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睿走進研究院，瞬間被各種具有穿透性的目光包裹住了。

她狐疑地四下打量，各位師兄弟姐妹們都低頭裝作很忙，忙著在群裡討論月亮牌小汽車的市場指導價。

“你說的是裸車，落地價格可能要再貴些。”

“豪車誠可貴，司機更難得，不知道睿睿從哪裡勾搭了這麼仙氣飄飄的姑娘，又是拍背，又是灌水的，真令人羨慕。”

“我說你們彆太八卦，她就不能是滴滴司機嗎？”

“……駕駛月亮牌汽車運營網約車的悠閒的成功人士並非沒有，但這豈是我們小睿睿能夠負擔得起的車型，你彆太離譜。”

最後的最後，愛臉紅的小師妹提出了一個大膽猜想：有沒有可能那是覃歆。

叮叮咣咣的消息提示音搞得覃睿不勝其擾，夾緊玫瑰掏出手機查看，看到姐姐的名字頓時心驚，飛速打字問：怎麼了，怎麼了，覃歆怎麼了？

轟轟烈烈的討論戛然而止，實驗室的八公八婆們紛紛扔掉手機望天咆哮：早知道那姑娘是覃歆，我們還看什麼熱鬨呢，應該奔下樓去求合影，要簽名啊，啊啊啊。

覃家姐妹，年齡相差四歲，智力相差三倍，科研能力相差十幾個數量級，過度的，全方位的降維打擊一度讓覃睿產生了厭學情緒。

覃景華長年從事教學工作，自認為應對青少年心理問題是個專家，拍胸脯跟愛妻承諾說很快搞定，然而他嚴重低估了覃睿輟學擺攤去買卷餅養她姐姐的堅定信念，哄了幾個下午，反而被覃睿說服了。

“也好，到時候爸爸幫你切胡蘿卜絲。”覃景華深情地承諾說。

陳栩教授下班回到家，了解了大致的情況，微笑著說雖然家裡世代書香，但小女兒堅持要做文盲，她會尊重孩子的選擇。

“如果你不上學，就永遠彆想見到姐姐了，回你的幼兒園吃泥巴去吧。”

一擊即中。

遭到如此恐怖的威脅，覃睿含恨屈服了，誰讓她小小年紀就是寵姐狂魔。

天才少女覃歆總是擁有天馬行空的想法，小小年紀就跨學科地整合了物理、化學、數學、編程等學科知識造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覃歆每天忙於設計電路，拆卸家裡的小電器，自然沒時間完成作業，但是沒關係，覃睿給她寫；拆掉的打印機懶得裝回去，沒關係，覃睿會想辦法，如果實在沒辦法，覃睿也可替她挨揍；製造過程中需要零件，隻需吩咐一聲，覃睿就會一頭紮進零件堆裡，挨個把她需要的電阻、彈片、步進電機什麼的找出來雙手奉上。

未來國家棟梁的忠實仆人。

覃睿這麼形容自己。樸素一點的說法就是，科研老媽子。

覃家姐姐的事跡很快通過學校驚動了官媒，攝製組來到家裡請求拍攝宣傳片，由此開啟了她帶著傳奇色彩的升級之路，在學神圈中廣負盛名，在各種浮誇謠言的加持下，變得越發遙不可及。

現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鮮活的女神就在眼皮底下被放走了，真是悔之晚矣。覃睿的各位師兄弟姐妹紛紛跌足哀歎。

覃睿望著這古怪的一群人，摸不清頭腦，隻好先走到嚴有智的座位上，把玫瑰花插進她的花瓶。

八卦的小火苗轟一聲重燃了。

“我就知道。”陳師姐拍大腿，右手呈劍指，點點點。

哪知覃睿插好花，思索了片刻，又將玫瑰拿出來，走向了寸頭師兄的桌子。

圍觀群眾禁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覃睿最終忍無可忍，惡狠狠回頭問：“到底怎麼啦？”

山中無大師姐，敢做敢說的陳師姐稱大王。

陳大王直白地問：“睿睿，你遇到了什麼感情問題嘛？”

“沒有！”覃睿斬釘截鐵地回答。

“那是嚴師姐遇到了？”

“不是。”

“就是王磊師兄咯？”

覃睿有一瞬間的猶豫，這給了壞人們想象的空間。

這群腦力驚人的閒人們一擁而上，紛紛腦補出自己想看的內容，搞得覃睿不勝其煩，連小老板踱進來也沒發現。

“悠閒的下午啊。”她說：“就算沒有實驗，不用自習的嗎？”

壞人作鳥獸散。

覃睿也想走，但被攔住了。

“睿睿的中期報告呢，改好了麼？”

“還，還沒。”覃睿想起來之前沒日沒夜寫報告的日子，小臉皺成苦瓜。

“加油哦，對你來說可不算難事。”

覃睿莫名其妙，待她走後，轉問陳師姐：“為什麼？”

“傻子，叫覃歆給你改唄，多好的資源，要認真利用。”

不提還好，提起這回事真令人沮喪。

覃歆是個說話做事都很和氣的人，她也主動看過覃睿的論文初稿，圈出來大段大段的內容，說這裡，這裡，還有那裡，寫得都很好，修改意見也很簡潔：都刪了吧。

所以覃睿開始不眠不休地做事，精神狀態每況愈下，對於老父親疏於管理，放任其在課餘時間流竄在本市的大街小巷，做點好事，喝點小酒，策劃一些研學交流活動什麼的。

“睿睿，你覺得怎麼樣？”

“什麼？”

“我們學校和一所鄉鎮中學共同舉辦的活動呀，組織孩子們到你們研究所去參觀，校領導已經去接洽了，過幾天你要好好招待小朋友們。”

覃睿不講話。

“怎麼了？”

覃睿麻木地扯扯紛亂的頭發：“沒什麼。就是突然有些感慨，活著很好，死了也行呢。”

“彆這麼說嘛，”覃父認真解勸道：“覃歆已經上交給國家了，我們老兩口還要指望你，要好好活著喔。”

覃睿甩手起身說要去洗點水果，身後傳來覃父接打電話的聲音。

開口就是：“遊遊啊……”

覃睿立刻倒著走回來聽。