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婭不做回答,隻是默默牽起安珀的手,少女十指被祂巧妙的勾起,指尖冰涼的觸感讓安珀本能的有些害怕。
祂實在是太過美麗,完美的不像真人。
而花之女神回頭笑了笑,有些強硬的握緊了安珀的手,帶著她向前一步。
頃刻之間,天旋地轉,安珀便被帶到了一片更為奇幻的花海之中。
這裡的花朵已經不再是現實中那些擁有固定形體的飄香之物,它們躍動,它們歡唱,它們以千般形態搖曳。
每一朵花兒都同時綻放,枯萎,含苞,它們並不僅僅是現實的鮮花的投映,還是物質花朵更完美的理型狀態。
看見它們就足以讓人意識到,物質中一切的花朵都不完美。
這幾乎讓安珀想起柏拉圖,想起這位大哲學家那抽象的“世界一切不過是完美理型的缺陷的影子”的理論。
她頓了頓,把一瞬間湧入腦海的古怪理念驅逐,又抬起頭,望向那位在微風中揚起嘴角的神靈。
而那位神靈身上的偽裝就猛然崩解,像是海洋中崩裂的泡沫。
原本輕柔的,玫瑰色的光冕隨即消散,更耀眼奪目的金色從中傳出。
當泡沫般的假象徹底消弭,顯現於麵前的,是自深藍之中升起的女神,至美的阿芙洛蒂忒。
無需任何疑慮,祂的身份不言自明,因為祂以安珀眼中最美的女子形象顯現於她的麵前,那無法描述的完美衝擊了少女的心靈。
哪怕自認為對女性毫無興趣,安珀也不由得為此心神蕩漾——最純粹的美便是如此,它慣於肆無忌憚的在凡人與神靈心中播撒崇拜的情緒。
“我因自己的無禮而道歉,但神山上,隻有在我這化身的小小本源之中,我才能避開那監視著所有神靈的命運之絲線,”金發的女神如是解釋。
“至美的庫忒瑞亞,您究竟為何要避開命運的絲線呢?我又能為您帶開些什麼呢?”安珀垂下眼,她隱約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的陰謀味道。
不過,身為還未獲得真正的神位的寧芙,她似乎也沒有遠離陰謀漩渦的權利——儘管內心之中的欲望叫囂著,讓她摧毀這古怪漩渦的源頭。
“掌握著奇跡之神格的黛安黎絲,你不必問你能為我帶來些什麼。”阿芙洛蒂忒將自己金色的長發撩到耳後,而祂那嬌媚的金色眼眸注視著安珀,卻隱約的傳達著極嚴肅的氛圍。
這很少見。
黛安黎絲的記憶裡,這位女神從未露出過如此的姿態。
雖說,她也剛剛侍奉赫柏不久。
“你的存在,便是我對抗必然之命運,對抗那無儘黑夜之未來的力量。”過了一段極短暫的時間後,祂低聲的開口,而這個世界的邊緣卻開始震動。
安珀抿緊嘴唇,看著周圍的世界自天穹開始坍塌,而美神身上的力量如潮汐般湧起,直衝天際。
在經曆了暫時的修補過後,金發的女神又一次看向她,略帶急促的開口:“祂正注意著每一個強大的神靈,特彆是神山上,我不能與你多言,不過,我是站在你這裡的,奇跡的黛安黎絲。”
祂的聲音越來越低,“五天後,阿爾忒彌斯會再度嘗試對赫柏下手,就在赫柏去為大地上的普羅米修斯送去蜜露的時候,你或許可以將此作為登神所需的證明。”
話音剛落,天空就又一次的崩解,而女神的身上的光輝越發盛大,直到最後的時刻,阿芙洛蒂忒的化身也變作一束光,一半升上天際,一半滲透進安珀的胸口。
“千萬彆告訴彆人,你是奇跡神格的持有者。”
在最後,安珀隱約聽見了這樣的話語,隨即,天空和腳下的地麵便一同下墜。
……
再一次眨眼的時候,手中的花束還好好的在那裡,淡紫色的長階花在微風著釋放著最後的芬芳。
眼前沒有花神安西婭,更沒有美神阿芙洛蒂忒。
微風吹起肩上的發絲,脖頸上的花環似乎不甚堅固,被那風兒調皮的吹散,倒是讓她分不清夢與現實了。
“……”她感覺自己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心臟中傳來的猛烈寒意讓她不敢開口。
最終,安珀平靜的俯下身,把一隻不小心被風吹落的長階花拾起,抱在懷裡,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轉身,赤足走在被綠草與花瓣鋪滿的地麵上。
嬌嫩的新葉和飄落的花瓣劃過腳踝,帶來細微的瘙癢感。
她踏上回青春神殿的道路,腳下是崎嶇卻異常平整的小道,而安西婭,或者說阿芙洛蒂忒的話語卻讓她的思維混亂至極。
為什麼祂能看出自己有奇跡神格,又為什麼叮囑她不能告訴其他人?
她可以相信美神嗎?那個黑夜……黑夜,能讓一位主神儘全力對抗的,是原始神倪克斯嗎?總不可能是勒托吧?
金發的狩獵女神又為什麼要嘗試對赫柏下手,她替赫柏受的傷又是否來自狩獵女神?
安珀揉著太陽穴,竭儘全力的搜索著腦海中的記憶,但她隻記得一道白光從遠方襲來的畫麵,在那畫麵中,凶器的形狀好似弓箭。
阿爾忒彌斯與阿波羅乃是遠射雙子。
為什麼?難道來自其母親的仇恨足以驅使祂朝著神王最寵愛的女兒,朝象征眾神威嚴的青春之神格的執掌者動手嗎?
又或者,和花神是美神的化身一樣,勒托也是倪克斯的化身?
等等,現在不是去想那些事情的時候……
安珀深吸一口氣,看向已經在遠方露出一個弧度的青春神殿,不由得想起那位紫瞳的美麗少女。
如果狩獵的女神朝著她射出一箭,她還能擋下來第二次嗎?
她垂下眼,凝視著腳下的崎嶇道路,步伐停滯不前。
她不可能因為毫無理由的猜忌,就去告訴赫柏女神這些事情,那隻會讓神後震怒,或者讓自己深陷懷疑,除非將美神的名字報出。
但阿芙洛蒂忒似乎並不願意讓彆人知道祂來了。
赫柏為神靈送去蜜露乃是職責,她不可能攔著赫柏不讓去……不過,普羅米修斯的工作地點是連神山上的寧芙都熟知的。
或許,她可以從這裡上手。
想明白這點,安珀隨即加快了步伐,並打算以此為切入點,去做些什麼——當然,在這之前,她需要將花朵放到應該存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