是這個世界的神？”少女伯德對此感到不可思議，作為世界的神，依然受製於更高的神明，依然不得不對那位鬆子大人俯首稱臣，這能夠叫做真正的自由嗎？這能夠被稱為真正的神嗎？

“我知道，”少年多納攥緊了拳頭，“他是我的父親，但我並不認同他的理念，他根本不是真正的神，而是這世間的強盜，依附於他人的血淚而生，靠掠奪為業，用其他世界的財富來豐盈自己，永不滿足。”

“那你一定是他最小的兒子，多納·塞繆爾了……”鏡姬凝眉思忖，伸出手隔空撫摸著多納的身體，似乎在感受其中的力量，“你的身體裡流淌著他的血，卻沒能繼承他的力量，真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