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一時靜默無聲,陳舊的掛鐘時針指向一點,秒針噠、噠、噠跳動,一秒、兩秒……
無事發生。
所有人皆鬆了口氣,然而就在此時,房門傳來哢噠一聲,趙文靜麵色一沉,忙大跨步上前緊緊按住房門,快速將其反鎖。
在此之前,他們本意是想要找到房間裡可能暗藏的危險物品扔出房間,所以房門並沒有反鎖。
又因剛剛陽台懸掛的頭顱打岔,竟然忘記了鎖門這麼重要的事。
趙文靜做完這一係列動作當即快速後退。
門把緊跟著上下扭動,哢噠聲刺激著在場每一個人的神經。
見門外的東西似乎一時半會無法破門,邵煙當即舉起床頭台燈擋在所有人前麵。
其餘人見了同樣拿起了身邊看起來能當做武器的東西防身。
許倩的位置離房門最遠,這會腿還有些軟,她扶著牆儘力站起身,抬眼望見房門旁被簾子遮蓋住的窗戶,疑惑問道:“說起來,在有陽台的情況下還要在房門旁安一個窗戶,是不是有些多餘?”
隨著她話音落下,玻璃破碎的聲音從簾子後傳來,大大小小的碎片落到了地上,有如摔杯為號,接連不斷的破碎聲再次響起。
“靠!我就說房門旁邊裝個窗戶有問題吧!”陳生平被窗玻璃破碎的聲音驚得一個激靈,當即退到身後的桌子前挑了根還算長的錐子。
安黎看了眼身後碼成一排的刀具武器,沉思過後還是決定使用自己拆過的那架晾衣架,沒什麼特彆的理由,單純想念橫掃人偶的快樂了。
手握武器,安黎心中頓感踏實,旋即看向破碎窗戶處如喪屍般扭曲著湧入的娃娃們,手中長杆猛得戳刺橫掃,在娃娃近身前將其懟得七葷八素,歪倒一片。
安黎長杆舞得正歡,餘光瞅見窗戶爬進來一個高大的身影,定睛一看,是先前被安黎單手丟出房門的等身人偶。
人偶關節處以不正常的姿態扭曲著,顯然是落地的姿勢太過自由導致的。也正因當時落地得太過自由,此刻那人偶渾身散發著一股幽怨的戾氣,怨氣大到即使是安黎都能看出來。
但那又怎樣,怨氣再大能隔空掐死她不成?
安黎嘲諷一笑,調轉長杆方向朝著等身人偶就是一個猛烈戳刺,狠狠將人偶又給懟了出去。
說實話,如果不是需要抽打的娃娃太多,安黎還是很樂意再看那人偶自由落體的。
可惜目前進入房間的娃娃太多了,就剛剛安黎抽空對付等身人偶的功夫,那些有武器沒武器的娃娃又爬行著,扭曲陰暗的企圖撲向她了。
好在房間裡不隻有一個人,抬腳踹開一隻玩偶,安黎抽空看了眼床上仍坐著的人,心一橫,一杆子將陳生平身前的娃娃儘數掃倒,衝他大喊:“娃娃太多了!你趁現在給那個誰兩巴掌看能不能打醒!”
陳生平被她吼得一愣,旋即回過神來跑到徐州麵前,嘴裡一邊念叨著對不住對不住一邊酷酷就是兩巴掌,見人沒有要醒的樣子,又補了兩下,坐著的人眼神方清明了些許。
陳生平再接再厲,抓著人肩膀就是一頓猛晃,一番折騰可算是將人晃醒了。
徐州才剛清醒就感到臉上一陣火辣辣的刺痛,然而不等他反應,映入眼簾的是滿屋子的雞飛狗跳。
當下沒有他接收情況的時間,安黎又喊了句你們頂一下。
說著將長杆塞給了周樂辭,自己猛的從地上撈起一隻殺傷力不強的布娃娃退到了房間後麵。
周樂辭看著她的動作雖有疑惑,但接手了長杆的他還是儘職儘責的對著娃娃們橫掃掄戳。
雖然不太明白當下的情況,但徐州還是跟著陳生平挑了柄趁手的武器加入了混亂的戰局。
安黎站在幾人的防禦圈內,一手將布娃娃的手腳捏住,一手去扣娃娃的真人眼珠。
她記得小紅的日記裡提到,娃娃一開始是不會動的,需要裝上眼睛才能動,因此她認為,或許將眼珠扣掉這些娃娃就會失去活性了。
可惜事實並不如她所願,娃娃的頭仍然在晃動著,也能感受到手中掙紮的力道。
安黎心中失望,但又想起小紅在給娃娃裝配真人眼珠之前曾給娃娃們裝配過更為美觀合適的眼珠。
腦子在轉動,手也不停,安黎當機立斷將手翻進口袋掏出了兩枚顏色大小不一的玻璃眼珠。
這是她之前在書房裡看見的裝在玻璃罐裡的彩色眼珠,鬼使神差的,她將眼珠塞進了外套口袋裡。
娃娃和眼珠都具備了,那麼剩下的就隻有實踐了。
想著,安黎當機立斷將布娃娃慣到了桌上,按著娃娃身體的手分出手指固定亂晃的頭部,一時擠壓得布娃娃麵部變形,有棉花從兩個眼睛窟窿裡冒出來。
她強硬將假眼珠懟進了兩個窟窿裡,娃娃霎時間安靜如雞。
有用!
想法得到證實,安黎立刻心中一喜,但旋即又冷靜下來,現在即使知道讓娃娃失去行動力的方式也幫不上太大的忙,因為她手裡就隻有這麼兩顆假眼珠。
眼下的局麵還是得硬抗過去。
腦子思索的同時,安黎再次加入戰局,仗著自己觸碰娃娃不會被影響,抄起沒帶武器卻自身有一定重量的玩具娃娃就往窗口砸,砸得想要往房間裡爬的娃娃也一並摔了出去。
在場幾人都是見識過娃娃混亂他人思維的手段的,因此半點不敢讓娃娃沾自己的邊。
周樂辭和陳生平還好,都是看過安黎徒手奪人武器的,因此雖然沒想到她會直接上手,但並沒有太過震驚,也沒有過多影響手上的動作。
但徐州沒見過,偏偏安黎抄起布娃娃時頭還亂著,這會才真正意識清明的看見安黎徒手抓娃娃。
他猛得將床頭櫃上的台燈砸向娃娃,在心中冷哼一聲,嘲諷著對方的不知死活。
然而兩秒後,他愣住了,五秒後,他打臉了。
隻見女孩彎腰起身撈娃娃扔娃娃,動作一氣嗬成淩厲迅速。
清理房間內娃娃的同時還適當阻礙了其餘娃娃進屋的腳步。
安黎扔得也很起勁,心中暗暗感歎自己該一開始就把晾衣杆給周樂辭的。
其餘三人將娃娃打倒在地,安黎趁機拎起來就丟,幾人這樣一來一回的,房間裡的娃娃竟是漸漸清了出去。
得來空閒,安黎心中一直被按下的思緒這才湧上來。
這個副本裡,究竟死過多少人……
從日記後半截的內容不難看出,能使娃娃擁有行動力的眼珠是從玩家身上挖來的,這麼多娃娃,還不算上其他兩個房間遭遇的。
而根據他們這一次進入副本的玩家人數就能看得出真人眼珠的供應是相當可觀的。
安黎心不自覺下沉,旁邊的周樂辭不久前就挪到了她身旁,和她一起對扒著窗的一眾娃娃進行橫掃阻礙。
這會見人似在走神,擔心她最終還是受到了混亂累積的影響,忍不住大聲開口叫人。
安黎被他叫得回神,一邊將手中最後一個娃娃往外拋,一邊轉頭茫然問道:“怎麼了?”
周樂辭:……
周樂辭看著對方扔垃圾般隨意的動作,又對上那雙清明的眼睛,隻覺一陣金光護體,心中安黎可能被蠱惑的念頭瞬間蕩然無存。
“沒什麼,房間裡娃娃都清……!”
他話沒說完,身體猛得一個趔趄,整個人重心不穩直直朝窗口摔去。
眼看著就要與眾多扒拉窗沿的娃娃臉對臉,他猛得扶住了窗台,手掌卻被玻璃碎渣劃破,沁出血來。
好在他及時鬆開手裡的長杆,否則可能不止是手掌被玻璃劃破那麼簡單了。
安黎被突然的變故一驚,迅速上前幾步扶起周樂辭,將人帶離了窗戶邊上。
就在剛剛安黎試圖撈人失敗的一秒裡,她設想了無數遍該怎麼將人從娃娃的扒拉中完好的扯出來。
事實上,這些娃娃並不如安黎設想的那樣一窩蜂撲向周樂辭,反而並不是很情願與之接觸地散開些許。有的態度甚至可以說是避諱,避諱到主動往後倒也要遠離他。
安黎這邊正在思索為什麼,那邊陳生平慌忙撿起晾衣杆,在娃娃們重新聚起來之前開始了搗娃娃工程。
周樂辭輕輕撥下掌心的碎玻璃,溫和的麵容此刻皺緊了眉頭。
他能感覺到,剛剛自己是被人從身後推了一把的。
果不其然,陳生平手上儘職儘業將娃娃們掃到窗外,麵上卻是一臉菜色,他表情難看,開口也有些鬱悶堵塞:“徐州你為什麼要推周樂辭?”
和安黎不同,他當時站在兩人後麵,親眼看著徐州突然推了周樂辭一把,這讓心思單純的黃毛腦子卡機了兩秒。
他第一反應是去按住徐州,然而對方推完人後就沒了動作,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看著窗口因他引發的事故。
就因為他後續無作為,陳生平愣了下思索該不該按人的功夫,安黎已經將周樂辭扶了起來。
眼見娃娃又要湧進來,他隻好咬牙接手揮舞晾衣杆的工作。
這邊安黎聽了陳生平的話,立刻警惕望向徐州,準備著如果這人是被娃娃蠱惑了就上去再給兩巴掌。
周樂辭默默撥下右手掌心中的玻璃渣,轉頭望向徐州,眼中卻沒有怒氣和質問,平靜無波。
後者卻沒有因兩人的視線表現出愧態,反而咧開一個有些癲狂的笑,連帶著他的聲音都不自覺拔高:“你們難道沒注意到嗎?那群畜生不敢靠近他!”
“隻要讓他去堵著窗戶就不用擔心房間會進東西了!”
安黎聞言望了眼窗口,又將視線轉回到徐州身上,隻覺心中厭惡感更深。
雖說剛剛的情況證實了徐州的猜想,但假如這個猜想不成立,先不提會不會受傷,那麼多娃娃迎麵撲上周樂辭,一人一口唾沫能直接把他精神淹崩潰!
就因為一個沒有實際論據站腳的自我推測而把人推出去送死,這怎麼想都不會認為對方是個精神正常的人。
安黎視線轉了一圈,落到了徐州手裡握著的長錐上。
突然,她快速上前一腳踹翻徐州,猛然踢開了他手裡的錐子,周樂辭默契的立刻撿起劃出老遠的長錐。
安黎得手後也沒閒著,抄起床上的被子將人裹了起來,紮得嚴嚴實實。
周樂辭看著安黎猶如他家樓下買早點的阿姨裹麵衣一樣輕輕鬆鬆將人翻滾進被子裡,由嫌不夠,招呼著他來幫忙按住,轉頭在房間裡找起了繩子。
陳生平不敢將視線挪開窗口太久,隻抽空瞄了一眼身後的狀況,見安黎跟捆粽子一樣將人嚴實捆好,在心裡默默為徐州點了個蠟。
安黎紮好結,在被害人的膛目欲裂中欠兮兮開口:“不好意思,不清楚你什麼情況,我實在擔心你再搞背刺,所以得暫時委屈你這麼待著了。”
說罷,順手將枕套拆了塞人嘴裡以隔絕難聽的辱罵聲,也不管對方嗚嗚嗚的噪音,將目光挪到周樂辭身上,對方這會正從隨身腰包裡翻出一個小藥瓶和繃帶處理掌心傷口。
安黎便細細打量起眼前的人有什麼特彆之處。
看了半晌,發現人除了特彆順眼之外就隻剩胸前吊著的吊墜比較特殊了。
那是一柄拇指長食指寬的木雕劍,樣式看著跟桃木劍似的,紅色掛繩上還串了幾枚銅錢。
最重要的是,安黎確信這個吊墜在兩人第一次見麵時是沒有的。
當時他胸前空蕩平整,隻有扣得嚴實的紐扣。
帶著心中疑惑,安黎開口問道:“你這個吊墜什麼時候戴上的?”
周樂辭聞言抬頭,疑惑道:“我一直戴在身上的。”
“是嗎?”安黎小聲嘀咕,“那之前是藏進衣服裡了?”
“怎麼了嗎?”周樂辭問。
“沒什麼,就是感覺這吊墜樣式挺驅鬼的。”安黎隨口敷衍。
然而話一出口兩人齊齊一愣,對哦,驅鬼吊墜!
“那些娃娃不敢靠近的不會是這吊墜吧?”
……
“這些娃娃害怕血跡!”許倩驚喜大喊。
趙文靜幾乎立刻便反應過來,大叫著讓所有人退到陽台,她和邵煙一人手持拖把一人手持馬桶刷快速打開房門沾上陽台的血液掄著就要往娃娃身上砸!
娃娃被成功震懾住,不住朝後退去。
兩人見此,心中驚喜連連,拖把和馬桶刷都是獨立衛生間裡拿來了。
此前,姚阿月不慎被娃娃碰到,瞬間陷入呆滯,眾人便知道娃娃是不能碰的,於是趙文靜當機立斷飛進衛生間把所有長柄的清掃用具都帶了出來。
就在剛剛,許倩病急亂投醫將沾血的枕頭丟了出去,又因為害怕胡亂踢打。
這一套下來,許倩將娃娃避蛇蠍般避開沾血枕頭和沾血拖鞋的動作儘收眼底。
混亂的小腦瓜子一下就想到了兩者的共同點,當即大聲開口!
眾人不作懷疑,立刻給出最快反應,王姨快速按照趙文靜的話抱起呆滯的姚阿月退到了陽台上。
許倩也在兩人沾血長矛的掩護下成功退到陽台上。
六個人全部擠進陽台,邵煙眼疾手快,在娃娃拋出的刀具落下之前拉上了房門!
等待片刻,確保房門和連接陽台的窗戶沒被破壞後,幾人皆是鬆了口氣。
鬆氣過後又不免升起一股奇異的不應感。
畢竟在幾分鐘前,她們還將陽台視為危險之地。而現在,她們被迫退到了懸掛人頭的防護圈內躲避娃娃們的攻擊。
雖說無法憑借這點就斷定陽台上的人頭就是安全友善的存在,但畢竟在人家的地盤上求平安,心裡還是默默為之前的冒犯道了句不是。
趙文靜心中雖也有這樣的想法,但到底是有經驗的玩家,脫離虎口又入狼窩這種事也不是沒遇見過,她謹慎望著上方吊著的頭顱,又細細觀察地上的血灘。
確定血液沒有詭異的蠕動後不免鬆了口氣。
她盯著頭顱,時不時望一眼房門和窗戶,又想起些什麼,目不轉睛開口:“輕輕拍或者稍微搖晃她,最好儘快將人叫醒。”
眼下情況不明,午休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剩下的幾十分鐘裡更是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麼。
陽台畢竟是個陌生且未知風險的環境,趙文靜思緒轉動,邵煙也似有所感般,兩人對視一眼,將手裡的長柄衛生間套裝用力在地上仔細滾動。
許倩倩見兩人動作,也從陽台角落拿了把掃把懟在血泊中,懟得嚴絲合縫,力求方方麵麵沾染到位。
三人確認過眼神。
三二一開門就甩著沾血武器朝外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