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睿下午很晚才走進實驗室,腳步並不輕鬆,還沒開口,先倚在打印機上瞌睡朦朧。
嚴有智端著花茶經過,將覃睿上下打量一番:“昨晚挖煤去了?剛升井是嗎?”
“參加了一個朋友組織的聚會。”
覃睿的備用鏡架不太合宜,隻能不斷動手調整,嚴有智看出端倪,滿懷期待地問:“秦夏昨天打你了?”
“啊?”
“你看看你,眼鏡也歪了,走路一步三搖,受虐痕跡顯著,單純的朋友聚會恐怕不能解釋。”
王磊誇張地捂住耳朵,叫囂著讓嚴有智彆再說下去。
“師姐,我還是個孩子,是單純無知的純情少年,無論睿睿昨夜經曆了什麼,都不是年幼的我可以窺探的,請讓我選擇回避。”
覃睿把能夠收集的廢紙全部rua成團團用力擲過去。
王磊抱著他的寸頭四下鼠竄,他想趁亂躲進大師姐的懷中,但被人一腳踹開,隻好含淚衝了出去,在茶水間碰到小老板。
小老板微笑著推開門,接住一個飛來的紙團,點手招呼覃睿說:“來,睿睿,今天不管值日生是誰,請你做好清潔工作。”
王磊在她身後喜滋滋做了個鬼臉。
“王磊也很閒哈,那你負責明天。”
輪到覃睿賤笑。
“算了你們倆把這周承包掉,還剩下四天。好了男孩子女孩子都彆哭,為大家的環境衛生負起責任來,磕芒,Refuse to be messy!”
看看覃睿跟王磊都十分不快樂,嚴有智十分快樂,她慢條斯理做好自己的事,表示非常同情覃睿的遭遇,勸她說:“睿睿,為什麼不回家去煮咖啡,去看看書呢,是因為不喜歡嗎。”
“有沒有可能是忙不過來。”覃睿的鍵盤幾乎要冒煙了。
論文,報告,導師額外安排的活兒。
她希望下輩子能擁有兩個腦子,一個是覃歆的,另外一個還是覃歆的,這樣她本人不需要做任何思考性質的勞動,隻負責睡覺和玩樂。
“忙不過來才是對的。”嚴有智說:“你得離開舒適圈,不然怎麼知道舒適圈裡有多舒適。”
說完她合上電腦,帶著師弟師妹的恨意和愛意揚長而去。
“有什麼喜事嗎,這女人?”覃睿問其他人。
王磊說彆的沒有,嚴叔叔今天出院,我還準備了花,再次嘗試表白。
“還表?”
“嗯,是你教我的呀,表白要找準時機,所以我選了今天這個喜慶點的日子。”
“磊磊,”戀愛專家覃博士語重心長地教導師兄:“表白這種事,通常我們都隻做一次,如果太頻繁會被歸納入騷擾的範疇。”
這時嚴有智的消息也進來了:是你放置的鮮花蠟燭排成“520”的形狀嗎[smile]?
王磊用唇語問覃睿:要承認嗎?
後者瘋狂搖頭。
可是男子漢大丈夫,這點小事都不敢承認,以後還怎麼麵對婚姻生活的風浪呢,我要給她安全感——王磊持續用氣聲兒說。
覃睿捂住額頭。
王磊:沒錯師姐,你喜歡嗎?
嚴有智:彆的還好,2和5的位置放反了,下次注意[比心]。
王磊對覃睿說:“看見沒,她對我比心。”
“你不能孤立地看這個表情,要結合語境,最後,能不能把你的破音樂關了,我要安心工作。”覃睿說。
師兄聞聽默默關掉了心淩的歌曲,同時又聽起了玉清,並調得很小聲,若有似無,還跟著哼唱了起來,顧影自憐。
幾分鐘後覃睿終於忍不了了,背著電腦走在回家的路上,路過菜市場,購買覃景華要求的魚,雞,以及大肥鴨子和牛蛙。
“調料需要哪些呢?”覃景華在電話的另一端問道。
覃睿說:“為什麼問我?”
“當然要問你,又不是我做?”
“那是誰?”
“陳教授。”覃景華賭氣說。
覃睿脫口而出:“使不得。”
“怎麼了。”
“既然是陳教授要烹飪,何必買什麼大肥鴨子,我們把各自的鞋墊裁剪一下,調一個蘸料,相對來說也比陳老師做的可口些。”覃睿隨後問出重點:“我媽回家啦?不可能吧。”
“哎,她們說下樓去接你,你就待在超市彆動哈。”
覃爹又跟女兒聊些瑣事,直到覃睿的備用機電量告急,滴滴提示兩聲。
覃睿下意識響亮地說:“再見爸爸,我可不想媽媽和姐姐找不到我。”
話音剛落她的肩頭就被人輕拍了一下。
覃歆和秦夏站在她身後,也不知道站多久了,兩個人一動不動,也不說話,同時意味深長盯著覃睿。
淡淡的清香,伴隨壓迫感撲麵而來。
“媽,秦,姐……”
覃秦二人對視一下,對此稱呼都不滿意。
“我贏了吧。”秦夏對覃歆開心地笑笑。
“我也姓qin喔。”覃歆眨眨眼回應道。
“哦,親妹妹叫自己的姐姐會帶上姓氏?”秦夏反問道。
“那她也不能隻叫陌生人姓氏哦,秦。”覃歆的勝負欲也在莫名其妙地燃燒。
覃睿嗬嗬乾笑著打圓場說這有什麼嘛,大家不要攀比這種東西,要大力著眼於生活的實際,你們看今天的特價雞蛋。
“在哪裡呢?”最愛雞蛋的覃歆四處看。
“二樓啊,注意看超市的條幅。”覃睿指給她。
“牛奶買一送一的活動需要購物總金額達到169元,肉類三件七折,有滿減券,還有換購春菜的隱藏福利。”覃睿揉著鼻梁說:“這太複雜了,秦總,勞煩幫忙計算一下,今天的菜該怎麼買,能夠最大限度地節約錢。”
於是大家都忙起來,覃睿教授她們辨彆肉類新鮮程度的知識,科普貨品放置的區域,介紹打折活動的各種主題,抽獎券的領取方法以及包裝紙箱可以放在出口的哪個位置,方便保潔大爺拾取裝車。
要不說術業有專攻呢。
秦夏計算完成後看覃睿請人片魚:“你對這裡好熟悉。”
覃睿謙虛一笑,說我拉扯一家四口人生活,被迫迅速成長起來了。
覃歆此時拎著三人份雞蛋,笑著返回:“你們聊什麼?”
“沒什麼,是關於成長的話題。”覃睿說。
不料被覃歆一眼看穿:“是抱怨的話吧。”
“怎麼可能,哈哈,為姐姐和爸爸服務,榮幸之至。”覃睿故意把姐姐放在爸爸前麵,但不敢將媽媽放入排序之中。
覃歆問秦夏:“是嗎?”
覃睿對秦夏拋出一捆捆秋天的菠菜,最後一捆不幸被覃歆截獲了。覃歆遂放下雞蛋,挽起秦夏揚長而去,留下覃睿大包小包排隊結賬。
回家的時候發現覃景華正陪豹哥閒聊,瓜子皮非常規律地堆成小山,且豹哥的每個手指的縫隙都夾著瓜子,劈劈剝剝堪比脫殼機器。
覃景華抱怨說:“睿睿呀,怎麼這麼晚,爸爸的朋友快要餓死了,隻能靠瓜子充饑。”
豹哥說那倒不至於,秦總給的小青檸蛋糕還能頂一陣。
覃睿灰暗的表情頓時亮了,連聲問蛋糕在哪兒。
覃歆於是和覃景華同時各自用新叉子舉起一塊蛋糕,舉起來說:“這裡有。”
秦夏故意在後麵使壞,小聲問她:有壓力嗎,睿睿,想好先吃誰那一份了嗎?
覃睿用氣聲兒說秦總多慮了,這不算什麼,給您表演一個技術的。
說著迅雷不及掩耳盜鈴兒之勢將爸爸和姐姐的手腕拉近,然後同時咬住兩塊蛋糕,並含混地說謝謝。
覃睿在做飯的時候,直覺客廳裡的氣氛不妙,隻好央求唯一能支使的豹哥前去打探。
豹哥去了又回,哈哈哈了半天才順過氣。
“睿睿,你小時候挺社恐的嘛。”
“什麼?”
“社交恐怖分子。”豹哥說:“你爸爸已經講到你兩歲半的時候了,我再去聽聽哈,太精彩了不忍錯過。”
覃景華接過豹哥遞上的茶水,對秦夏說:“小時候覃睿跟我一樣活潑外向,是個霸氣小孩兒。”
——覃睿小小的,站在人群中仰著頭喊爸爸:“你抱我起來,我要看看剛才是誰踩了我一腳。”
覃睿周圍的大人略帶緊張地齊刷刷望著她。
當時真正的社恐覃景華尷尬地對女兒笑笑說:“你站進去一些。”
“你抱我,你抱我,太多腿了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