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間內,隻有一方手機屏幕亮著稀微的光,屏幕畫麵上映著兩個小小的遊戲角色,左上角兩隻睜開的雙瞳眼代表著兩名玩家成功聯機進入遊戲。
周樂辭猛然睜開雙眼,緊繃的四肢在看清周圍陳設的同時放鬆下來。
落地點是彆墅內,他暫時不用太過擔心額外的危險。
確認過自身處境,他開始四下張望起同伴的身影。
很快,唐瑞從複式樓梯下方植物盆栽遮擋的位置走了出來。見到周樂辭,眼中頓時帶上了驚喜的情緒。
“老周!”唐瑞快速朝周樂辭所在的方向走去,與之碰了個拳,“這次挺幸運啊,我們倆一起落到彆墅裡。”
周樂辭見到唐瑞,心中懸著的石頭落下,他微微點頭,看向房子內的其他人。
除了他們還有兩男兩女。
看他們的樣子似乎倆倆相識。
其中一個男人整體造型講究,高領單衣搭配薄款風衣,黑色長褲細致地紮進馬丁靴裡,各種閃著銀光的配飾彆在身上,頭發也是精心打理過的。
不管是長相還是穿搭都很像雜誌上的模特。
他身旁站著的女性穿得就沒那麼講究了,簡單的襯衫黑褲低跟皮鞋,手裡還抱著一個文件夾。
相比起有些茫然的他們,另外兩人可謂是相當矚目了。
先說打扮中規中矩的男人,對方顯然是挑揀著方便行動的服裝來的,衣著乾練,身上還配備著腰包,明顯是個有遊戲經驗的老玩家。
嗯,如果不看對方手裡提著的運動鞋的話。
他旁邊的女孩則是在場最引人注目的,對方年紀看著挺小的,有著一頭長至腿彎的紫色頭發,這還是紮了雙環後的長度。
身上是民族風格的裙子,繡花繁複但不花哨,或許因為沒有佩戴飾品的緣故,看起來是相對日常民族服飾。
想到男人提著的運動鞋,周樂辭微妙的目光不禁挪到女孩的腳上。
嗯,沒穿鞋。
“哇……”唐瑞咋舌,“這麼長的頭發要染成這個效果該多少錢?”
周樂辭:……
周樂辭:“我覺得不是染的。”
不知為何,他看見女孩總莫名想起上個副本出現的那顆頭顱,但她的眼睛並不是綠色的,而是很普通的黑棕瞳色。
“啊?不是染的?”唐瑞恍然,“那那那她跟那個白頭的女生什麼關係?”
周樂辭:……
周樂辭:“我以為你會更在意她跟頭顱的關係。”
不過唐瑞的話確實提醒了他。
同樣有著異於常人的外表,她們之間會有什麼聯係嗎?
“算了,或許是大師之間的聯係。”周樂辭忍不住小聲嘀咕。
“什麼大師?”唐瑞耳尖的捕捉到兩個字。
“我沒跟你說過嗎?”周樂辭疑惑。
“沒啊。”唐瑞聳肩。
“簡單來說就是我在上一次遊戲裡遇到了疑似小時候救我的大師的後……”
周樂辭話音未落,彆墅大門被暴力踢開,巨大的碰撞聲響讓在場人紛紛嚇了一跳。
兩人條件反射朝後看去,隻見門口是一個白發女生,穿著粉色居家睡衣兩手提著居家拖鞋,褲腳挽到膝蓋滿腳泥濘。
“這是不是你說的那個白發大師?”唐瑞點點周樂辭的肩膀。
周樂辭見到來人亦是一愣。
雖然對方的劉海遮住了陰沉的麵色,但那頭標誌性的白發還是相當好認的。
幾分鐘前,安黎覺得自己身上的裝備經不住乾濕混搭的土地折磨,於是開始對衣服進行調整。
然而剛剛紮完褲腿抬頭就看見一架骷髏從遠處交替著四肢朝她跑來。
確認過精細度,安黎覺得自己暫時打不過,於是提起拖鞋轉身就跑。
想到上場遊戲中的好心人衛先生提過一嘴的信息,她悶頭朝著園區中心看著就乾淨安全的彆墅跑。
中途過泥地的時候還讓疑似河童的怪物給纏了腳,她水果刀就是在那時損失的。
有一說一,一個畫風精良但長相醜陋還口吐淤泥的怪物出現在安黎眼中,那就是醜得高清,當即給她惡心得夠嗆。
將腳抬到洗水池上清洗的動作過於尷尬,安黎黑著臉又在心中怒罵了那醜東西八百遍,快速搓洗掉腳上泥濘後抖抖腳穿上鞋子走出了廚房。
剛踏出廚房,就見一顆金毛嗖嗖湊過來。
“唉你就是那個救了周樂辭的大師嗎?”唐瑞眼裡滿是羨慕,“天哪頭發真的是天生的嗎都不用補色的!剛剛沒看清你眼睛還真是金紅色的!不管怎麼樣感謝您老人家當年救命之恩不然老周手術就做不了了……”
安黎:?
對方就跟個逼逼機一樣倒出一大堆,安黎不禁後退一步抹了把臉,開口:“離我遠點,我有潮人恐懼症。”
唐瑞:“啊?”
說唐瑞是潮人是因為他身上的衣服一層疊一層,搭配奇特且酷炫,還染了個亮人眼睛的金發,看著就潮。
唐瑞扯了扯身上衣服,挫敗地後退兩步。
周樂辭忍不住捂了捂眼睛,上前解釋道:“抱歉他就是話有點多其實沒有惡意的。”
安黎還在回味唐瑞說的那一大堆話,見到周樂辭,忍不住挑眉輕道一聲“巧”。
“沒事,不過他剛剛說的那一堆裡,當年的救命之恩是怎麼回事?大師又是什麼?”安黎疑惑。
“是這樣……”
“是這樣的,他九歲那年生過一場大病,連續病了兩——個多月!如果不是您老人家給他送護身符他估計就嘎了!”唐瑞眉飛色舞,肢體語言誇張。
周樂辭:……
安黎:啊?
“不是,彆聽他亂說。”周樂辭強行捂住唐瑞的嘴,“我九歲那年確實生過病,但給我的護身符的應該是你的親人,她很年輕,但有著白色頭發和紅色眼睛。”
安黎聽了眼神一陣放空,腦子裡劈裡啪啦,最終選擇接受對方的說辭,畢竟自家那堆七大姑八大姨的,做什麼工作的都有,各個性格怪裡怪氣的,就算有人出去當神棍騙錢她也不奇怪。
最後,不知出於何種心態,她將目光落到了周樂辭胸前的吊墜上,試探提問:“所以,沒有這個你就沒了?”
周樂辭:……
周樂辭:“不是,沒有這個我做不了手術……”
似想到什麼,他又改口道:“好吧,其實差不多,如果沒有這個,我可能確實快沒了。”
安黎:啊?
“害這家夥有先天性心臟病,不過基本痊愈了。”唐瑞大嗓門道,“當年有了吊墜他病立馬就好了,沒錯過手術。”
安黎一言難儘:有一說一你這麼大聲真的好嗎?
周樂辭卻一副習慣了的姿態,不甚在意。
見人本尊都不介意,安黎便抬腳朝沙發走去,直直對上那邊四個人的目光,某種不可言說的心理作用下,她開口道:“不過你們說的那個大師我不認識,可能真是我藏得很深的哪個親戚吧,但我隻是個平平無奇的小蝦米,假期少作業多還得被迫在這鬼地方拚命的可憐學生。”
言外之意,她很菜,她不是大師,有鬼彆指望她現場掏符。
周樂辭愣了一下,卻還是開口:“不管怎麼說,救命之恩……”
“打住,都不確定的事。”安黎被“救命之恩”四個字尷尬到,生怕對方下一秒冒出一句“當湧泉相報”,忙抬手製止,又放低聲音,“而且你不是給我外套和卡牌了嗎?”
“但那張卡並沒有用到你身上……”周樂辭弱弱開口。
提起這事安黎就莫名心虛,周樂辭給她的卡,周樂辭有難時她沒記起來,反而用在了彆的男人身上。
安黎不著痕跡抹了下鼻子,強詞奪理道:“你還想用在我身上?”
周樂辭反應了一下,忙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
“開個玩笑。”安黎笑得狡黠,“就這樣,大師不是我也不一定是我親人,著實沒必要,彆跟海的女兒裡的王子一樣認錯人了。”
說完不等周樂辭,徑自走到沙發前坐下,她之前光腳在泥地上跑得飛起時沒什麼感覺,這會兒反倒覺得腳上被那淤泥怪抓握過的地方越發灼燒起來。
她來回掃視著房子布置試圖轉移注意力分散疼痛,當目光落到桌上的童子頭顱上時猛然意識到自己上場遊戲結束後有抽到治療卡來著,整整四張呢!
想著,心隨意動啟用了一張S級的治療卡,但想象中腳上灼燒感褪去的情況並沒有發生,也沒有任何卡牌出現。
安黎心中疑惑,伸手將身上口袋摸了個遍也沒摸到一張卡牌。
安黎:?
安黎坐不住了。
安黎當即掄起桌上的童男頭,對著童女開口質問:“我卡呢?說好的四張卡怎麼一張都沒有了?”
童女頭顱依舊笑容可掬,金口不開。
“說話,不然我把你兄弟砸了。”
其餘六人被安黎的動作吸引注意,不知誰遲疑著開口:“那個,你要審問的話,審你要砸的那個不是更有用嗎?”
安黎:……
安黎手上捏著頭顱的力道威脅性加重,轉換了審問目標。
“說話,不然你這紙一樣脆的腦袋可經受不住我的摧殘。”安黎作勢要捏爆童男的頭。
童男:……
童男起初是不怕的,在彆人看來,它們跟人類頭顱是沒什麼區彆的,甚至一般人無法輕易破壞它們,但實際做工材料還真是紙。
雖然不知道眼前這女的是怎麼知道的,但感受著緊貼太陽穴的力道,它還是識趣地開口:“此前係統由於不明因素乾擾,導致卡牌發放錯亂,現已修正。”
安黎聽罷皺眉,沒好氣地放下了童男頭顱,末了又嫌它嘴臉醜惡,將其正臉懟到了桌麵上。
旁邊童女頭顱暗自鬆了口氣,下一秒自己也被擺成了童男同款姿勢。
童女:……
在場其餘人神情震驚,被周樂辭認為是模特的男人更是微張著嘴,天知道,他和經紀人一起來到這鬼地方時內心的驚懼交加,企圖拉開窗簾看看外麵情況的他還被窗戶上扭動著朝他撲來的黑影嚇得無聲跌坐在地,腦海中登時上演了無數恐怖片突臉情節。
所以在看到那女孩掄起桌上詭異頭顱時更是驚訝得瞪大了眼睛。
唐瑞張嘴訝然:“可、可憐學生?”
周樂辭默默將目光從被按倒的頭顱上移開,不自覺想到了上一場遊戲裡被又踢又打還被掏眼珠子的娃娃們。
他篤定開口:“對,徒手掏人眼珠子的可憐學生。”
唐瑞瞳孔地震。
此前周樂辭跟他講述副本發生的事時,隻說安黎帶動玩家一起拆換娃娃的眼睛,省略了她黑虎掏心的行為。
於是乎唐瑞看向安黎的目光頓時帶上了些許敬畏。
剛剛安黎形容童子頭顱時用的是“紙一樣脆的腦袋”,唐瑞不禁在心中明確。
安黎一定是個低調的大佬。
他還在暗自揣測,旁邊周樂辭在摸過自己的腰包後卻朝安黎所在走去。
唐瑞眼睜睜看著他對著安黎耳語幾句,然後將腰包解下湊到安黎眼前。
唐瑞:?
唐瑞:“你小子抱大腿這麼迅速的嗎?!”
他嚎叫著朝沙發跑去,對上安黎嫌棄且看傻子的眼神。
她轉頭問周樂辭:“染頭是會影響智商嗎?”
周樂辭想起上次遊戲裡清澈且愚蠢的黃毛,篤定道:“老唐隻是有點話多,他還是很聰明的。”
唐瑞:……?
唐瑞不管那麼多:“大佬你剛剛說這腦袋跟紙一樣脆是真的嗎?”
“大佬你真的能徒手捏爆他們嗎?”唐瑞眨巴著星星眼,躍躍欲試地戳戳童男頭,“雖然有點想看但這兩顆頭其實還是對玩家有好處的,大佬你要是實在想捏可以隻捏一個的。”
童子頭顱:你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
“誇張說法,嚇唬小孩用的,而且我不想捏也捏不爆。”安黎三句話將唐瑞給堵了回去。
不等唐瑞說話,門外又跑進來一個人,被這一打岔,安黎和周樂辭就又開始了交談。
唐瑞識相地閉嘴,坐到周樂辭旁邊默默聽兩人對話。
“不用給我,兩顆頭說發錯了就是發錯了,你的就是你的。”
“但我以前沒有一次拿過五張,所以……”
“停。”安黎快速拉上周樂辭的腰包塞回對方懷裡,“那就當是我的,我沒地方裝先放你那。”
唐瑞滿臉疑惑:“咋了?什麼你的我的?”
安黎和周樂辭對視一眼。
簡單來說就是,周樂辭在聽到安黎說四張卡片不見蹤影時就留了個心眼,在聽到童男說發放錯誤時他才意識到什麼,後來查看腰包時發現裡麵一下子多了五張卡牌。
三張S級治療卡和一張SR級治療卡,外加一張他此前從未抽到過的A級攻擊卡。
雖然數量沒對上,但聯想到童子頭顱也對自己說過類似的話,他還是去找安黎核對了一下。
結果就是四張治療卡對上了,但周樂辭此前聽到的攻擊卡等級縮水了。
周樂辭本想將四張卡牌還給安黎,然而他再一次收到了安黎看傻白甜的目光。
而最終解決方法就是,卡牌是安黎的,但放在周樂辭那要用再拿。
唐瑞聽明白了:“你倆不要給我吧,搞得好像這卡牌是糞土一樣。”
“而且腰包又不是隻能掛老周身上。”唐瑞再次疑惑。
安黎:……
周樂辭:……對哦。
說時遲那時快,周樂辭腰包帶子一甩,快速將卡扣扣上。
安黎:有一說一你們不覺得粉色睡衣搭配黑色機能腰包很傻逼嗎?
安黎不想再跟周樂辭扯皮,於是木著臉選擇接受。
“不過這卡裝在你的包裡掛在我身上,歸屬權到底算誰的?”安黎疑惑。
“你的。”周樂辭道,“我們的行為如果讓遊戲判定的話,會歸屬到‘掠奪’和‘贈與’性質中的‘贈與’裡。”
“哦。”安黎敷衍。
三人間氛圍沉默下來,安黎也將目光投向了離沙發不遠的展示櫃前。
正是那個紫色頭發的女孩和男人所在的地方。
與周樂辭一樣,安黎同樣想到了那位綠眼睛的玩家。
隻是安黎看向對方黑棕色的眼睛,又有些不確定了。
許是安黎的目光引起了女孩的注意,還在跟男人扯皮推拒運動鞋的女孩突然轉過頭看向安黎所在的位置。
然後安黎就見女孩接過男人手中的運動鞋走到沙發前,徑直坐到安黎旁邊的單人沙發椅上開始穿鞋。
“你的頭發是天生的嗎?”安黎見人過來,直接開口問道。
“染的。”女孩子一邊穿鞋一邊道。
“這麼長你染了多少錢啊?”唐瑞又開始嘰裡呱啦,“哪家托尼染的這麼自然?話說你看起來好小,還在讀書吧?學校允許嗎?父母允許嗎?”
女孩顯然被自來熟的唐瑞問住,思索兩秒,甜甜笑道:“我還小,你問他。”
說著,指向不知何時來到沙發前的男人。
唐瑞跟著她所指看向男人,對方卻沒有解釋的意思。
“人家問你呢。”女孩子催促道,“不是你教我要懂禮貌有問有答嗎?”
“你好,我是她的私人教師,她父母同意,我也不會有任何意見。”男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至於理發師,也是私人的。”
“哦……”唐瑞怔怔開口,“排麵啊。”
關於女孩染發的話題並沒有繼續,因為女孩剛穿好鞋子就突兀地湊近安黎,鼻尖在她身上嗅了嗅。
安黎莫名有種被小動物貼貼的感覺,而且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女孩的眼神好像更亮了些:“我叫苗冶,他是索雲欽,我的管家老師,姐姐你叫什麼名字呀?”
安黎:啊?
對上索雲欽的目光,對方回以一個無奈的表情。
安黎了然,聯想到對方又是替人提鞋又是勸人穿鞋的,確實乾了管家的活,她回答道:“安黎。”
“周樂辭、呃……”安黎本想一並介紹一下另外兩人,卻苦於自己並不知道唐瑞的名字。
“唐瑞,唐瑞的唐,唐瑞的瑞。”唐瑞接口。
安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