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川剛一躺在床上，就受到了柏泠的微信。
沒有文字消息，隻單一張圖片。
男人修長的手指捏著他錢包的兩角。
看來是昨天換衣服的時候落在他家了。
“明早，我去你家拿，方便嗎？”
為了表示友好，林知川還特地配上了一張薩摩耶幼崽和人類握手的表情包動圖。
“太遠了。十點，你家民宿附近有家Espresso House，就那吧。”
“好，謝謝。”
柏泠這次也沒回文字，存了他剛才的薩摩耶握手圖，轉手給人發了回去。
極圈內的氣溫確實讓人有些無法承受，早晨又下雪了。
新雪覆蓋在結了冰的路上，薄薄一層，踩著有趣。
林知川比約定還早十分鐘到咖啡店，但柏泠已經端坐在那了。
他手上一本藏青色封皮的書，看不懂是什麼。
白色毛衣被襯得發亮。
林知川下意識覺得，他這樣的人天生屬於這個寒冬裡被咖啡味灌滿的溫暖空間。
柏泠見林知川來，便合上了書，抿了一口咖啡。
“早上好。”
“早上好。”
簡單到不能再凝練的對話。
林知川脫下沾了雪的外套，拍了兩下，搭在椅背上，然後轉身去吧台點餐。
一看菜單上的字母，他又兩眼一黑。
看不懂。
就讓科技改變生活吧。
林知川熟練地拿起手機拍照翻譯。
也許是因為排版或者是字體什麼的吧，總之看著手機屏幕裡陌生奇怪的中文，林知川知道指望它是沒用了。
“你要點什麼？”
柏泠的聲音從他後上方傳來。
林知川還是有點不習慣。
自從來了瑞典，聽誰講話都跟天神下旨似的。
“我看不懂菜單……”
他耳根子泛紅，可能是剛才凍的吧。
作為男人，林知川確實是長得太過於精致了，隻是一雙丹鳳眼讓他的五官稍微銳氣了些。
“想喝什麼樣的？”
“嗯……都行，不要有奶油的，要脫脂奶。”
“馥芮白喝嗎？”
原來剛才翻譯的那個“平板白色”是馥芮白啊……
笨蛋手機。
“行。”
柏泠又往側邊透明的櫥架一看。
“吃蛋糕嗎？”
“不用，謝謝。”
他站在林知川身後，跨過他和服務員點單。
低沉而有磁性的聲音在翻越吧台前先到了林知川的耳朵裡。
他原來一直都不能get到那些號稱聲控或者顏控就對自己著迷得不行的粉絲們。一個人再怎麼著也不至於像安了磁鐵似的吸人吧。
不過此刻，他從柏泠身上感應到了磁鐵似的東西。
服務員將熱咖啡端上，溫度蔓延到了杯柄。
林知川用食指指腹一下一下地劃著杯柄圓弧的形狀。
雖然見過三次麵，但對方有點太寡言了。
林知川也不是什麼自來熟的外向人士。
為了緩解尷尬，他的眼神四處飄，想在視野裡挑選個合適的話題。
柏泠看著心無旁騖，但也不至於像機器人似機械地品嘗手中的咖啡。
他眼睛的焦點聚焦在窗外的行人身上。
在林知川身後的落地窗外。在他正前方。
“你看書呀？”
林知川的視線最終落在了桌上那本被冷落的書上。
“嗯。我過兩天回學校有個研討會，有個點要再看書參考一下。”
“在這留學嗎？”
“是，但離這裡比較遠，在隆德。”
真厲害……
林知川不自覺地望向他，輕輕發出“哇”的聲音。
接著視線不知怎麼就尷尬地糾纏住了。
柏泠的茶色瞳孔映出了林知川的樣子，讓林知川看得有些發愣。
“哦，那你怎麼在這送餐呀，來幫忙嗎？”
他心虛地隨手在腦海裡抓了個關鍵詞發問。
“不是，就是打工。我休假時在這。”
真看不出來。
這樣的人要是在國內送外賣，分分鐘會變成千萬級彆的大網紅吧。
說不定人氣還會超過自己呢。
“你的。”
“啊？”
林知川從思緒裡被扯出，愣了一下。
柏泠將錢包推到他麵前。
“謝謝。”
“你好像經常發呆。”
林知川抬眼看他，似乎自己也沒意識到這個事實。
“我不知道。”柏泠直視他的瞳孔，那裡麵有時渙散，毫無焦點。
“我沒什麼時間發呆。”
說著，眼神又飄去彆處。
“阿比斯庫還有什麼有意思的地方嗎？”林知川問。
“極光，你見過了。”柏泠抿了一口咖啡，停頓了一會，“你願意的話，可以跟我去隆德，我帶你逛逛。”
“學校嗎？”
“嗯，附近鎮子也可以。”
“好！”
林知川眼神裡發了亮。
柏泠後天離開，林知川訂了同班火車。
有一天休整的時間，可以把自己放空下來。
真好。
他衝了一杯從上個酒店順來的錫蘭紅茶，靠在落地窗邊，額頭抵在玻璃上，看窗外零零星星的行人。
視野裡的光源依次熄滅，不遠處亮起一個閃光點。
他就這樣睡著了。
再睜眼時，是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
奇怪，沒點外賣啊。
是房東還是……
從貓眼一看，外麵空蕩一片，隻是門口的感應燈還亮著。
他心裡泛起一陣冷意。
該不會又是……
他就站在玄關，貼著門，等了十分鐘。
接著顫抖的手打開房門，一個鮮紅色的木盒安然落在地上。
一模一樣。
林知川的呼吸變得急促，隨後一把關上門，將憑空出現的盒子晾在門外。
那個盒子，已經第三次出現了。
在上海。
在紐約。
在阿比斯庫。
他的後背滲出冷汗，貼著門，雙腿發了軟，癱坐在地上。
入戶地毯很軟，包裹著他放在地上的手心。
他卻覺得一瞬間，被極微小的絨毛覆蓋全身，睜不開眼，不敢呼吸。每一寸肌膚，都好像發生了極小型的爆炸。
腦子裡一片混沌。
打開手機，先是機械性地打開幾個娛樂平台，下拉刷新幾次，再打開自己的主頁，上下拖動了兩下。然後回到消息提醒頁麵，依次把點讚、評論、關注新消息提示的紅點按掉了。
接著恍然大悟似的打開微信。
找到最近聯係人，點擊語音通話。
“咚。”
電話接通的提示音像風似的吹走絨毛。
林知川還有些發愣。
“林知川。”
“林知川。”
嗯？
林知川低頭看發亮的屏幕。
頭像下方的時間顯示一秒一秒地跳動著。但卻沒有緊迫感，反而讓人安心。
“不好意思，按錯了。”
他吞下了“能過來嗎”這幾個字。
但聲音的虛弱和微喘被麥克風精準傳達。
“發生什麼事了嗎？”
林知川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調整呼吸。“沒有。”
“林知川。”
對方又叫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嗯？”
“我現在去找你。可以嗎？”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